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偉，吳新穎

一、音樂的倫理性與音樂倫理

《樂記》提出“聲音之道與政通”，“樂者，通倫理者也”，繼承與發(fā)展了孔孟以來儒家關(guān)于音樂教化的思想，通過音樂治理政事，建立人倫等級關(guān)系。提出“樂者，天地之和也”，以“樂”塑造人的德性，讓人民從內(nèi)心知道禮義廉恥，由此實現(xiàn)“生民之道，樂為大焉”。

1.音樂的倫理性

《樂記》開篇說：“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聲相應(yīng)，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比音而樂之，及干、戚、羽、旄，謂之樂。”[1]（P565）這段話從本源上肯定了音樂作為情感表達的必要性，人不能沒有音樂，人之所以為人，聲音、行動、性情都表現(xiàn)在音樂中。《樂記》區(qū)分了聲、音、樂三者間的關(guān)系，發(fā)聲是人心使然，人心感物而動，必然會發(fā)聲，“聲”是人情感表達的原初狀態(tài)，“聲成文，謂之音”[1]（P566），“音”能夠反映一個國家局勢的和諧與混亂，《樂記》稱“是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1]（P566）。聲成文，乃自然之聲向倫理之音轉(zhuǎn)換的關(guān)鍵。由此，成為人畜的區(qū)別，“是故知聲而不知音者，禽獸是也”[1]（P566）。動物、人皆發(fā)聲，只有人能對聲進行藝術(shù)加工成為有節(jié)律的音，以實現(xiàn)“聲音之道，與政通矣”[1]（P566）。《樂記》將五音與政治倫理相配，寫到：

“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五者不亂，則無怗懘之音矣。宮亂則荒，其君驕。商亂則陂，其官壞。角亂則憂，其民怨。徵亂則哀，其事勤。羽亂則危，其材匱。五者皆亂，迭相陵，謂之慢；如此，則國之滅亡無日矣?！盵1]（P566）

宮、商、角、徵、羽與君、臣、民、事、物相對應(yīng)，化身為綱常倫理道德的一部分。五種聲音發(fā)生了混亂，互相排斥，叫做慢，在這種慢的情況下，國家滅亡也就在眼前了。五音散漫會導(dǎo)致國家滅亡，《樂記》強調(diào)“樂”作為德性教化的有效手段，但并非所有的“樂”都能起到倫理教化作用，只有“德音”“治世之音”才具有此正面功能?！皹氛?，通倫理者也”，并非人人都能體悟“樂”，只有君子才能懂得“樂”的倫理功能，“知音而不知樂者，眾庶是也。唯君子為能知樂，是故審聲以知音，審音以知樂，審樂以知政，而治道備矣”[1]（P566），只懂得“音”而不懂“樂”的是普通百姓，只有君子懂得用“樂”來考察時政，治理國家。

2.樂與天地合德

“樂”通過效仿天地合德，《樂記》寫道：

“地氣上齊，天氣下降，陰陽相摩，天地相蕩，鼓之以雷霆，奮之以風雨，動之以四時，暖之以日月，而百化興焉。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盵1]（P568）

