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靜
書畫的收藏從南北朝開始興起。唐代時期,政府花了很多人力物力去收藏“二王”的書法,其中尤以唐太宗李世民費盡心機收藏王羲之《蘭亭序》的故事最為著名。在唐代以前,收藏只屬于皇室和貴族階層,民間沒有能力和財力去做收藏,但這個現象在宋代開始出現變化。
到了宋代,科舉制度的全面推行,不但進一步打破了原先固化的階層,產生了民間由讀書而躍變?yōu)楣倩乱浑A的階層,也催生出了由此誘發(fā)出來的文人階層。由于他們對文物全方位價值的認識和推崇,再加上自身財力的支撐,于是便有了余力進行名人字畫的收藏,蘇軾便是一個明顯的例子。當文人變成社會主流并開始介入收藏后,便在寫文章傳播自己文化觀念的同時,組成各式各樣的社交圈子且相互影響,并進一步將影響擴散。這些文人進入收藏圈以后,他們不僅僅把收藏當成私人愛好,而且賦予其文化正當的意義。他們認為,收藏對于經國理政、研究學術和歷史都具有重要意義。于是,收藏從個人興趣愛好行為上升到于國于民有利的、可以宣傳和鼓勵的行為。這個轉變對中國后世收藏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米芾認為,收藏有兩種人,一種是好事者,一種是鑒賞家。也就是說,文人們已將收藏行為正當化了。
趙明誠和李清照夫婦都是收藏愛好者。趙明誠出身官宦書家,又是金石學家,夫人李清照同樣出身名門。夫婦二人一起做收藏,身家頗豐,逃亡之際什么都可以舍棄,唯獨要帶上成車心愛的收藏。在周文翰梳理的中國歷代藏家中,李清照夫婦只能算作小小的例子。但是,“從這些士大夫和文人身上可以看到,他們對于文物是一種使命感的存在。此后,中國文化人將收藏轉化為一種文化使命,這跟國外藏家的收藏行為是不一樣的”。
紐約知名古董商兼收藏家安思遠,作為二戰(zhàn)后在美國經營中國古董的古玩商代表,極具傳奇色彩。年僅19歲的安思遠就在古董商愛麗絲·龐耐的畫廊工作并深得其賞識,慢慢地了解了中國的陶瓷、家具和繪畫,并有機會與博物館、學術界交往,為以后走上對中國文物的收藏之路奠定了基礎。1959年,30歲的安思遠在紐約曼哈頓的58街開了一家古董店,主營中國文物。除了零星買賣,他最擅長的是積累一系列貨品,然后舉辦展覽、出版著作,推薦給最有實力的私人藏家和博物館。1970年,安思遠出版了《中國家具——明代與清早期的硬木實例》一書,后把收入書中的數件藏品半捐半賣給了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入藏艾斯特夫人贊助的“艾斯特庭院”。這是美國博物館中的第一個蘇州園林風格建筑,將中國家具這一在當時還不受重視的藏品提升到了顯著地位。1986年,安思遠又捐贈了一批以近現代書畫為主的藏品給大都會博物館。后來,安思遠在助手吳爾鹿的建議下開始關注碑帖藏品,并于1994年和1995年先后競得香港藏家李啟嚴送拍的北宋拓《淳化閣帖》第四卷和臺灣藏家吳樸新所藏《淳化閣帖》第六、七、八卷。2003年,他將這四卷宋拓《淳化閣帖》以450萬美元的價格轉讓給上海博物館,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安思遠最大手筆的買賣出現在1981年,他出資1200萬美元購入了銀行家兼收藏家克里斯蒂安·休曼逝世后所遺留的1600件中國、印度、東南亞等國的藝術珍品。隨后,他將一部分藏品轉手賣給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和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一部分于1982年委托香港佳士得拍賣,剩下的部分于1990年交由紐約蘇富比拍賣。2014年逝世后,他保存在紐約第五大道960號公寓22個房間的數千件藏品舉行了7場拍賣會,引發(fā)全球的廣泛關注。
2005年,時任新京報藝術記者的周文翰,親身感受到了藝術市場的飛速發(fā)展,在飛往全國各地進行藝術活動報道時,機場書店成了他最愛光顧的地方。他逐漸發(fā)現:那么多關于收藏的書,大多是關于如何鑒賞和成交價格的,而關于人們如何收藏以及收藏中的故事,卻很鮮見。畢竟,每一件玉器、青銅器、書畫作品之所以能保存至今,背后都有一段關于文化、政治、經濟因素角力的動人故事。這就像“如若孔子的弟子們編定的《論語》簡冊在秦始皇焚書令和秦末戰(zhàn)亂中全部毀滅,那么,儒家在后世中國社會還能具有那樣巨大的影響嗎?如果《清明上河圖》沒有流傳下來,今天的人又如何能重構北宋的都市面貌?”可以說,每一件珍貴的收藏品都堪稱一座文明的紀念碑,吸引人們帶著崇敬的目光前去瞻仰,通過研究紀念碑基座的材質、紋理、成色,推敲它的建造和構成,看它為何能矗立在這里,又將如何影響后來者。
《吟壇花榭》聯(lián) 清·鄧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