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富磊
(西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 甘肅 蘭州 730070)
在漢代的郵驛系統(tǒng)中, 傳車為主要信息傳遞工具, 傳馬直接決定了傳車的效率, 對于傳馬的研究能夠一窺漢代郵驛制度。 日本學者森鹿三認為西漢時期傳馬、 驛馬并用,東漢時期, 由于傳車消失, 驛馬逐漸取代傳馬。①[日] 森鹿三撰, 姜鎮(zhèn)慶譯《論居延簡所見的馬》, 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編《簡牘研究譯叢》 第1 輯,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1983 年, 第75-100 頁。高榮認為郵驛機構中所需傳馬飼料是中央和地方共同負擔。②高榮《秦漢郵驛交通建設與后勤管理》, 《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 2004 年第5 期, 第90-95 頁。陳寧《秦漢馬政研究》 一書討論傳馬來源、 飼養(yǎng)、 管理等問題。③陳寧《秦漢馬政研究》,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15 年, 第128-140 頁。不過傳馬的日常管理極少為學者所關注。 郝樹聲、 張德芳合著《懸泉漢簡研究》一書曾收錄由三枚簡所構成的冊書, 這三枚簡文意相連, 內容相對完整, 涉及到驛置傳馬的管理, 或可補研究之不足。 本文對這三枚簡進行研究, 旨在探究漢代驛置傳馬的日常管理, 不足之處, 還請專家指正。
這份冊書由三枚簡構成, 釋文如下:
1. 甘露二年七月戊子朔壬寅敦煌大守千秋長史憙丞破胡謂縣律曰諸乘置其傳不為急及乘傳者驛駕□
令葆馬三日三日中死負之郡當西域空道案廄置九所傳馬員三百六十匹計以來死者(Ⅱ90DXT0115③: 80)
2. 三百六十八匹過員八匹令長丞不憂親嚴教主者吏馬飲食不得度病不以時醫(yī)治馬死者以故
眾多甚毋狀縣泉置尤劇已論丞嗇夫書到案赦以來當負馬者趣責馬齒五歲以上至十二歲(Ⅱ90DXT0115③: 81)
3. 五尺八寸以上豐厚任用者守丞行縣見所償馬如律令(Ⅱ90DXT0115 ③:82)①郝樹聲、 張德芳《懸泉漢簡研究》, 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 2009 年, 第21 頁。 論文寫作過程中, 曾核對冊書紅外圖版, 個別釋文有所改動。
這三枚簡材質為紅柳, 長約23 厘米、 寬1.5 厘米、 厚0.5 厘米, 中間有脊, 橫截面為等腰三角形。 從內容看, 這份是甘露二年七月, 敦煌太守府下發(fā)至各縣的公文書, 要求對郡內九所廄置傳馬死亡事情進行處理。
簡1 中, “甘露二年七月戊子朔壬寅”, “甘露二年” 為公元前52 年, 七月戊子朔,壬寅為十五日, 即公元前52 年8 月27 日。
“敦煌大守千秋”, 據張德芳先生考證, 千秋曾先后兩度任職, 第一次從甘露二年到初元二年上半年, 六年左右。 永光元年到永光四年, 再度擔任敦煌太守, 共計四年時間。 千秋兩度擔任敦煌太守共計十年, 是任職最長的敦煌太守。②張德芳《兩漢時期的敦煌太守及任職時間》, 《簡牘學研究》 第5 輯, 蘭州: 甘肅人民出版社, 2014 年,第164 頁。