“鼓之以雷霆，奮之以風雨，動之以四時，暖之以日月，而百化興焉”，源于《易經(jīng)·系傳》“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2]（P4）?！断祩鳌吩唬骸笆ト擞幸砸娞煜轮懀鴶M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2]（P129）“賾”就是奧秘，圣人想了解宇宙的奧秘，擬測其形態(tài)的種類（歸納為八個基本卦），以象征其物象的適宜，叫做“象”?！柏韵蟆蓖ㄟ^“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而獲得。通過“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從而實現(xiàn)“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2]（P60）?！稑酚洝匪枷肱c《易經(jīng)》一脈相承，認為“樂”只有效仿天地，才能實現(xiàn)樂天知命，大愛無疆。因為天地和，萬物生，樂通過“從以簫管，奮至德之光，動四氣之和，以著萬物之理”[1]（P570），實現(xiàn)“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樂”通過效仿天地，成為有德之音?！稑酚洝分形何暮钆c子夏談音樂，子夏對曰：“夫古者天地順而四時當，民有德而五穀昌，疾疢不作而無妖祥，此之謂大當?！盵1]（P572）子夏說，古代天地之間一切正常，四時調(diào)和，人民安樂，五谷豐登，災(zāi)禍不生也沒有噩兆，這叫作大當?！皹贰笔鞘ト诵Х绿斓卮螽敹?，理想的政治制度通過樂的形式加以確立。“圣人作，為父子君臣，以為紀綱。紀綱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聲，弦歌《詩·頌》。此之謂德音。德音之謂樂?！盵1]（P572）圣人通過訂定六律，調(diào)和五聲，譜成曲調(diào)規(guī)定君臣的關(guān)系，制定制度，從而實行政治教化，這一有德之音才叫“樂”。

3.禮樂定人倫

天人合一的關(guān)系在《樂記》中得到充分體現(xiàn)，“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1]（P567），意思是“樂”體現(xiàn)天地的和氣，“禮”體現(xiàn)天地的秩序，“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jié)。和，故百物不失。節(jié)，故祀天祭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1]（P567）?！岸Y樂”與天地、鬼神相通。大樂通過效仿天地和合萬物，大禮則通過效仿天地節(jié)制萬物。和合才使萬物生長不失；節(jié)制，才有了祭祀天地的不同儀式。有節(jié)制才能使萬物得以區(qū)別，和合才能化育萬物，使得天下尊卑有序，又能互相敬愛。《樂記》中記錄了先王如何以“禮樂”節(jié)喪紀、別男女、和民聲：

“是故先王之制禮樂，人為之節(jié)：衰麻哭泣，所以節(jié)喪紀也；鐘鼓干戚，所以和安樂也；婚姻冠笄，所以別男女也；射鄉(xiāng)食饗，所以正交接也。禮節(jié)民心，樂和民聲，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盵1]（P567）

人心受到外物的蠱惑，容易被外物同化，而滅天理盡人欲，做出恃強凌弱、以多欺少的事情，使得老幼病殘弱得不到安樂，所以先王制定“禮樂”來節(jié)制人的欲望。以衰麻哭泣的禮儀制度，節(jié)制喪葬；制定鐘鼓干戚等樂制，調(diào)和安樂；舉辦婚姻冠笄的儀式，區(qū)別男女；通過鄉(xiāng)射、大射、鄉(xiāng)飲酒及其他宴客享食的禮節(jié)制度，端正人際間的交往關(guān)系，使得處于不同地位、階層的人能夠相互關(guān)愛。

禮之所以能節(jié)制人的行為，因為禮能引導(dǎo)人的思想，讓人們知道行不義之舉有害，“禮以道其志”。同時禮也能防止行為過分，“樂者，所以象德也；禮者，所以綴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禮以哀之；有大福，必有禮以樂之：哀樂之分，皆以禮終”[1]（P569）。樂是用來象征德行的，禮是用來防止行為過分的。所以先王有死喪大事，必有相應(yīng)的禮表示哀痛；有祭祀等祈福大事，必有相應(yīng)的禮以表達喜悅之情，但哀痛、喜悅的程度，都要以禮加以節(jié)制。“禮”與“樂”分別規(guī)范人的行為和內(nèi)心，兩者缺一不可?！皹氛邽橥Y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禮勝則離?！盵1]（P567）禮劃分了社會等級秩序，樂同時能讓各階層相親相愛，形成一團和氣。樂超過了限度，就會使人放蕩，禮超過了限度，就會使人不親近。

