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ST康得公告稱公司向北京高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被告康得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康得集團,公司第一大股東)向原告*ST康得賠償侵權損失(暫計50.5億元)及全部訴訟費用。
對照2020年9月28日中國證監(jiān)會《行政處罰決定書》中認定的*ST康得的三大違法事實以及11月10日*ST康得起訴康得集團的侵權行為,不難發(fā)現:兩份法律文件所涉及的相關違法、侵權行為不存在直接的對應關系。《行政處罰決定書》主要是認定上市公司存在年報虛假記載、信披違規(guī)以及未如實披露募集資金使用情況等違法事實;而《民事訴狀》中所指控的則是康得集團“私自動用原告及合并報表范圍子公司的公章等實施違規(guī)擔?!薄俺樘?、侵占上市公司及合并報表范圍子公司資金”以及“非法控制上市公司,操縱上市公司進行財務造假”等侵權行為。無論從行為的主體、內容和責任的承擔角度而言,兩起事件存在較大的差異。
不過,從*ST康得的角度來看,自己今天的糟糕境遇實在是拜康得集團所賜。具體而言,《民事訴狀》中提出的三項侵權指控“私自動用原告公章,違規(guī)擔?!薄俺樘?、侵占公司資金”以及“操縱財務造假”等,都是導致其陷入“絕境”的直接或者間接原因。
然而,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來看,無論*ST康得訴康得集團案的最終結果如何,都無法改變其被市場淘汰出局的命運,也無法因后一個民事訴訟而減輕、免除其應負的前一個證券法上法律責任的可能。一方面,前期《行政處罰決定書》所認定的違法事實,均系其自身所為,而非大股東所為;另一方面,也無法經由此《行政處罰決定書》直接推斷出康得集團存在違法違規(guī)事實的結論。一個不爭的事實是:*ST康得與大股東康得集團之間關系從來就沒有理順,由此可見,*ST康得的公司治理是完全失敗的。
2020年11月5日,螞蟻集團發(fā)布公告表示,經與主承銷商協(xié)商一致,螞蟻集團于11月6日啟動退回A股網上、網下申購資金及戰(zhàn)略投資者繳納的認購資金等款項。與此同時,港交所采取了相同的暫緩上市措施。
此次事件,堪比中國足球史上的“黑色三分鐘”。首先,螞蟻集團暫緩科創(chuàng)板上市與中國人民銀行、中國銀保監(jiān)會、中國證監(jiān)會、國家外匯管理局等四部門的監(jiān)管約談密切相關。其中的重點在于:第一,約談性質為“監(jiān)管約談”,表明了約談的目的、內容,均與相關四部門的監(jiān)管職責事項有關,暗含螞蟻集團在上述領域或存在風險與違規(guī)之虞;第二,約談對象不僅包括擬上市企業(yè)螞蟻集團的董事長井賢棟、總裁胡曉明,更包括集團實際控制人馬云。這顯示出四部門就公司實際控制人對擬上市企業(yè)某種潛在影響的擔心,更凸顯出穿透式監(jiān)管的直截了當。
暫緩上市并退回申購、認購資金,對螞蟻集團以及券商而言,當然是一種重大的挫敗。但由此引發(fā)的對以螞蟻集團為代表的新型互聯網金融業(yè)務監(jiān)管思路、監(jiān)管模式、監(jiān)管內容和政策的變化才是更值得人們未來關注的核心問題。
首先,相較傳統(tǒng)金融而言,互聯網金融對傳統(tǒng)金融行業(yè)的準公共屬性形成了顛覆;再次,互聯網金融靈活的業(yè)務結構和盈利模式,具有強大的杠桿作用,若不加妥當約束,極易誘發(fā)并導致金融風險的快速蔓延,形成系統(tǒng)性金融風險。任何金融創(chuàng)新產品在帶來便利性的同時,均須恪守信用,防控風險,不能以犧牲金融消費者、金融系統(tǒng)的安全來獲取所謂的便利與高效。
近日,*ST樂通發(fā)布預估5.08億元收購預案,擬以發(fā)行股份及支付現金的方式收購浙江啟臣100%股權及核三力45%股權。同時,公司還計劃向控股股東大晟資產募集配套資金3.8億元,用于支付本次交易現金對價等。發(fā)行股份及支付現金購買資產與募集配套資金互為前提,有一項未實施,則終止全部。
顯然,這是一條非常脆弱的收購鏈條:不僅收購金額巨大、參與方眾多,整個收購鏈條的每一環(huán)節(jié),均無法各自獨立,形成有效的資金、法律風險防控環(huán)路;更為重要的是,這一收購預案將“發(fā)行股份及支付現金購買資產”與“募集配套資金”兩個原本各自獨立的法律關系,變成了兩個互為履約前提的絕對條件,搭建了一種“一榮俱榮、一毀俱毀”的寄生關系。從風險管控角度而言,這一做法是將“并購風險”與“并購資金募集風險”捆綁在一起,而不是將兩種風險分散開來,有悖于減少降低風險的通常做法,一旦其中某一種風險發(fā)生,就只有同歸于盡一條路可走。
或許有人會說,預案將“發(fā)行股份及支付現金購買資產”與“募集配套資金”條件捆綁在一起的做法,恰恰是為了防止收購風險。但這一看法能夠成立的前提是:這兩個條件本身應當具有一定的確定性、價值性,否則憑著一路“假設”和“如果”是無法搭建起穩(wěn)定可靠的通途橋梁,得到的最多是空中樓閣。
現在的情形似乎是:大晟資產已經被逼上了梁山,如果此次*ST樂通對浙江啟臣、核三力的收購不成功,大晟資產當初的11個億投資就會徹底泡湯;如果大晟資產無法籌集到收購資金,*ST樂通的收購計劃也將注定失敗;無論哪種情況發(fā)生,大晟資產都有可能將自己也逼上絕路。由此,人們就不難理解上述不合常理的風險捆綁式做法了。通過并購重組保存上市公司地位,雖無可厚非,但亦須遵循“等價有償”“誠實信用”的市場交易底線,否則就只有等待奇跡發(fā)生。
點評人楊為喬系西北政法大學經濟法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