“律曰諸乘置其傳不為急及乘傳者驛駕□令葆馬三日三日中死負之”, 這是轉述律文。 張俊民認為此律文涉及馬匹的使用及管理, 或許屬于“廄律” 令文。③張俊民《懸泉漢簡所見郵驛制度初探——以律令、 制度簡為中心的考察》, 收入氏著《敦煌懸泉置出土文書研究》, 蘭州: 甘肅教育出版社, 2015 年, 第473 頁。不過, 有學者認為“縣律”, “縣” 通“懸”, 縣律即懸律, 指的是包括刑律在內的整個典章制度。④安忠義《秦漢簡牘制度的發(fā)展與儒家文獻的經典化》, 蔡先金、 張兵主編《出土文獻與中國文學研究——第三屆出土文獻與中國文學研究學術研討會(國際) 論文集》, 濟南: 齊魯書社, 2013 年, 第198 頁。從內容上看律文是對傳事管理, 如沈家本《九朝律考》 云: 《廄律》 廄事之外,以傳事為重, 故以傳事次于廄事之后。⑤沈家本《九朝律考》, 北京: 商務印書館, 2011 年, 第596 頁。
“郡當西域空道”, 空道是指處于漢與西域交往的交通要道, 《漢書·張騫傳》: “樓蘭、 姑師小國, 當空道, 攻劫漢使王恢等尤甚。” 師古注云: “空即孔也”。⑥[漢] 班固撰, [唐] 顏師古注《漢書》 卷61 《張騫傳》, 北京: 中華書局, 1962 年, 第2695-2696 頁。
“案廄置九所”, 在當時敦煌郡設廄置九所, 其中淵泉置、 冥安置、 廣至置、 龍勒置四置設在當時的縣城。 玉門置、 魚離置、 懸泉置、 遮要置是交通線上的驛站(還有一置尚不得而知)。①張德芳《西北漢簡與絲綢之路》, 國家文物局編《絲綢之路》, 北京: 文物出版社, 2014 年, 第52 頁。
簡2, “令長丞主者吏”, 敦煌郡下發(fā)至懸泉置所在效谷縣, 這表明令長丞為傳馬的直接管理者和負責人。 “主者吏”, 《后漢書·班固傳》: “及竇氏賓客皆逮考, 兢因此捕系固, 遂死獄中, 時年六十一。 詔以譴責兢, 抵主者吏罪。”②[南朝宋] 范曄著, [唐] 李賢等注《后漢書》 卷40 下《班固傳下》, 北京: 中華書局, 1965 年, 第1386頁?!爸髡呃簟保?長沙走馬樓吳簡《嘉禾吏民田家莂》:
錄事掾潘琬叩頭死罪白: 過四年十一月七日, 被督郵敕, 考實吏許迪。 輒與核事吏趙譚、 /部典掾烝若、 主者吏李珠, 前后窮錄考問。③長沙文物考古所等《長沙走馬樓三國吳簡·吏民田家莂》, 北京: 文物出版社, 1999 年, 第34 頁。
居延漢簡:
建武四年正月廿七日己酉白書及案廋主者吏名月言簿(EPF22: 338A)常(EPF22: 338B)④張德芳《居延新簡集釋》 (七), 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 2016 年, 第65 頁。
楊劍虹認為漢簡中主吏, 可以叫“主者吏” 或“主領吏”。 凡是獨當一面主持某一項工作的屬吏, 都可以這樣稱呼。⑤楊劍虹《令吏瑣議》, 載《秦漢簡牘研究存稿》, 廈門: 廈門大學出版社, 2013 年, 第45 頁。簡2 中“主者吏” 負責飼養(yǎng)傳馬的吏。 吏主者亦同主者吏, 統(tǒng)指主管負責某事的官員。 如《漢書·酷吏傳》: “群盜起不發(fā)覺, 發(fā)覺而弗捕滿品者, 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⑥[漢] 班固撰, [唐] 顏師古注《漢書》 卷90 《酷吏傳》, 第3662-3663 頁。此處“小吏主者” 即主管治安的基層吏員。“吏主者” 一語當由“主者” 轉化而來, 語義基本相同。 《后漢書·光烈陰皇后傳》:“宜奉宗廟, 為天下母。 主者詳案舊典, 時上尊號?!雹撸勰铣危?范曄著, [唐] 李賢等注《后漢書》 卷10 《皇后紀》, 第406 頁。“主者” 即主管負責某事的官員。 再如《漢書·刑法志》: “律令煩多, 百有余萬言, 奇請它比, 日以益滋?!?師古注: “奇請, 謂常文之外, 主者別有所請以定罪也?!雹啵蹪h] 班固撰, [唐] 顏師古注《漢書》 卷23 《刑法志》, 第1104 頁??梢姾笕艘喽嘤谩爸髡摺?。