禮樂之所以能夠內(nèi)外結(jié)合，是由于兩者具有返本歸根的特性?！稑酚洝氛J為樂的作用是在施與，而禮的作用是在報答?！皹?，樂其所自生，而禮反其所自始。樂章德，禮報情，反始也。”[1]（P571）如武王憑借自身的武功產(chǎn)生王業(yè)，人們?yōu)楦桧炍渫醯奈涞卤阋浴段洹纷鳛闃访！肮识Y有報，而樂有反。禮得其報則樂，樂得其反則安。禮之報，樂之反，其義一也”[1]（P575），樂的目的是為自己心中所生的情感而表示歡樂；而禮的目的是要追思始祖的功績并加以祭祀。樂的作用是張揚功德，禮卻是要反映得民心的情況，并表明其原因。天子作樂賞賜有德行的諸侯：

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夔始制樂以賞諸侯。故天子之為樂也，以賞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五榖時孰，然后賞之以樂。故其治民勞者，其舞行綴遠；其治民逸者，其舞行綴短。故觀其舞，而知其德；聞其謚，而知其行?！洞笳隆?，章之也?！断坛亍?，備矣?！渡亍?，繼也?！断摹?，大也。殷周之樂盡矣。[1]（P568-569）

觀察諸侯的舞隊，就可以知道其德行。如堯之樂叫《大章》，以彰顯堯的德行；黃帝之樂叫《咸池》，頌揚黃帝以德普施天下；舜之樂叫《韶》，表明舜能繼堯之德行；禹之樂叫《夏》，意思是禹能發(fā)揚光大堯舜之德。因此，音樂被廣泛應(yīng)用于祭祀、典禮的場合，成為一種禮制，“若夫禮樂之施于金石，越于聲音，用于宗廟社稷，事乎山川鬼神，則此所與民同也”。[1]（P568）《魏文侯篇》中，魏文侯與子夏的對話明確了在當時宗廟祭禮中，禮樂對始祖功德的追思，

鐘聲鏗，鏗以立號，號以立橫，橫以立武。君子聽鐘聲，則思武臣。石聲磬，磬以立辨，辨以致死。君子聽磬聲，則思死封疆之臣。絲聲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聽琴瑟之聲，則思志義之臣。竹聲濫，濫以立會，會以聚眾。君子聽竽笙簫管之聲，則思畜聚之臣。鼓鼙之聲讙，讙以立動，動以進眾。君子聽鼓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君子之聽音，非聽其鏗鏘而已也，彼亦有所合之也。[1]（P573）

君子聽到鐘聲就會想起武臣，聽到石磬的聲音就會想起邊疆的將士，聽到琴瑟的聲音就會想起志向堅定的忠義之臣，聽到竽、笙、簫、管的聲音就會想起聚集民眾的臣僚，聽到鼓鼙的聲音就會想起領(lǐng)兵的臣僚?！岸Y”“樂”由此得以彰顯將士功德和清明的政治秩序。

二、德性教化機理：節(jié)情控欲與陶情移性

《樂記》認為樂實施教化功能在于調(diào)節(jié)情感，返回人性之端，教化實施的機理在于節(jié)情控欲和陶情移性。

1.節(jié)情控欲

《樂記》講求“禮”“樂”結(jié)合，要求音樂純正，傳達“和諧、有序、仁德、有禮”的思想。內(nèi)外相輔相成，從而達到禮樂教化的作用。《樂記》將“樂”作為影響人心的重要手段，發(fā)聲是人心使然，人心感物而動，必然有所表現(xiàn)?！奥暋狈从持说那楦?，人的不同情感會促使聲隨之發(fā)生相應(yīng)的變化：“是故其哀心感者，其聲噍以殺；其樂心感者，其聲啴以緩；其喜心感者，其聲發(fā)以散；其怒心感者，其聲粗以厲。其敬心感者，其聲直以廉。其愛心感者，其聲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動?！盵1]（P565）喜、怒、哀、樂、敬、愛六者不是人的天性，而是天性感物而動之情，感物之情，一定會以聲音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但聲音有奸聲、正聲之分。邪惡的聲音打動人心，逆亂的風氣就會相應(yīng)而生。逆亂的風氣表現(xiàn)出來，“淫樂”就興起了。《樂記》提出用“和樂”來調(diào)和“情”，“凡奸聲感人，而逆氣應(yīng)之；逆氣成象，而淫樂興焉。正聲感人，而順氣逆之；順氣成象，而和樂興焉”[1]（P570）。平正的聲音打動了人心，和順的風氣就會相應(yīng)而生。和順的風氣表現(xiàn)出來，“和樂”就興起了?！稑酚洝诽岢鲆浴昂蜆贰背C正奸聲，調(diào)節(jié)人的情感。因為，音能影響人的情感：

