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廣武

西蒿坡村地處華北平原偏東部、滄州市西北30千米處，位于子牙新河北、黑龍港河西支和中支的中間，今屬河北省滄州市青縣曹寺鄉(xiāng)管轄。這里曾經(jīng)是縣政府所在地，青滄戰(zhàn)役前線指揮部就在這里。受地貌變化和人為因素影響，西蒿坡村為之驕傲的古跡——河道蕩然無存。經(jīng)過深入挖掘，筆者試圖再現(xiàn)其曾經(jīng)的風貌。

一、黃河故道

《滄州水利志》記載：從遠古時期開始（距今8000多年），因無堤防束縛，古黃河在下游平原沃野間自由漫流，遂成多股河道?！渡胶＝?jīng)·山經(jīng)》（春秋戰(zhàn)國時期著）和《尚書·禹貢》（春秋戰(zhàn)國時期著，第一部區(qū)域地理專著）可謂是最早記載黃河古河道的古文獻，其記載的河道分別稱《山經(jīng)》河和《禹貢》河。兩者在今深州市附近分道而流，《禹貢》河折向東，經(jīng)今滄州市青縣西南入海。而《山經(jīng)》河為“九河”中最北的一支徒駭河，在今天津市區(qū)南入海。漢代以前的黃河下游河道示意圖如圖1所示。

公元前22世紀，由于人為疏導(dǎo)（即大禹治水），黃河在河南?？h附近往北分出一條支流，即禹貢河，北流至天津附近入海。

據(jù)譚其驤（中國歷史學家、歷史地理學家，中國歷史地理學科主要奠基人和開拓者）考證和1990年地貌調(diào)査資料顯示，《禹貢》河的大致走向是：河南?？h北流，經(jīng)內(nèi)黃縣（屬河南安陽市轄）、曲周縣（屬河北邯鄲市轄）、巨鹿縣（屬河北邢臺市轄）至武邑縣（屬河北衡水市轄）、東北流向獻縣、河間、滄縣、青縣（皆屬河北省滄州市轄），又向東北流，在天津南入海。

西周時期，黃河水曾一度全部集中在北支河道里，東支河道（即流向江蘇、安徽的河道）基本斷流。

宋元祐七年（1092），河水大部東流。元祐九年（1094），“創(chuàng)筑新堤七十余里，盡閉北流，全河之水，東還故道”。元符二年（1099）六月，黃河于內(nèi)黃縣決口，東流斷絕，又向北流，重新沖出一條河道，仍至乾寧軍（今青縣）東北一帶入海。這次北流經(jīng)內(nèi)黃、館陶、平恩（今曲周縣東南）、清河、南宮、信都（今冀州）、棗強、衡水、武強、深州、樂壽（今獻縣），至乾寧軍。

金明昌五年（1194），“河決陽武（今原陽縣，屬河南新鄉(xiāng)市轄）故堤，灌封丘（屬河南新鄉(xiāng)市轄）而東”，決水大致經(jīng)由封丘、長垣（屬河南新鄉(xiāng)市轄）、東明（屬山東菏澤市轄），往東南至江蘇徐州以南匯入淮河，結(jié)束了流經(jīng)滄州的歷史。

西蒿坡村地處華北平原中部偏東、青縣西南部，位于河間市東北方向。這里的地表土層由灰黃色、棕黃色和洪水沙土構(gòu)成，地面平坦，呈西南東北緩降地貌。村西、村東兩側(cè)是西南、東北走向的洼地（指東西馮村到后牛圈頭一帶，皮莊子老村到潘召官村東一帶），比西蒿坡村地勢低將近一米，據(jù)《大城水利志》記載，這是典型的冀中凸起與凹陷構(gòu)造。而黑龍港河西支河與中支河走向均與這一地貌走向一致，說明這里曾經(jīng)是黃河古道流經(jīng)之處，使得這一帶遠看地勢平坦，近看卻又凹凸不平。