“甚毋狀” 是對官員失職越權違紀違法的一種總括性譴責語, 屬于漢代行政司法文書中常見習語。 在“甚毋狀” 之前或之后, 一般都要列舉一些具體事實。 如《漢書·杜延年傳》: “至擅召中二千石, 甚無狀。”⑨[漢] 班固撰, [唐] 顏師古注《漢書》 卷60 《杜周傳》, 第2663 頁。徐世虹認為“毋狀” 的表現無一不與犯律行罰、 失職違紀有關。 并指出官員們一旦出現“毋狀”, 則至少被納入行政處罰的范疇, 如果有重大失職行為, 則需要按律論處。⑩徐世虹《居延漢簡中的“毋狀” 與“狀辭” 》, 中國文物研究所編《出土文獻研究》 第4 輯, 北京: 中華書局, 1998 年, 第54 頁。從簡文看, 這主要是因為懸泉置在傳馬管理上出現重大失職, 要求追究責任。
傳馬與“傳” 緊密相關, 《漢書·高帝紀》 顏師古注云: “傳者, 若今之驛, 古者以車, 謂之傳車, 其后又單置馬, 謂之驛騎?!雹伲蹪h] 班固撰, [唐] 顏師古注《漢書》 卷1 《高帝紀》, 第57 頁?!稘h書·昭帝紀》 載元帝下詔: “省乘輿馬及苑馬, 以補邊郡之傳馬”。 師古注引張宴曰: “驛馬也”。②[漢] 班固撰, [唐] 顏師古注《漢書》 卷7 《昭帝紀》, 第228 頁。森鹿三認為“傳” 就是傳遞, 是以交通路線適當設置的車站來替換車馬的意思, 又把這種替換車馬的地點叫做傳。 他指出傳馬就是由驛站供給的駕車之馬, 使用者必須持有政府發(fā)的使用證件, 這種證件原則上只限官吏使用。③[日] 森鹿三撰, 姜鎮(zhèn)慶譯《論居延簡所見的馬》, 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編《簡牘研究譯叢》 第1 輯,第75-100 頁?!俺藗鳌?見于史書及漢簡, 特點就是保證文書有效傳遞,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中央對地方的有效管理。 《史書·袁盎列傳》 載“ (文帝) 從代乘六乘傳馳”④[漢] 司馬遷撰《史記》 卷101 《袁盎列傳》, 北京: 中華書局, 1959 年, 第2739 頁。, 又如:
及赍乘傳者南海七郡牂柯越巂益州玄免樂狼至旁近郡以縣廄置
驛騎行臣稽首請(EPF22: 69)⑤張德芳《居延新簡集釋》 (七), 第20 頁。
據此, 乘傳已經到達邊遠的南???。 又:
以次傳行至望遠止(合278.1A)⑥謝桂華、 李均明、 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 北京: 文物出版社, 1987 年, 第467 頁。
廣田傳行至望遠止(合557.1A)⑦謝桂華、 李均明、 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 第653 頁。
這里可以看出“傳” 已經遍及邊境的基層隧。 如此遙遠距離, 傳馬效率高低就成為決定“乘傳” 是否高效的重要因素之一, 因此, 中央及地方政府對于傳馬就格外重視,《甘露二年病死馬書》 中能夠看到對于傳馬的管理。
首先, 非緊急情況下使用傳馬需要“葆”。 《漢書·食貨志》: “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黃綬吏, 皆保養(yǎng)軍馬。” 師古注云: “保者, 言不許其有死失”。⑧[漢] 班固撰, [唐] 顏師古注《漢書》 卷24 《食貨志》, 第1185 頁。這里的“葆” 即利用個人財物對軍馬進行擔保。 “葆” 軍馬見于懸泉簡, 如:
