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欣

一

我是王淼淼，大家都叫我王貓貓。作為一個優(yōu)質(zhì)美少女，我要努力實現(xiàn)我的夢想——用來彌補我小時候吹過的牛皮。

記得三年級的時候我說：“長大以后我一定要成為福爾摩斯！否則我就是大鴨梨！”因為那時候我特別討厭吃鴨梨。所以今天，我要開始實現(xiàn)這個夢想了！

“郝木頭，我覺得梁秋水最近有問題？”下午放學(xué)以后，我緊盯著我們的班主任，他正夾著教案本急匆匆地離開教室，像是有什么事。

聽了我的話，郝帥甩過來一個白眼。

以我對他的了解，這應(yīng)該是在問：“你怎么知道？”

“你沒發(fā)現(xiàn)嗎？最近梁秋水每天一到放學(xué)就飛快地跑掉了，好像有什么特別著急的事兒?！蔽抑钢嘀魅蔚谋秤罢f，“你說，他不會是交女朋友了吧？要真是那樣，估計咱們班，不，是咱們學(xué)校，會有好多女生傷心欲絕?！?/p>

這話可不夸張，要說我們班主任，那絕對是學(xué)校的第一大才子！來我們班的第一天他就說：“你們可以直接叫我梁秋水，這樣咱們就更像朋友了！”

話說我們梁秋水老師又高又帥，性格開朗，會打籃球，能寫文章，他的文章經(jīng)常發(fā)表在各種報紙雜志上。他本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梁秋水，聽聽，多有文學(xué)范兒。這樣的老師，必定會成為全校師生崇拜的對象。用我們班那些花癡女生的話說就是：“梁老師就是一席清風(fēng)拂面來，知書達理飛文采啊！”

對于我們給梁秋水的評價，郝帥只說了兩個字：“八卦！”

奇了怪了，女生哪有不八卦的！再說，要不是我們平時這么八卦，郝帥以及那些只知道瘋跑踢球的男生能得到那么多新鮮資訊嗎？我們緊張的校園生活能有這么多樂趣嗎？

不懂得知恩圖報的人，就是白眼狼！所以我根本不必去理會白眼狼的鄙視，我暗下決心，不管怎么樣，我都要查到梁秋水最近在忙什么！

二

第二天放學(xué)鈴聲一響，我立刻背著書包沖到教室門口，偷偷摸摸地往外張望，準(zhǔn)備實施我的跟蹤計劃。幸虧本偵探動作夠快，成功看到梁老師出了教學(xué)樓。

“快跟上！注意隱蔽！”我拉著郝帥的衣袖偷偷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郝帥一臉的不樂意，邊踮著腳尖像老太太一樣挪著步，邊抱怨著：“王貓貓，你下次干壞事能不能別拖累我？”

“這怎么能叫拖累呢？而且這怎么能叫壞事呢？”我壓低聲音給郝帥“上課”，“你沒聽說過嗎？關(guān)心老師是每個學(xué)生應(yīng)盡的義務(wù)！再說了，所有的大偵探都有個助手，福爾摩斯的助手叫華生，從現(xiàn)在開始，你的名字就叫郝生！”

我拽著郝帥順勢躲在了一棵樹后面，這家伙立刻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再躲也遮不住你的臉！”

哪有偵探和助手一般見識的，我才不會因為他的“胡言亂語”而生氣呢，況且現(xiàn)在最為關(guān)鍵的是找出真相！

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和郝帥每天都跟蹤梁老師，由于跟蹤技巧“高超”，梁老師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有我們這么兩條“小尾巴”。他“帶領(lǐng)”著我們穿過大街小巷，最后來到了一個開滿鮮花的小區(qū)。

這個小區(qū)沒有高層，放眼一看，都是四層左右的老房子。再看看小區(qū)門口掛著的牌子，上面寫著“陽光花園小區(qū)”。

“快看，梁秋水進去了！”我和郝帥趕緊跟進小區(qū)。

進小區(qū)后，梁老師拐了個小彎，朝4號樓3單元的方向走去。為了不被梁老師發(fā)現(xiàn)，我拉著郝帥躲到了墻后面。

郝帥一本正經(jīng)地提醒我：“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回家呢？”

“開玩笑，我偵查前是做過功課的！”我得意地翻出書包里的一張紙，那是一張快遞單的底單。

“看看，這才是梁秋水家的地址?！蔽铱隙ǖ卣f，“元旦時，學(xué)校給老師們發(fā)蘋果，直接郵寄到老師家的快遞單！”

郝帥看上去有點驚訝，“這你都有？哪弄到的？”

“秘密！”我自豪地揚了揚下巴，“反正梁秋水的家不住這兒?！?/p>

我當(dāng)然不會告訴郝帥，這是去年第一場雪后，我不小心把雪球從窗戶扔進了校長辦公室，被罰打掃校長室的時候在垃圾筐里發(fā)現(xiàn)的。這要是被郝帥知道了，他一定又一臉鄙夷地說“星期天的早晨白雪茫茫，撿破爛的肥貓排成一行行”之類的話了。

