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學 馬應聰 洪展展

1. 引言

《體驗性心智、意義與理性：我們的身體如何產(chǎn)生理解》(EmbodiedMind,Meaning,andReason:HowOurBodiesGiveRisetoUnderstanding)是體驗哲學和認知語言學的開創(chuàng)人物之一Johnson的最新專著，由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出版發(fā)行。作為體驗哲學的締造者之一，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Johnson與認知語言學的另一位先驅(qū)人物Lakoff先后出版了《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Lakoff & Johnson 1980)和《體驗哲學》(Lakoff & Johnson 1999)兩本非常有影響力的著作?！段覀冑囈陨娴碾[喻》標志著認知語言學的誕生，而《體驗哲學》則奠定了認知語言學的哲學基礎。Johnson 本人亦在體驗哲學的發(fā)展過程中論著頗豐(參見Johnson 1987,2007,2008,2014)?！扼w驗性心智、意義與理據(jù)：我們的身體如何產(chǎn)生理解》一書首先系統(tǒng)回顧并在認知科學框架下評價了杜威(Dewey)的心智、思維與語言理論、詹姆斯(James)的意識范圍觀和美國語用主義及認知生物主義等相關研究，并在此基礎上系統(tǒng)闡釋了身體的意義及身體感知，意象圖式的哲學重要性，行為、體驗意義以及思維等體驗哲學關涉的核心內(nèi)容，類比分析了體驗實在論和真值具身論，并最終回答“身體何以重要”(why the body matters)這一體驗哲學的本源性問題。該書具有極為重要的學術價值，是哲學和語言學研究者均需研讀的著作，值得向?qū)W界推薦介紹。

2. 內(nèi)容概述

該書的主要內(nèi)容除引言外共有9章。引言題為“融身體至心智”(Introduction: Bringing the Body to Mind)，強調(diào)了身體(body)在人們的經(jīng)驗、意義、思維，以及言行和價值觀等方面的核心重要性(central importance)，主張心智的體驗性，以及身體經(jīng)驗、行為和感知在意義和思維的形成與構(gòu)建過程中的本源性。本章首先回顧了20世紀后半葉以羅蒂(Rorty)、弗雷格(Frege)等人為代表的早期歐美分析哲學，胡塞爾(Husserl)等人的現(xiàn)象學觀點，以及德里達(Derrida)反對將語言根植于經(jīng)驗或身體經(jīng)歷過程的解構(gòu)主義；認為這一時期的哲學研究是“沒有身體概念的哲學”(philosophy without the body)。本章接著介紹了作者近40年的學習及研究歷程，強調(diào)了作者在體驗哲學研究方面的研究主張，即身體在心智、意義、思維、語言研究中的重要作用；最后闡述了該書的核心觀點：意義和思維具有體驗認知科學性。

第一章到第三章分別系統(tǒng)回顧了杜威的心智、思維與語言理論(Cognitive Science and Dewey’s Theory of Mind, Thought, and Language)；詹姆斯的意識范圍觀(the Range of Consciousness)；以及美國語用主義和認知生物主義(American Pragmatism and the Cognitive Orga-nism)。這三章內(nèi)容主要展示第二代認知科學,即體驗認知科學指導下的心智和思維觀，包括自然主義(naturalistic)、非二元主義(non-dualistic)和非分解觀(non-reductive view)等主張，認為經(jīng)典的經(jīng)驗語用哲學為理解體驗認知科學的重要性提供了哲學框架和依據(jù)。據(jù)此，第一章主要圍繞杜威的理論觀點展開，并指出其觀點是一種心智的非二元功能觀和思維的體驗認知觀，意義和語言從本質(zhì)上來說是體驗性的。第二章進一步闡釋了詹姆斯基于生物學、神經(jīng)科學和心理學從生物進化論視角對心智和意識的研究，該研究為當代認知神經(jīng)科學提供了理論模型，是從現(xiàn)象和邏輯出發(fā)分析心智、思維和語言的生物學基礎。第三章則聚焦于美國語用主義和認知生物主義，強調(diào)了語用學尤其是美國經(jīng)典的語用主義一直以來倡導的理念：心智、思維及其有關的所有事物來源于生物有機體與客觀外界環(huán)境之間復雜且持續(xù)不斷的互動。

