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汽車工業(yè)學院 楊榮廣

一、引言

變譯是指在翻譯過程中采取增、減、編、述、縮、并、改、仿等策略而產生的特殊的翻譯形態(tài)。在翻譯研究對象不斷拓展的當下，各種變譯形態(tài)日益受到學界關注，與之相關的理論研究也漸趨深入。一方面，變譯本質和規(guī)律得到了系統(tǒng)討論(黃忠廉、袁湘生 2017)，另一方面，變譯論的理論貢獻和學科類屬得到了肯定和再審視(方夢之、王志娟 2020；藍紅軍 2018)。然而，現(xiàn)有變譯研究的著力點在于描寫變譯策略和過程，缺乏在學理層面對變譯倫理的深入討論，導致變譯行為的合理性和正當性未能得到充分論證。部分學者認識到變譯倫理研究的重要性，已經開展了初步研究。比如，法國學者古安維克基于文學改編個案，明確指出變譯倫理與翻譯倫理有所差異(Gouanvic 2001)，國內學者胡東平、喻艷(2014)描述了變譯中的多重倫理關系，方薇(2020)指出變譯實踐具有重構現(xiàn)有職業(yè)倫理的潛在價值。但是，前述研究要么未將“變譯倫理”做整體概念加以考量，要么對變譯倫理何以可能和何以必要的前導性問題加以懸置，導致相關研究缺乏明確的邏輯起點和清晰的問題意識。鑒于此，本文將嘗試回答：1)變譯倫理何以成為問題；2)變譯倫理何以必要；3)變譯倫理研究如何展開等三個問題，進而為變譯倫理的深入研究奠定基礎。

二、設疑：變譯倫理何以成為問題

從實踐層面看，變譯是翻譯活動中客觀存在的形態(tài)。在中國，從早期佛經翻譯到清末民初的西學譯介，再到當代中國文學與文化的譯出，都存在大量的變譯現(xiàn)象。在韓國和日本，變譯是譯介中國和西方文化、進行本土知識再生產的重要途徑(Chan 2009)。在西方，無論是羅馬人對希臘神話的改編，還是法國17、18世紀“美譯”之風，抑或是19世紀普希金、萊蒙托夫等俄羅斯文學巨匠在翻譯時對原作主題和風格的改換等，都表明變譯在跨語言、跨文化傳播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當下，隨著翻譯公司、網(wǎng)絡眾籌、用戶生成等新業(yè)態(tài)的出現(xiàn)，職業(yè)化、市場化、技術化使得翻譯產品與消費者之間的關系呈現(xiàn)“工具化、非線性、加速化”特征(Cronin 2002： 53)?？偭?、時間和成本成為翻譯質量評估的重要因素，譯者是否能夠在限定時間內完成大量翻譯任務，是否能夠有針對性地滿足譯文客戶或消費者的需要，成為衡量翻譯成功與否的重要因子。

變譯，因其多樣化的變通手段和“多、快、好、省、有的放矢”(黃忠廉2018： 56)的價值取向，自然成為當前語言服務和本地化行業(yè)的首選。以受眾需求或特定目的為導向的變譯成為新時代翻譯活動的重要實踐形態(tài)。在理論層面，變譯賴以存在的形態(tài)包括增、減、編、述、縮、并、改、仿等，每種形態(tài)都涉及對原文內容、形式或功能的顯著改動。譯者既可以對原文內容進行截取、增刪或改換，也可以根據(jù)需要對同主題的文本進行綜合、重寫甚至仿照原文形式或功能創(chuàng)作出新的譯語文本(黃忠廉 2018)。從某種意義上說，譯者已經從通常所說的“譯”(原文的詮釋者)走向了基于原文的“作”(譯文的創(chuàng)造者)，由從屬于原作者的“仆人”，轉變?yōu)榭缥幕浑H的“專家”。在此過程中，無論是譯者的角色、義務、權限和責任，還是原文與譯文、譯者與作者、譯者與讀者的倫理關系都不同于(甚至可以說顛覆了)傳統(tǒng)翻譯活動中的倫理關系和秩序。