西蒿坡村東北方向37千米的馬廠鎮(zhèn)劉世印屯村南就有一條黃河古道（曾經(jīng)挖出很多船舶古物）。由此可以大體分析出黃河故道的大致流向：河南浚縣—內(nèi)黃—河北臨漳—館陶—曲周—清河—南宮—冀州—棗強—武強—深州—獻縣—沙河橋—崇仙—西蒿坡—艾辛莊—東空城—耿官屯—劉世印屯—靜海小王莊—天津大港，西南東北走向，西高東低，依勢而成河道。

元代御史薩都剌赴河間、滄州審察刑獄時，寫下了詩歌《過古黃河堤》：“古來黃河流，而今作耕地。都道變通津，滄?；癁閴m。”意思是說，很久以前這里是黃河故道，現(xiàn)在都變成沃野千里的耕地，以前的小道也變成了通津大道，曾經(jīng)的滄海桑田都已成為過去。

二、東河

現(xiàn)在的東、西蒿坡村之間依稀可看到一段三四十米寬的河溝，在1990年之前，河道尚有六七十米寬，有的地方深二三米，以后隨著村民建房，這條河逐漸被墊成宅基了，就是現(xiàn)在崔家墳西北角那個水坑往東北方向，到學校西側(cè)水坑處。再往北古河的痕跡非常明顯，過了馬路往北，就沒有一絲河的蹤跡了。但是，到了前牛圈頭和后牛圈頭村中間就又有了河的痕跡，尤其是曹寺鄉(xiāng)煙花廠那一帶往東北，都是河的痕跡，沿著痕跡往東北到周莊子、顧莊子直到王召莊磚廠，再往東北就與黑龍港河西支重疊了。位于西蒿坡小學北側(cè)的東河遺址如圖2所示。

但是，曹寺鄉(xiāng)東艾辛莊和西艾辛莊村南也有河的痕跡，這條河同樣呈西南東北走向，西南方向來自西蒿坡村，這條河從東艾辛莊村東面往北到了曹寺村西，與來自曹寺鄉(xiāng)的卞召官村東和潘召官村東的舊河交匯在一起。

有人說，西蒿坡村的東河到了村東北，沿著東蒿坡村后往東到了卞召官村南，從卞召官村東南往北到潘召官村東，再往北到了曹寺村西。從現(xiàn)在的地貌來看，在卞召官村東側(cè)和潘召官村東側(cè)的古河痕跡非常明顯。東河是往東到了卞召官村，還是往北到了前后牛頭村，抑或往東北到了東、西艾辛莊村呢？史書沒有記載，人們也沒法驗證，只有等地理專家來鑒定了。

那么在西蒿坡的東河往南到哪兒呢？這條河往南從北官亭老村西經(jīng)過，往西南到野兀屯老村東，然后到崇仙村東，轉(zhuǎn)而往西南奔河間黎民居方向。過去，崇仙村東邊地勢非常低矮，老人們說那里是一條河，因為年代久遠，都說不清是什么河。

不過，現(xiàn)在后吳召村西的黑龍港河往北卻有兩條枝杈，一是正北通往王莊子村西的朱家河，一是往西北的斷頭河。這條通往西北的斷頭河，正是通往北官亭老村村南和野兀屯老村村東的那條舊河，與通往西蒿坡村的東河接上了頭。

從曹寺鄉(xiāng)西南部到崇仙一帶七岔八拐、縱橫交錯的古河流地貌來看，這里在很久以前曾是黃河縱橫肆虐的地方。

位于西蒿坡村東側(cè)的這條河叫東河，這條河什么年代形成呢？史書上沒有記載，經(jīng)查閱，《滄州水利志》《青縣水利志》《滄縣水利志》《大城水利志》均無記載。那么，根據(jù)過去西蒿坡村東河的河床高于兩側(cè)地面的情況，其很有可能就是黃河故道，因為黃河水中的十方水含有六方沙子，所以只有黃河才能高于兩側(cè)地面。每當洪水過后，人們就要挖沙清淤以加深、加寬河床，挖出來的沙子自然要就近堆砌到河兩側(cè)作為護堤之用。這樣年復(fù)一年的淤積、清淤，黃河就成了地上河，這就是東、西蒿坡的村名中有個坡字的由來。