第四章到第六章的內(nèi)容分別是身體的意義(The Meaning of the Body)、意象圖式的哲學重要性(The Philosophical Significance of Image Schemas)和行為、體驗意義以及思維(Action, Embodied Meaning, and Thought)，詳細闡發(fā)了以下兩方面的內(nèi)容：1)意義如何在人類與客觀外界的互動中產(chǎn)生；2)人類如何基于身體、大腦和客觀實在進行思維和推理。作者認為，意義來源于人類與環(huán)境的互動，在這一互動過程中，以人類自身為認知參照點的概念投射和以經(jīng)驗形成的結(jié)構(gòu)為認知參照點的意象圖式的客觀實在，以及以客觀外界具體事物的感知體驗為認知參照點的感知概念，為人類的所有認知活動提供可能。

第七章和第八章聚焦于認識活動(knowing)，其中第七章為通過身體進行認識活動(Knowing through the Body)，將認識視作一種動態(tài)的行為(action)過程，而不是靜態(tài)的結(jié)果產(chǎn)品(product)。在這一動態(tài)的認識活動中，經(jīng)驗和意義得以互塑，并強調(diào)了感知和行為在其中的核心作用。第八章類比分析了體驗實在論和真值具身論(Embodied Realism and Truth Incarnate)，將真值視為人類特定體驗性認知活動所形成的臨時的結(jié)果，而不是靜態(tài)的、亙古不變的。

第九章是該書的結(jié)論，以追溯“身體何以重要”這一體驗哲學的本源性問題為引，進一步強調(diào)身體的本質(zhì)和以其為基礎的體驗性活動是一切概念和理性必不可少的組成結(jié)構(gòu)(constitutive)。正是人類的身體使得經(jīng)驗、意義、思維和理解成為可能；這也是為什么涉身的意義過程研究是任何哲學思考的起點。

3. 簡要評價

首先，該書明確提出了“體驗認知科學”(The Embodied Cognitive Science)這一概念并系統(tǒng)加以界定和闡發(fā)，指出在體驗認知科學這一新興的、跨學科框架下研究心智、意義、思維和語言，將會是一個新的研究視角。體驗認知科學包括但不限于以下8個方面的內(nèi)容：1)意義來源于生物體與環(huán)境的互動；2)以生物體自身為認知參照點的身體-部分投射觀(Body-part projections)；3)以經(jīng)驗形成的結(jié)構(gòu)為認知參照點的意象圖式的客觀實在(Image-schematic affordances)；4)以客觀外界具體事物的感知體驗為認知參照點的感知概念觀(Perceptual concepts)；5)抽象概念的體驗觀(The embodiment of abstract concepts)；6)構(gòu)式語法的體驗觀(Embodied construction grammar)；7)語言的神經(jīng)理論(The neural theory of language)；8)情感和意義(Emotion and meaning)。

其次，該書是從哲學高度對心智、意義、思維和語言之間關系的全面闡釋。實證研究和認知神經(jīng)科學的研究發(fā)現(xiàn)均已說明，人類身體與客觀外界互動過程中的感知、行動、情感等因素極大地塑形人類的語言。作者從這一點出發(fā)，從更高的哲學層面探討該問題，其核心觀點可以概括為以下10個方面：1)“身體”和“心智”不分離；2)意義、思維和邏輯三者本質(zhì)上均是體驗性的；3)知識來源于體驗，具有容錯性和觀點性；4)真值是體驗性的、具體的；5)哲學不是絕對理性的單純表達；6)哲學和科學應通過不斷的對話共同發(fā)展；7)心智哲學和語言哲學需要重構(gòu)；8)哲學始于對意義的探索；9)精神活動及道德價值是一個體驗性的想象過程；10)所有的經(jīng)驗都受到美學因素的影響。

誠然，正如作者在該書結(jié)語中所定義的：體驗是非常基本的一種存在行為(existential act)，對其的研究既具有現(xiàn)實存在意義，又具有哲學理論意義，并不斷走近哲學終極追問人之本質(zhì)這一問題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