變譯實踐和變譯論中潛在的顛覆性力量，引發(fā)了對變譯作為翻譯子范疇的適切性以及其倫理正當性的質疑。譬如，譯者對原作的內容、形式或功能進行大幅度改動是否正當？譯者采取變譯行為的倫理依據(jù)是什么？譯者的權力邊界和核心義務是什么？在賦予譯者自由變通的權力后，是否會引發(fā)亂譯的倫理風險?變譯與亂譯的區(qū)別性特征是什么？變譯中，譯作和原作之間的關系是否合乎倫理？如果合乎倫理，其倫理依據(jù)是什么？如果說一切關于倫理的研究都以某種形式的“善/好”為基礎，那么變譯之“善/好”是什么？從這個意義上說，變譯論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它為變譯實踐做了正名，為學界研究變譯現(xiàn)象提供了相對穩(wěn)定的術語系統(tǒng)；另一方面，它又徹底顛覆了傳統(tǒng)翻譯觀念中的文本關系和主體關系，卻并未建立起新的關系秩序和倫理規(guī)范。由是，變譯行為與其他非翻譯行為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變譯作為“翻譯”子范疇的身份也就顯得頗為游移和模糊。

正是由于現(xiàn)有研究對變譯行為的倫理正當性、價值合理性、主體間及主客體間關系、譯者責任與義務、變譯的倫理規(guī)范等基礎性問題未做系統(tǒng)闡述，變譯論本身的知識合法性也未能得到充分確證。由此就產生了實踐和理論之間的罅隙：在實踐中普遍存在的變譯現(xiàn)象，在理論層面卻缺乏倫理證成和價值標準的探究。因之，“變譯倫理”也就成為了亟待探討的問題。

三、質疑：變譯倫理何以必要

那么，將前述關于變譯倫理的種種問題置于現(xiàn)行的翻譯倫理框架之下又將如何呢？縱觀中西翻譯理論，現(xiàn)行的翻譯倫理始終圍繞著一元“忠實”觀展開。喬治·斯坦納認為，西方所有的翻譯理論都以不同的方式探究同樣的問題，即“能夠或應該以什么樣的方式實現(xiàn)忠實？”(Steiner 1975： 275)。羅新璋、陳應年(2009)強調“案本-求信-化境-神似”在中國傳統(tǒng)譯論中具有的統(tǒng)攝地位，而這四個概念無不滲透著“忠實”倫理的印記。安托瓦納·貝爾曼則將“忠實”和“準確”喻為譯者的“激情所在”，并稱這種激情是“倫理的”(Berman 1992)。也即是說，以“忠實”為內核的倫理觀念已經融入到譯者的道德情操和人格構成中。劉云虹、許鈞(2014： 12)認為忠實倫理是“保證翻譯自身存在的內在需要”，換言之，某種翻譯行為或譯作之所以被視為“翻譯”，就是因為它是“忠實”的，也因此可以說，“忠實”成了判定譯與非譯的標準。由此可見，“忠實”，無論是體現(xiàn)為形而上的翻譯觀念還是形而下的翻譯標準，一直都被作為具有先驗效力的倫理觀念而被不斷言說和強化，進而也就確立了其翻譯倫理觀的核心地位。

上述言說看似相近，卻各自突出了“忠實”的不同層面。就文本操作層面而言，“忠實”蘊含在“直譯與意譯”“文與質”“形似與神似”“隱性翻譯與顯性翻譯”等二元對立概念中。不過，這些二元對立概念強調的只是在哪個層面對原文的忠實(形式還是內容、風格還是功能等)，最終都是以趨同于原文的某方面為價值訴求。從本質上說，“忠實”倫理觀體現(xiàn)的是求真的價值取向，其功能在于“把多樣性歸結為單一性”(阿魯玖諾娃 2012： 459)?！扒笳妗眱r值取向引導下的“忠實”倫理在文本技術層面的典型表現(xiàn)是全譯策略，即譯者力求在文本發(fā)出者和接受者之間實現(xiàn)信息的無損耗傳遞，追求原文和譯文之間的同一關系，并最終建立起相應的職業(yè)倫理規(guī)范。據(jù)此, 如果譯作中出現(xiàn)對原作內容、形式、功能等方面的顯著改造則被視為不忠實，那么譯文就是不好的，譯者也就違背了職業(yè)倫理。