神爵二年十一月癸卯朔乙丑縣泉嗇夫□□敢言之爰書 御千乘里畸利課告曰所葆養(yǎng)傳馬一匹騅牡□□□□□□□二□為六尺一寸□□□□送□匹五乘至莫安病死即與御張乃始 治定藥期馬死□定毋病□□索□病死審澄之它如爰書敢言之。⑨甘肅文物考古研究所《敦煌漢簡》 (下), 北京: 中華書局, 1991 年, 第263 頁。
此簡殘缺, 從內容看, 御馬者在葆養(yǎng)傳馬過程中生病, 治療后仍然死亡。 懸泉置嗇夫將此事上報, 并對御馬者治療傳馬的具體情況作出說明。
簡1 中敦煌太守援引律文: “諸乘置其傳不為急及乘傳者驛駕□令葆馬三日三日中死負之”, 意思是乘置“傳” 在非緊急或者“驛駕” 使用傳馬需要進行財物擔保。 “驛駕”, 顧炎武引謝在杭《五雜俎》: “漢初尚乘傳車, 如鄭當時、 王溫舒皆私具驛馬。 后患其不速, 一概乘馬矣。”①[清] 顧炎武注, 黃汝成集釋《日知錄集釋》,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6 年, 第1620 頁。王子今認為邊地以軍務為緊要和騎術之普及可能得較先推廣驛騎通信形式。②王子今《秦漢交通史稿(增訂本) 》, 北京: 人民大學出版社, 2013 年, 第458 頁。傳馬在日常訓練中并非用來駕車, 使用不當, 會造成傳馬死亡, 因而要求“葆馬三日”, 這也是為保證馬匹安全的一種手段。
其次, 如果因當事人原因導致傳馬死亡, 不僅需要當事人進行賠償, 主官還需承擔連帶責任。 如:
傳馬死二匹, 負一匹, 直萬五千, 長、 丞、 掾、 嗇夫負二, 佐負一。③胡平生、 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粹》,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 年, 第18 頁。
此簡為殘簡, 據簡文知, 傳馬死亡兩匹, 傷一匹, 共值一萬五千錢, 長、 丞、 掾、嗇夫承擔三分之二的賠償責任, 廄佐單獨承擔三分之一責任, 需賠償五千錢。 這種責任劃分見于秦律, 《秦律十八種·廄苑律》:
將牧公馬牛, 馬(牛) 死者, 亟竭死所縣, 縣亟診而入之, 其入之其弗亟而令敗者, 令以其未敗直(值) 賞(償) 之。 其小隸臣疾死者, 告其□□之; 其非疾死者, 以其診書告官論之。 其大廄、 中廄、 宮廄馬牛也, 以其筋、 革、 角及其賈錢效, 其人詣其官。 其乘服公馬牛亡馬者而死縣, 縣診而雜買(賣) 肉, 即入其筋、 革、 角及索入其賈錢。 錢少律者, 令其人備之而告官, 官告馬??h出之。④陳偉主編, 劉樂賢等著《秦簡牘合集(釋文修訂版) 》 (壹), 武漢: 武漢大學出版社, 2016 年, 第52頁。
簡文中對牛馬死亡分為不同情況, 如放牧人發(fā)現牛馬出現死亡, 第一時間上報至縣, 由縣負責驗明死亡原因, 并未需要賠償; 如果牛馬死亡, 沒有及時第一時間上報, 最后導致腐敗, 則需要按照未腐敗的價格進行賠償。 如果牛馬在外出過程中出現死亡, 則由縣將牛馬骨肉進行變賣, 不足部分由駕車人補償并向主管部門進行處理。 這種賠償機制為漢代所繼承, 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金布律》:
