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寶珠

諸 島

諸島成于一片

古老漢語的幽暗之中

我翻開地方志，看到三個詞

“南海”“桂林”“象郡”

讓我想到

日暮時分

香氣流動的海邊森林

一群大象揚起頭

安靜地吃著蕉葉

而遠處

大海卷起深藍色的波浪

一個不知秦漢的漁民

黝黑結(jié)實

手持閃亮的魚叉

扎進一條巨大鯊魚的脊背

它掙扎騰躍時發(fā)出的紅色光輝

照亮了森林中的木屋：

篝火已經(jīng)燃起，漁夫的妻子

烏發(fā)長辮的年輕女人

走出房門

將椰子遞到大象的長鼻子前

低下頭開始祈禱

失重狀態(tài)

湖光瀲滟，游客們

把沉重的肉體置放在船上

享受著飄蕩的眩暈感

我也有，在房間

當(dāng)我讀到一種句子時

房子會向一側(cè)

微微傾斜

怎么辦呢？詞語有輕有重

它們并不會均衡分布

如果我刻意想用

一堆廢鐵和石頭來造一艘船

我要用什么

讓它們處于失重狀態(tài)

我需要很多類似于

水或空氣的東西

融掉的冰塊也行

我需要虛無，或一種氣息

讓星星長久在宇宙中做懸浮運動。

密 室

在卷心菜中

在故紙中

在一朵枯萎的玫瑰中

也可在年少時挖下的地洞中

在喧嘩中也可在

沉默中

筑一座密室

它無限生長亦可以

無限收縮，大到囊括無限江山

小卻如芥子

更多時它恰可容納

一個不安的靈魂

像衣服緊緊包裏身體

隔著草根我傾聽

地面上紛沓的腳步聲

和隱隱的呼喊

世界緩緩傾斜

下沉

我的潛水艇在亂石洶涌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