但回顧翻譯史，我們卻發(fā)現(xiàn)，譯作好壞與其是否“忠實”之間并非總能畫上等號。以中國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小說翻譯為例。當時，譯者大多采取譯述、增添、刪節(jié)、改譯等方式變通原文，其中嚴復的《天演論》和林紓的大部分譯作是典型代表。以“忠實”倫理判之，這些譯作可謂不忠之致，理應劃歸“不好”的翻譯。吊詭的是，恰恰是這些看似違背“忠實”倫理的譯作贏得了無數(shù)讀者，起到開啟民智、傳播異域思想的作用。李澤厚(2016： 266)曾評價說，嚴譯《天演論》之所以影響巨大不是因為它“忠實”地再現(xiàn)了赫胥黎的原文，而是因為它“有選擇、有取舍、有評論、有改造，根據(jù)現(xiàn)實‘取便發(fā)揮’”，力求“服務于當時中國的需要”。換言之，《天演論》之“好”恰是因其有意地“不忠實”。如果說清末譯事活動有其歷史特殊性，那么葛浩文譯介中國文學的方式或可成另一佐證。葛氏翻譯了蕭紅、莫言、蘇童、畢飛宇、姜戎等人的大量作品，促進了中國文學在英語世界的傳播。莫言作品獲諾貝爾文學獎后，葛浩文式翻譯模式甚至一度被認為是中國文學外譯的典范。但是，葛氏翻譯卻并非通常所說的基于文本對應的“忠實”，而是使用了刪節(jié)、改譯、編譯等變譯策略。于是，圍繞葛氏的變譯是否正當?shù)恼摖帟r時見諸報端，辯護者有之，批評者有之。雖然論辯各方切入的方式和關注的問題涉及對中國文學和文化認知、譯者的文化自覺與立場、譯作的市場傳播與原作版權等，但各方爭論的背后卻凸顯出這樣一個悖論：看似不忠的變譯實現(xiàn)了傳統(tǒng)全譯無法企及的效果，或者說在某些情況下，譯者需要背離正統(tǒng)的“忠實”倫理才能創(chuàng)造出“好”的譯文。

類似論爭在文學翻譯之外的其他領域也曾出現(xiàn)。香港學者周兆祥曾以親身經歷為例說明“忠實”同樣可能導致違背倫理。他曾受雇于英國某大型機器生產商，負責翻譯用于上海展銷會的海報、小冊子、推銷函件、產品說明書及展板資料等。他細讀原文后發(fā)現(xiàn)，如按原文逐篇、逐段譯成中文，很可能引起購買方的反感而導致產品賣不出去。由此，他不得不面臨一個道德困境：“如果不管他們賣得出多少件貨品(這不是我的工作范圍)，只是站在譯者的崗位，依時交出所謂信、達、雅的中文版本，一點也不難，錢還容易賺。但是這樣做夠不夠？合乎道德嗎？”(周兆祥 1998： 2)。周氏所面臨的道德困境在于譯者應忠實于誰：是忠實于原文，逐段譯出？還是改變原文以服務于委托人？如果選擇前者，譯者看似遵循了翻譯職業(yè)倫理規(guī)范，卻可能導致委托人利益受損。如果選擇后者，那么譯者顯然遵循了服務委托人的倫理，但卻在一定程度上違背了“準確”“忠實”等翻譯職業(yè)倫理準則。在這樣的道德困境中，對譯者而言后者無疑是“弊大于利”。正是在這種利益權衡之中，“忠實”和變譯之間的沖突顯得愈發(fā)突出。周氏后來的經歷證明，譯者在必要時采取變譯、違背“忠實”，才是真正合乎倫理的做法。

