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曉東

玉米林

頂著火熱的太陽 我在玉米林里

弓著身子 把一棵棵

趁著夜雨冒出地面的草

使勁地鋤掉? 在一片氤氳的熱風里

撫摸著被玉米葉劃傷的夢想

趁著父親抽煙的機會 偷偷地哭泣的時候

也已經 過去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了 我在城里的生活

只有這些玉米林

時不時還在我的夢里

伸出帶著鋸齒形的手

把我的內心拉傷 然后讓汗水

把內心腌漬成一陣陣 火辣辣的痛

雨后

天空開始陰暗? 一陣雷聲滾過天空的時候

父親就會披著一張塑料紙出門

守候著溝溝岔岔的那些玉米地

就像一只來回奔跑的土狼

決不允許自己的領地 被洪水搶走

山洪還是來了 像是一個不請自到的客人

每個夏季 說來就會來

毫不客氣地撲向父親的大豆或者玉米

父親用石頭 樹木 雜草

甚至是脫下身上的衣服

擋住那些 涌進玉米地的洪水

雨后鄉(xiāng)村當然不止這些? 每一個

夏天的暴雨過后? 父親總要帶著我

跟在從山頂而下的山風之后

一遍又一遍地扶起

那些被暴雨淋透又被山風碾過的玉米林

培土 用腳踏實 甚至綁上竹竿

這么多年我淡忘了許多

但仍會記住的是 風雨過后的玉米林

無論經歷多大風雨 父親總會

讓這些綠色的希望 站立

筆直向上 一茬又一茬地生長

靜止

不坐下來你是不會體會到的

就像小時候祖母講的那個故事一樣

只有鉆進葡萄架的最深處

才能聽到 銀河里的水聲

和牛郎織女的竊竊私語

草尖上的風不會驚擾你

在鄉(xiāng)村的夜晚

所有與鄉(xiāng)村無關的想法都會靜止

回到我的小村 我只想讓自己靜止

在鄉(xiāng)村的夜里做一次深呼吸

吐出城市里聚集太久的雜念

閉上眼睛 再聽一次祖母講過的每一個故事

聽著露水在葉片上滾動的聲音

我只想讓這夜更長一些

甚至 讓自己的生命就此停住

和山風一起靜止 被花香帶走

安靜如你的秋天

毫無征兆的一場雨

把最后的炎熱趕到了世界盡頭

有的人在急匆匆地行走

有的人在突如其來的秋風里

晾曬著經年的往事 世界如此安靜

而掛在天幕上的熱風 任憑一雙

怎樣的手把曾經的激情撫平

安靜如你的秋天 我坐在

黑夜的窗前聽遠處簫聲傳來

深夜的紫雛菊

白天它們接納過蝴蝶的愛撫

也接納過秋風的嘆息 而此刻

安靜得 讓我們不得不慢下腳步

捧出此生剩下的日子 讓它們

安靜地開花 結出最后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