從黃河故道流向來看，從河間東北進入青縣西南，應(yīng)該就是從崇仙到西蒿坡再往東北到運河東的劉世印屯村（位居青縣東北方向），直到入海。只是隨著黃河的治理，到了明朝洪武初年，黃河終于徹底改道，向東流向山東，不再進入河北地界。

通過后人在東河兩側(cè)挖土來看，兩三米深的土層還是黃沙土，再往下挖到四五米深時就是黑土了，因此，老人們說東河還是一條“銅幫鐵底河”，因為河的兩側(cè)是黃土，河底是黑土，黃為銅、黑為鐵，只有黃河才具有此土質(zhì)。

這就充分說明位于西蒿坡村東的東河是黃河故道。

三、朱家河與蒿坡倉

明代，青縣境內(nèi)有三座朝廷糧倉，其中西蒿坡村就有一座，謂之“蒿坡倉”。

中國最早的糧倉儲備制度起自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趙國。以后，在中國歷史上的各個朝代，每個縣都有儲備糧倉，稱之為“常平倉”，由專人管理，連縣令都不能隨意支配，即使發(fā)生自然災(zāi)害，出現(xiàn)糧荒，也不能擅自動用，需要向朝廷申報，經(jīng)批準后才可開倉放糧。這種常平倉的使命跟今天的國家糧庫類似，一是作為救災(zāi)儲備，二是平抑糧價。

倉基一般選在地勢較高的地方，西蒿坡村的東河因為是黃河舊道，千年的淤積造成河床兩岸地勢很高，是晾曬、存儲糧食的一個非常理想的處所。另外，西蒿坡處于大運河西部三十多里的地方，便于收購方圓幾十里范圍內(nèi)的糧食。

西蒿坡村東二里之處有一條河，它是黑龍港河中支河，人們習慣叫它朱家河，它是“朱家運糧河”的簡稱。古時沒有運輸車輛，貨物全靠水路運輸，因此，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各諸侯國就有了運糧河，且走向各異、里程不一。

河北境內(nèi)的朱家運糧河起自明朝初期，朝廷將中原各地的糧食經(jīng)水路運往北京，謂之朱家運糧河。這條河的源頭起自哪里，史書沒有記載，但筆者經(jīng)過查閱《河北市縣簡介》《雞澤縣志》《衡水市志》《武強縣志》《獻縣志》《泊頭志》《滄縣志》《河間縣志》《青縣志》《滄州水利志》和《青縣水利志》后，了解了這條古河道的大體流經(jīng)方向。河南?？h—邯鄲臨漳縣—雞澤縣（至此兩股客水匯集北上，即一支南來的黃河水、一支西來的太行山水），經(jīng)邢臺巨鹿縣—衡水湖—武邑縣—滄州泊頭市—獻縣—滄縣—青縣的曲頭、吳召、皮莊子后，又北經(jīng)厚召官—東艾辛莊—王召莊—胡店子到東空城，跟幾條來自黑龍港河東、西支河匯合后轉(zhuǎn)向東北入天津。沿途平原廣袤，土地肥沃、良田萬頃，盛產(chǎn)玉米、小麥、大豆等農(nóng)作物，它是保證糧食平穩(wěn)運向北方的重要通道（此河道跟大運河平行，是兩條保障明朝安定的生命線）?？上?，此條運輸線因多次黃河淤積，水源不足，河道干涸，航運隨之廢輟，逐漸被后來居上的子牙河所代替。

另據(jù)《大城水利志》記載，1278年，里坦村南有一條東南西北走向的運糧河（朱家河）。這說明現(xiàn)在的朱家河走向跟當時相比發(fā)生了變化。不過，在后吳召村西北，這條河有個分岔，其中一個分叉就是朝向西北，現(xiàn)在已成斷河，這條斷河就是往西蒿坡方向去的，至于是不是從西蒿坡再往西北到里坦（《大城縣志》記載，里坦古時是一處曬米灘，叫米灘，后來誤傳諧音為里坦），到了里坦后又往哪兒方向去了，史書沒有記載，筆者不敢妄言。

《青縣志》《滄縣志》《泊頭志》《大城縣志》都有關(guān)于朱家河的記載，這就充分說明朱家河的歷史是很早的了。

因為有了朱家河，才有了蒿坡倉。

（青縣稅務(w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