三

見我閉口不談快遞單的事兒，郝帥有點無趣地挺直了腰，說：“福爾摩貓小姐……還跟嗎？”

眼看梁老師走進了單元門，聽到他上樓的聲音，我站在門口略有些猶豫。

跟上去，有可能就會看到梁秋水“女朋友”的真面目，明天到學(xué)校定是一記猛料！但同時，要冒著被發(fā)現(xiàn)、挨批評的危險。要是不跟呢，雖然沒有什么風(fēng)險，但我今天的“偵查”工作顯然做得不到位！

正當(dāng)我糾結(jié)的時候，郝帥拍拍我的肩膀說：“你聽。”

我立刻豎起耳朵，只聽樓道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呦，小梁老師來了啊，快進來！”

怎么會是……蒼老的聲音？我和郝帥對視一眼。

在郝帥同學(xué)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絲幸災(zāi)樂禍的神色，他一定想說：“這‘女朋友的年齡也太大了點吧！”

我連忙替梁老師辯解說：“也許是梁秋水女朋友的媽媽呢！”好吧，其實這個理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要真是未來的岳母，也沒必要這么客氣地叫“小梁老師”吧。

不對！我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

“糟了！梁秋水不會在偷偷做家訪吧？會不會去我家??？”我瞪大了眼睛問郝帥。

看著我夸張的樣子，郝帥問：“你上課吃零食被老師抓住了？”

“沒啊?！?/p>

“你上課玩手機被老師沒收了？”

“也沒?。　?/p>

“你給梁秋水寫情書啦？”

“更不可能了！”

“那你怕什么？”郝帥瞪了我一眼。

對呀！我沒犯錯誤我怕啥？我拍拍胸口讓自己放松再放松。

四

雖然第一次跟蹤沒跟出個所以然來，但作為一個樂于助人的超級女生，我決定把這個意外收獲到的“家訪”消息通告全班同學(xué)，讓大家有個心理準(zhǔn)備。

第二天一早，我到學(xué)校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展大調(diào)查。我站在講臺上，用黑板擦拍著講桌吸引全班同學(xué)的注意力：“各位同學(xué)，你們誰家是住在陽光花園小區(qū)的？”

聽了我的問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全都一臉迷茫。

“淼淼大王，你查戶口??？”樹懶問出了大家心中的疑問。

看來我要是不把這事兒說清楚，他們是不會配合我了。于是，我把昨天跟蹤梁老師的事和我的推斷告訴了大家。

“所以，你們到底誰家住那個小區(qū)??？”我又問了一遍。

這回大家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了！不過，雖然我煞費苦心，但結(jié)果卻不盡如人意。經(jīng)過仔細調(diào)查，我們班連一個住在陽光花園小區(qū)的同學(xué)都沒有。

“奇怪了，那梁秋水到底去那干嗎呢？”這件事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起來。為了順利地“偵破”迷案，我提醒大家要保守我跟蹤梁老師的秘密。

“誰泄露秘密誰就是……”我想了想，說道，“誰就是梨！”

“為什么是梨呢？”李想菲問。

“因為梨又丑又難吃。”我說出了自己不愛吃梨的原因，“你們想啊，寫作文的時候咱們都愿意說，這個人長著蘋果臉。要是誰形容你的腦袋像梨形，那你肯定不高興！”

劉玫不同意我的觀點：“可我覺得梨很好吃。”接下來的課間十分鐘，我們班同學(xué)針對“梨到底好不好”展開了轟轟烈烈的討論，以至于我差點忘了我們最初的話題是什么了。

“不行！我一定要把這事兒查清楚！”我用鋼筆“啪嗒啪嗒”地敲著桌子，不自覺地順口溜出一句話。顯然，它已經(jīng)成了我的心病，害得我連課都上不好了。

“王淼淼，你要查什么？”英語老師飽含怒氣的“眼刀”掃過來，嚇得我一縮脖。

糟了！我竟然忘記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了，竟然這么大聲地說了一句話！

因為上課沒好好聽講，一到下課，我就一把抓過同桌樹懶的筆記本開始抄筆記。樹懶奇怪地湊過來說：“淼淼大王，你怎么不出去‘放風(fēng)??？筆記本我可以借給你回家抄！”

“開什么玩笑！放學(xué)后我還得辦正事呢！”我眼皮都不抬，運筆如飛。

五

第二次“跟蹤”，郝帥倒是很痛快地就答應(yīng)了，不過他依然沒忘給我一個四字評語：“走火入魔！”管他呢！就當(dāng)說我是女俠了！

我?guī)е指櫫豪蠋熡忠淮巫哌M了陽光花園小區(qū)，還是那棟樓，還是那個單元。我終于確定了他不是在家訪——哪有家訪連著來兩天的？何況全班同學(xué)都不住在這里！