是故志微噍殺之音作，而民思憂；啴諧、慢易、繁文、簡節(jié)之音作，而民康樂；粗厲、猛起、奮末、廣賁之音作，而民剛毅；廉直、勁正、莊誠之音作，而民肅敬；寬裕、肉好、順成、和動之音作，而民慈愛；流辟、邪散、狄成、滌濫之音作，而民淫亂。[1]（P569）

人聽到不同的音會產(chǎn)生思憂、康樂、剛毅、肅靜、慈愛、淫亂不同的情感?！昂蜆贰眲t能“致樂以治心，則易直子諒之心油然生矣?！盵1]（P574）究其根本原因，在于：

德者，性之端也。樂者，德之華也。金石絲竹，樂之器也。詩，言其志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樂器從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和順積中而英華發(fā)外。唯樂不可以為偽。[1]（P570）

樂與德相通，德是人性的發(fā)端，而樂是德的外在表現(xiàn)，是人內(nèi)心感情的自然流露。效仿天地大德之樂，飽含美好的感情，情真意切，以情動人，能直接打動人心，改善被物所魅惑的人情，返回人性之端。《樂記》稱：“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廣樂以成其教”[1]（P570），君子要時刻反省感物而動之情，自覺摒棄淫溺之情，以調(diào)和自己的心志，那么最好的方式便是推廣樂教，樂教得以推廣人心就能歸向仁義之道?！稑酚洝吠ㄟ^“情”將音樂提高到倫理教化的最高位置，一方面可以通過音樂了解人們的內(nèi)心情感，另一方面，又能通過音樂改善人的情感，提升人的良知。讓人內(nèi)心充滿浩然正氣，浩然正氣必然通過音樂表現(xiàn)出來，這一良性循環(huán)，使得社會風氣得以凈化，文明之風便得以盛行。

2.陶情移性

樂教的施行使倫理得以彰明，使人氣性平和，社會風俗也隨之轉(zhuǎn)變，普天之下都得到安寧。樂又是人內(nèi)心情感的真實表露，能從內(nèi)心端正人的情感。用樂來調(diào)節(jié)人的情感，能夠使人心向善，感動人的心靈，起到移風易俗的作用。《樂記》云：“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近?！盵1]（P567）長期處在“樂”熏陶之下的人，心境平和，與人和同?！暗滦陨顚嵺`的至善目標就是神圣的目標，就是靈魂中美善統(tǒng)一的最高生命境界。”[3]

樂教之所以調(diào)息人心，主要是通過潛移默化?！稑酚洝氛J為“樂以治心者也”，音樂能使人心凈化，通過情感的陶冶自覺樹立正確的德行舉止?！墩撜Z》中提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保ā墩撜Z·泰伯》）清儒劉寶楠《論語正義》亦云：“樂以治性，故能成性，成性亦修身也?！痹?、禮、樂是儒家修學(xué)和修身的三個階段，“成于樂”是指通過音樂實現(xiàn)修身的目的?！爸涡浴焙汀俺尚浴睆娬{(diào)音樂對人性本真的回歸。樂調(diào)和人的情感，節(jié)制人的欲望，從內(nèi)心深處培養(yǎng)其道德修養(yǎng)，升華其思想情操?？梢?，儒家視樂為道德修養(yǎng)的必要方式，并依賴于外在的禮教來實現(xiàn)。