與之類似，2014年澎湃新聞網(wǎng)對《經濟學人》中“What China Wants”一文的刪節(jié)式變譯也引發(fā)了各界媒體對澎湃新聞變譯行為正當性的論辯。其中一句原文為“As China becomes, again, the world’s largest economy, it wants the respect it enjoyed in centuries past. But it does not know how to achieve or deserve it.”。(1)英文原文出自2014年8月22日《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雜志中刊載的“What China Wants”一文。中文譯文出自澎湃新聞網(wǎng)2014年8月26日刊載的題為“經濟學人封面特稿：中國想要什么？”，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63417。譯成中文后，第二個小句被刪節(jié)，譯文變成了“當中國再度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時，它想要重獲過去數(shù)百年里所享有的那份尊重”。從原文句子結構來看，顯然“but”之后的內容才是原作者要強調的重點。刪減這部分后譯文將原文中的負面的、批評性評價變成了一個近乎于正面的、贊譽式的陳述。倘若從“忠實”角度來看，上述刪改無疑背離了倫理。但是，原文所傳達的是西方的意識形態(tài)和主觀判斷，這種判斷本身并不符合客觀事實，因而原文本身即是“缺陷文本”，譯者需要修改不合乎事實的內容才是對讀者負責的行為。從這個角度來說，在類似情形下，變譯才是更合乎倫理的行為。

這些案例表明，以“忠實”為核心的一元翻譯倫理觀很多時候無法觀照現(xiàn)實，因而也失去了倫理觀所應該有的引導和評價實踐行為的理論價值。在翻譯實踐日漸多元化的當下，“翻譯”概念也被問題化。在業(yè)界發(fā)生巨變的背景下，忠實倫理更是顯得捉襟見肘。它既不能在理論層面為變譯行為提供倫理證成和解釋，也不能在實踐層面為其提供決策指引。進而言之，如果將“忠實”作為唯一的倫理原則，那么任何形式的變譯都應被視為不合倫理，應該被禁止，那么歷史上廣泛存在且影響巨大的變譯行為的價值合理性也必然會遭到否認。然而前述歷史和當下的各種實例恰恰表明，變譯策略看似違背了“忠實”倫理，卻仍然有其自身的“善/好”，或者說變譯所體現(xiàn)的“善/好”價值并非現(xiàn)有翻譯倫理框架所能涵蓋。

當現(xiàn)有的翻譯倫理觀無法為變譯行為提供指導和評價的時候，提出新的倫理觀也就有其必要性。正如Toury(1995： 95)所說“如果理論不能解釋翻譯活動中發(fā)生的每一種現(xiàn)象，那么有缺陷的、必須改正的，是理論而不是有問題的現(xiàn)象”。因此，變譯倫理概念和研究命題的提出也就有了必要性。

四、解疑：變譯倫理如何研究

既然變譯倫理有其存在的現(xiàn)實和理論基礎，也有其研究的必要性，那么該如何開展相關研究呢？筆者認為，要探討此問題需要對作為整體術語的“變譯倫理”做概念分析。從字面來看，“變譯倫理”既可以理解為規(guī)約變譯的倫理，也可以理解為變譯的倫理維度。前者強調倫理作為外部規(guī)范對于變譯行為的規(guī)約，后者凸顯的是作為人類社會實踐活動的變譯行為與倫理之間的內在關聯(lián)。因此，對變譯倫理的研究或可從外部規(guī)約與內部關聯(lián)兩個角度展開。

(一)倫理對變譯的外部規(guī)約

倫理對變譯的外部規(guī)約，指的是依據(jù)一定的倫理規(guī)范對譯者變譯行為做出的引導和規(guī)范，最終實現(xiàn)對變譯行為規(guī)范和約束。首先，變譯既是一種語言行為，也是一種文化行為和社會行為，它需要在一定倫理規(guī)范指導下才能有序進行。作為語言行為，它理應受到語言層面的文本規(guī)范和語言交際行為規(guī)范的制約。只有譯者遵循相應的語言倫理規(guī)范，才能生產出具有可讀性、可接受性和可用性的譯作文本。作為文化行為，它需要遵循跨文化交際規(guī)范。具體而言涉及到如何對待原文本所承載的文化他者與譯者所代表的文化自我的關系。同時，需要建構面向變譯行為的技術規(guī)范。變譯技術規(guī)范的存在既有助于原作者、譯者自身和譯作讀者之間良性秩序的建立，又利于塑造健康的翻譯職業(yè)形象和信譽，規(guī)避譯作可能導致的對社會公共利益的危害，進而引導作為社會行為的變譯實踐獲得更為廣泛的認可。