“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呢？”為了一探究竟，我大著膽子拽著郝帥一起上了樓梯。

剛剛聽梁老師的腳步聲，我斷定他上的是三樓。

三樓一共有兩戶人家，我趴在其中一戶人家的大門上聽了一陣，肯定地對郝帥說：“就是這里，我聽到梁秋水的聲音了！你幫我推測一下，他到底來這干什么？這是他家親戚？朋友？還是……”

我正皺著眉頭分析，突然，門內(nèi)響起一陣開鎖的聲音。

“不好！被發(fā)現(xiàn)了！快跑！”我扭頭就想往樓下跑。

然而，我突然撤退的行為讓郝帥措手不及。憑借著體型的優(yōu)勢，我直接把站在樓梯口的他擠到了墻角，他疼得發(fā)出了“哎喲”一聲慘叫。

這聲音徹底暴露了我們的行蹤，也拖延了我們撤退的速度。就這樣，我們毫無懸念地被梁老師以及跟著他出來的一位老奶奶“抓獲”了。

“你這個笨梨！”我埋怨郝帥，“都怪你泄露了秘密?！?/p>

“你才是梨，不知道是誰用龐大的身軀撞了我！”郝帥不服氣地說。

“你們兩個說夠了嗎？”這時候梁老師發(fā)話了，“該換我提問了！”

我和郝帥立刻不吱聲了，都緊張地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

“王淼淼，郝帥，難怪我總覺得路上好像有人跟著我，原來是你們。說說吧，你們跟著我干嗎呀？”梁老師一頭霧水地看著我們。

六

郝帥雖然一言未發(fā)，但他果斷地用手指指向了我，潛臺詞是“問她”。

要怎么說呢？說我想要做女偵探？說我們很關(guān)心老師的終身大事？好像都不太恰當(dāng)。

“我，那個，其實……”

算了！反正都已經(jīng)被出賣了，我豁出去了！于是當(dāng)著梁老師和那個老奶奶的面，我像倒豆子一樣把我的推斷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然后我問梁老師：“梁老師，看在我們這么關(guān)心您的分上，您就告訴我，您最近神神秘秘地在忙什么嘛。兼職做家教？還是當(dāng)秘密特工？”

“你這叫關(guān)心我?。　绷豪蠋熆扌Σ坏?，“我覺得你這叫八卦！”

郝帥立刻背叛了我，朝梁老師點點頭，說：“英雄所見略同！”

我瞪了郝帥一眼，“我就說你是梨嘛，你比泄密還可恨，你這叫出賣同志！你這個徹頭徹尾的大鴨梨！”

聽我這么一說，梁老師和門口的老奶奶都笑了。

“現(xiàn)在的孩子可真逗，還有拿鴨梨數(shù)落人的?！崩夏棠陶f。

“這個典故是這樣的……”郝帥把我對梨的偏見，還有我們?nèi)嗌塘恐罢l泄露秘密誰是梨”的事情說了一遍。梁老師和老奶奶這才明白了。

“我來告訴你們是怎么回事吧?！崩夏棠绦χf，“你們梁老師可是個大好人！”

雖然我的跟蹤計劃暴露了，但我還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這答案是從老奶奶口中說出來的。

原來，陽光花園小區(qū)居住著不少獨居老人、留守老人，這些老人在生活上有很多不便。梁老師在一次“青年志愿者”活動中了解到了這個情況，在那以后就經(jīng)常上門來陪老人們聊天，幫老人們干家務(wù)。

沒想到，我們的班主任不僅是文藝青年，還是活雷鋒?。∥倚闹忻C然起敬！

七

“梁老師，這是好事，您為什么要瞞著我們呢？”我不解地問。

“我哪瞞得了啊，這不是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嗎？”梁老師苦笑著，“那按你說的，我做了好事還要滿世界去宣傳？”

“這倒也是……”

正當(dāng)我還要說點什么的時候，郝帥突然插話道：“梁老師，帶我們一起吧?！?/p>

這家伙，平時像木頭人一樣沒有表情，關(guān)鍵時刻腦子可真夠靈的。被他這么一提醒，我也反應(yīng)過來，迅速地點頭對郝帥的提議表示贊成。

“對對對！帶上我們吧，我們也可以做得很好，人多力量大嘛！”

看著我和郝帥一臉的堅定，梁老師露出了微笑。

“可以是可以，不過這個工作可不輕松，而且要是做的話，就要一直堅持！”梁老師說，“你們能保證在不耽誤學(xué)習(xí)的前提下，經(jīng)常來幫助老人家嗎？”

“能！”我和郝帥難得異口同聲地說道。

“那好吧，王淼淼同學(xué)，郝帥同學(xué)，咱們的義工三人小組現(xiàn)在就成立了！”梁老師把手搭在我和郝帥的肩膀上，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但我們做好事不是為了表揚，所以，誰都不許泄露秘密！”

我和郝帥又一起點點頭，一起大聲說道：“誰泄露秘密誰是梨！”

這下，我們四個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