樂教是潛移默化的“化育”，而不是強制性的“教育”。它以感性的方式，讓人沉浸于美的形式中，從而提升精神境界?！稑非槠吩疲骸皹芬舱?，情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盵1]（P571）這說明“樂”關(guān)乎人情，“禮”通過外加之“理”約束人，具有較強的強制性?！稑坊酚衷啤皹芬舱?，動于內(nèi)者也。禮也者，動于外者也”[1]（P575）。人心是感于物而動，樂是用“情”來調(diào)和人心，以情動人，從而凈化心靈。

“樂”產(chǎn)生于人心，根植于“性'。人心感受于外物，“性”產(chǎn)生“情”，“樂”是“性”的一種外在表現(xiàn)方式，所以說“樂”是人們抒發(fā)內(nèi)心感受的一種直觀的方式，同時“樂”也是快樂的，《樂記》云：“夫樂者，樂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1]（P575），樂從人心出發(fā)，是“情”最真實的反映，我們也可以選擇不同的音樂教化并提升人的內(nèi)心修養(yǎng)，即通過“樂”節(jié)制“情”，重返“性”，音樂產(chǎn)生于人心，人心與“樂”相通。天地萬物有一個原則，即同類相應(yīng)。純正之樂響起，人身上的純正之氣就會與之相應(yīng)。音樂是一種讓人感到愉悅的審美形式，能潤物無聲、春風化雨般調(diào)節(jié)人情，能引導(dǎo)人不斷自省，擺脫私欲，從而澄明人性，讓人從內(nèi)心深處知榮辱，明善惡。是故《樂記》云：“樂也者，圣人之所樂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盵1]（P569）

三、德性教化音樂倫理的構(gòu)建啟示

1.充分發(fā)揮音樂的社會認識及治理功能

《樂記》提倡以“樂”塑德性，確立綱常倫理秩序，將樂提至治國、教化的最高位置，稱“生民之道，樂為大焉”，《樂記》的音樂倫理思想具有一定的現(xiàn)代啟示。當前，中國正處于城市化、全球化進程中，國家轉(zhuǎn)型引發(fā)了一系列社會問題，廣大人民群眾的思想觀、價值觀、人生觀遭遇了巨大的挑戰(zhàn)，為宣泄心中的不滿，哀聲、怨聲、泣聲眾聲喧嘩，導(dǎo)致靡靡之音大行其道。這些聲音不但反映個人的情緒，而且折射出一個社會、一個時代的道德風尚。流行歌曲正迎合了這些負面情緒，具有商業(yè)性和通俗性特征，以消遣娛樂為目的。《樂記》認為，讓人頹廢、瘋狂、放縱的歌曲都是“音”不是“樂”，如果一任這類“音”充斥于耳，卑鄙邪惡的念頭會乘隙而入，擾亂人的本性；如果不對這些“音”進行正確引導(dǎo)，將會導(dǎo)致不良情緒、頹廢思想的泛濫，影響政局的穩(wěn)定。

因此，我們要發(fā)揮音樂的治理功能。人性本來好靜，受到外物的誘惑而動，產(chǎn)生喜、怒、哀、樂各種情感，這些情感如果得不到好的引導(dǎo)，人心將被外物所縛，從而蒙蔽天性，放縱人欲，不良風氣便會興起。要改良社會風氣，必須正確引導(dǎo)人的情感，正確引導(dǎo)人的情感，必須讓人對外物產(chǎn)生正確的認知，形成正確的是非觀和善惡觀。法律法規(guī)的實施能有效阻止人們不做違法的事情，但不能讓人們從內(nèi)心深處改變一個人的認知。音樂不僅具有認識功能，能夠準確及時地反映人民的內(nèi)心情感和對社會的認知，還具有治理功能，能夠以情動人，讓人從“血氣心知之性”向良知層面攀升，從而提升整個社會的道德水平。