其次，需要探討對變譯行為進行倫理評價所依據(jù)的規(guī)范。倫理評價一般通過對行為主體的品格(德性倫理)、行為動機和行為本身(義務論)以及行為結果(功利論)等方面進行“善惡”或“好壞”(道德意義上的好壞)判斷。這種評價所依據(jù)的并非是知識論意義上的標準，而是一種價值標準。與此類似，對變譯的評價也體現(xiàn)在對譯者的德性要求、變譯動機、變譯手段、與變譯結果等四個方面。相對完善的變譯倫理系統(tǒng)將有助于形成對應的價值準則，進而對既有的變譯實踐做出合理的批評并促進變譯行為規(guī)范的完善。

(二)變譯與倫理的內部關聯(lián)

如果說倫理對變譯的外部規(guī)約是從外部角度探討，那么變譯所具有的內在倫理維度則是依據(jù)變譯與倫理的內部關聯(lián)性開展研究。它可以從兩個層面展開。其一，探究變譯活動的倫理屬性。倫理活動是“指人類生活中受一定的倫理意識指導和影響而進行的社會活動”(朱貽庭、崔宜明 2002： 21)。變譯，作為一種特殊的社會活動，自然也離不開倫理指導，譯者的任何決定都會受到其倫理態(tài)度、倫理觀念的影響。譯者需要面對為什么變譯(變譯還是不變譯)以及如何變譯(采取何種策略更為合適？應該遵循何種規(guī)范？)。由此而言，變譯實踐的行為主體、行為客體和行為結果都與倫理意識息息相關。那么以之為基礎，或許可以描寫譯者在變譯活動中面對的倫理困境，以及倫理決策對譯者變譯決策的影響。

其二，探究變譯中譯者的倫理身份和倫理選擇。作為變譯客體的語言和文本也滲透著倫理意識。每個民族的語言都必然承載著既有的文化價值觀念，語言體系也即是一種價值觀念體系，它反映并參與社會文化意識的形塑過程。變譯產品在傳播和閱讀的過程中也會傳遞、強化或顛覆某種道德觀念。譯者對語言的操縱和處理無可避免地涉及如何處理道德觀念和道德立場問題。當對立的道德觀念發(fā)生沖突的時候，譯者應持何種道德立場？是彰顯我族中心主義暴力，無限制地裁剪、扭曲他者文化以適應自我的發(fā)展？還是服務于平等和諧文化關系的建構？由此，變譯中譯者的倫理身份、倫理選擇就具有了基礎性意義。

綜上，變譯與倫理之間存在外部和內部兩種關系。一方面，它受到倫理規(guī)范的外部規(guī)約，另一方面它又蘊含著內在的倫理維度。前者強調應然層面，屬于規(guī)定性研究，旨在形成具有一定普遍適用性的規(guī)范體系，用于指導和評價譯者的變譯行為；后者凸顯實然層面，屬于描寫性研究，旨在基于變譯實踐(包括動機、過程和結果)描寫，分析譯者的倫理決策和倫理選擇，并參照特定的社會歷史語境對其進行解釋。當然，除此之外，變譯倫理還存在元理論層面的剖析。變譯倫理的研究包括價值基礎研究、研究方法和研究對象，外部研究和內容研究之間的關系等。因此，研究的整體架構或可如下圖所示(見圖1)：

圖1 變譯倫理研究框架圖

從某種意義上說，其內在的倫理維度是外部倫理規(guī)約的基礎。正是由于變譯是譯者在具體的社會歷史語境和各種關系網(wǎng)絡中的倫理決策和價值選擇行為，所以更需要外在倫理引導。因其外部倫理規(guī)約和內部倫理屬性，本研究提出變譯倫理概念并從上述諸方面開展研究。

五、結論

在變譯實踐日漸受到關注的背景下，學界也開始反思何為翻譯的問題。在翻譯概念被問題化的當下，既有的翻譯倫理觀念也理應被重新審視和修正。本文基于變譯實踐，提出和論證了變譯倫理存在的合理性和研究的必要性，并探討了變譯倫理研究的整體框架，即應然層面的規(guī)范研究、實然層面的描寫研究和元理論層面的研究，為進一步豐富變譯理論和翻譯倫理研究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