祁連山的回聲
摸著一長條冰雪中的鐵,鋸齒狀的
極像觸摸著祁連山脈八百公里的起伏
還有從南到北四百公里的寬厚與高峻
脫下歌贊的衣袍,接近白雪與圓柏
峰峰壑壑的憂傷深埋
它的歡欣在雪頓節(jié)與那達慕的日子里沸騰
不知不覺,高鐵變成一頭頭生龍活虎的巨獸
比雪豹還威武、強勁,比龍蛇還迅捷、優(yōu)美
不管油菜花黃萬頃,還是百里青稞蕩金
總在祁連山鉆出鉆進,不時地駕霧騰云
疏勒南山的那場大雪啊
沒有封存我在柏樹山下葳蕤的青春
而我抖落一身的雪,抱著暮色獨坐湘江之濱
遙遙地諦聽祁連山的回聲,看桔子洲上
一顆沖天而起的花炮,在高處燃爆
所有的色彩與光明,都熄了燈。大地寂靜
巴顏喀拉的雪
站在高處并不以勢壓人
巴顏喀拉像一個寬厚的長者
半天時間才得以翻越
等我從玉樹打了一個轉(zhuǎn)
巴顏喀拉已風雪披身
白的偉峰白的山鞍白的起伏
白色的連綿里望不盡的飛舞
黑色的柏油路像一條銀龍
隱隱約約難辨南北西東
外星人的飛碟或許曾在此降落
裸土的路肩已積雪盈尺
荒漠草原與沼澤草甸全部變白
牦牛群的黑堢是見到的生靈
爬到了一個4800米的埡口
上坡之后又是下坡路
雪花落在掌心
攥著了一場雪的盛大一朵雪花的輕
年保玉則并不是巴顏喀拉的主峰
比主峰更高的是鷹
比鷹更高的是雪
比雪更高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高的是人心
夜宿唐古拉兵站
唐古拉兵站太高,氧氣只夠肺吸得半飽
天的黑布抖動,捂著我的嘴鼻不讓呼吸
雪山的影子在旋轉(zhuǎn),風在門窗邊刨地
刨出的凍土與冰石一個勁地往門窗上砸撞
使用噴油器噴火怎么也燒不熟飯菜
米飯是一鍋散沙,饅頭攥如鐵蛋
酸奶像豆腐塊,用筷子夾往嘴里
頭像要炸崩開來,胸被石頭壓著
首長用了一個大鋼瓶氧氣瓶送氧
我的氧氣袋沒有打開
稀里糊涂的看到狼的綠眼在發(fā)光
一個車隊擁有一條車燈的長龍
從埡口疾游而來,帶給兵站一陣人車鼎沸
直到汽車兵給汽車加油添水
天地好久好久才闔上眼皮
又被汽車的轟鳴聲喚醒
披著軍大衣出門
沒有看到太陽升起,車隊
拉著一車車星輝消隱
那一截光明的尾巴斷在我的眼里
那是一只只雪豹回到自己的風雪之家
剩下青藏公路,像一根黑繩子
丟在盛大的可可西里,像死亡在雪風中蕩秋千
盡管我有著山岳一樣的雄心
還是嘗到了曠闊中伶仃的滋味
缺乏楚瑪爾河奔跑到大海的目標
甚至沒有一只藏羚羊的敏捷與機警
唐古拉山鄉(xiāng)記事
那時的唐古拉沒有經(jīng)幡覆蓋
那時的紅旗是高原唯一的色彩
唐古拉山鄉(xiāng)鄉(xiāng)慶三十周年
鑼鼓喧天,紅旗如海
鼓點比雨點密,我心跳比奔馬快
蒙古那達慕大會,將冷寂的草甸點燃
州文工團五個演員,與牧民手拉手
鍋莊舞、雪山獅子舞攪得天昏地轉(zhuǎn)
點地梅、風毛菊卷成雪片飛
這個鄉(xiāng)是世界最高的鄉(xiāng),這個鄉(xiāng)有半個浙江省大
那時鄉(xiāng)里只有七百多個牧民
各拉丹東是長江的發(fā)源地,沱沱河流過這里
雪、雹、霰一天到齊
冰川流下的淚,不熱,不哀,有漣漪的激動與歡欣
【作者簡介】羅鹿鳴,生于1963年4月,湖南祁東縣人。曾在德令哈二中、海西州政府、團青海省委、中國建設銀行青海省分行工作。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金融作協(xié)副主席,湖南省詩歌學會執(zhí)行會長,湖南文理學院兼職教授,武昌理工學院特聘教授。出版《圍繞青海湖》《光芒與洪荒》等詩集6部及7種文集,入選詩歌選本百余種?,F(xiàn)居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