當人們呈現(xiàn)奮發(fā)向上、積極進取的精神風貌時，發(fā)聲即為高亢、奮進之聲，將這類聲編曲為音，將音與倫理道德相配，成為社會核心價值的載體。那么，社會將呈現(xiàn)一片祥和之氣，“和樂”便得以興起，音樂由此成為考察政治得失的重要途徑。

2.強化音樂的德性教化功能

音樂治理功能得以實施在于治人心，音樂與人的德性相通，是人內(nèi)心情感的真實表達，我們要充分發(fā)揮音樂的德性教化功能。當今社會物欲橫流，人性面臨各種考驗，人的情感復(fù)雜多變，社會問題層出不窮。關(guān)鍵在于，外物的誘惑容易讓人喪失警惕，缺失良知，迷失本性。曉之以理，并不能真正改變一個人的內(nèi)心。動之以情，才能打動人心。

《樂記》“以樂修身”的思想就是以情感來塑造人的德性。聲是“情”的自然流露，“樂”可以改善人的情感，因為“樂”由心生，通過“樂”人不斷自省，節(jié)制欲望，慈愛仁義之心便會自然而然的產(chǎn)生?！稑酚洝氛J為“禮樂不可斯須去身?！闭菑娬{(diào)音樂對修身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例如，當我們在欣賞《十送紅軍》《紅梅贊》《黃河大合唱》等中國著名音樂唱段和舞蹈片段時，不僅為其激昂壯烈的形式所感動，更能激起對祖國深深的熱愛之情。這類音樂，即《樂記》所稱的“樂”，這樣的音樂流行起來，可以讓人心情愉悅，形成正義之氣，自覺抵制淫溺、邪惡之情，從而昂揚人的斗志，肅清社會風氣。我們要在全社會大力推廣有德之“樂”，讓人們在潛移默化中接受精神洗禮，以音樂激發(fā)出人們心中的浩然正氣，時時警惕享樂、奢靡之風對人的腐蝕。

3.突出音樂對社會關(guān)系的調(diào)節(jié)功能

音樂不僅能夠使人心向善，而且能夠調(diào)和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稑酚洝氛J為禮樂通過效仿天地之和，以確立理想的政治制度。當前社會正處于急劇轉(zhuǎn)型時期，食品安全、房價、物價、腐敗、教育等社會問題層出不窮，各階層之間的矛盾日趨尖銳，各種不正確的價值觀不斷侵蝕人們的思想。協(xié)調(diào)社會關(guān)系、建構(gòu)社會主流價值成為重中之重。

我們要利用音樂緩解人的壓力，疏導(dǎo)人的負面情緒。當人極度焦躁時，和緩悠揚的音樂可以放松心情；當人們遇到工作瓶頸時，勵志積極的音樂會給人以鼓勵。音樂容易引起人們的共鳴，要以一種既“接地氣”又能傳播正能量的音樂聯(lián)系人民群眾。創(chuàng)造讓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音樂，調(diào)和人心感于外物而發(fā)的各種情緒，使得人際關(guān)系像萬物各居其位那樣融洽相處。讓人民懂禮儀、知廉恥，成為社會核心價值觀的自覺踐行者，促使上下同心同德，營造祥和的政治氛圍。用“樂”來調(diào)節(jié)人的情感，消除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使人對自身所處的社會產(chǎn)生認同感，安于本分，不做超越本分的奢望，實現(xiàn)個人、社會、自然的和諧有序。

音樂有助于實現(xiàn)理想的社會秩序。理想的社會秩序即效仿天地之和，做到各司其職、按部就班，那么就能實現(xiàn)“其樂融融”。一旦這樣的音樂蔚成風氣，則能讓人民群眾從內(nèi)心深處認同社會核心價值，并以社會的規(guī)章制度作為自己行為準則，自覺遵守社會秩序，履行社會職責。當盛世之樂成為一個國家的主旋律時，由此可以看出人民的道德素養(yǎng)，正所謂“樂行而民鄉(xiāng)方，可以觀德矣”[1]（P5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