亡、 殺、 傷縣官畜產, 不可復以為畜產, 及牧之而疾死, 其肉、 革腐敗毋用,皆令以平賈(價) 償。 入死、 傷縣官, 賈(價) 以減償。 (四三三)⑤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 (釋文修訂版) 》, 北京: 文物出版社, 2006 年, 第68 頁。
此簡知, 牛、 馬死后, 其肉、 皮都需上交, 如果沒有及時上交造成的腐敗, 需估價賠償。
第三, 未經合法程序私自使用傳馬, 導致傳馬死亡, 需追究私用者責任。 居延漢簡《建武三年甲渠死駒劾狀》 有非法使用傳馬遭到處理的記錄:
放又不以死駒付永■不當負駒放以縣官馬擅自假借坐藏為盜請行法(EPF22:200)①張德芳《居延新簡集釋》 (七), 第43 頁。
官府認為“放” 未經合法程序使用馬匹, 在使用過程中又出現馬匹死亡的責任事故,負責人不僅承擔馬匹死亡的經濟損失, 還要對失職行為進行追責, 最終認為放擅自借用公用驛馬的行為構成了盜竊罪。
據此知傳馬在非緊急情況下使用, 需要由使用者進行財產擔保, 三日內出現死亡,則需要賠償, 相關責任人需要進行賠償并進行追責。 如果未經合法程序使用傳馬, 導致傳馬死亡, 需要追究使用者的責任。
各廄置對于傳馬管理都有嚴格規(guī)定, 傳馬進入廄置后, 會制作專門“傳馬名籍”,詳細記載傳馬的身高、 體型、 名稱、 特征、 年齒等, 如:
傳馬一匹, 駹, 牡, 左剽, 泱兩鼻兩耳數, 齒十九歲, 高五尺九寸…… (Ⅴ1610②: 10)
傳馬一匹, 騧, 乘, 左剽, 泱右鼻, 齒八歲, 高五尺九寸半寸, 驂, 名曰黃爵。 (Ⅴ1610②: 14)②胡平生、 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粹》, 第81 頁。
傳馬名籍首先是對傳馬進行備案, 方便管理。 同時, 對廄置進行考核時, 可以依據傳馬名籍進行詳細核對。 廄置飼養(yǎng)的傳馬考核, 見于懸泉漢簡, 如:
護羌使者方行部, 有以馬為盜, 長必坐論。 過廣至, 傳馬見四匹, 皆瘦, 問廄吏, 言十五匹送使者, 太守用十匹(Ⅱ0215③: 83)③胡平生、 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粹》, 第156 頁。
簡文中, 護羌使者路過廣至置時候, 當看到四匹傳馬比較瘦, 對廄吏進行詢問。 簡文并沒有言明使者是否核對過傳馬名籍, 一般情況下, 核對過名籍后, 才可能發(fā)現問題。
各廄置會對喂養(yǎng)飼料進行登記, 制作“日食簿”, 以備檢查。 如居延漢簡:
丙辰 出茭 束食傳馬八匹
出茭八束食牛(32.15)④謝桂華、 李均明、 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 第49 頁。
入傳馬食卌石八斗(303.22)⑤謝桂華、 李均明、 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校》, 第498 頁。
馬匹給食標準根據其職能或任務的區(qū)別而有所不同, 不同的職能或任務導致馬匹的體能消耗差異, 這就需要不同量的飼料加以補償。①陳寧《秦漢馬政研究》, 第140 頁。傳馬喂養(yǎng), 中央做過規(guī)定, 如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金布律》:
□□馬日匹二斗粟、 一斗叔(菽)。 傳馬、 使馬、 都廄馬日匹叔(菽) 一斗半斗。②張家山漢簡整理小組編《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 (釋文修訂版) 》, 第66 頁。
懸泉簡中也有要求加大對傳馬喂養(yǎng)的詔令, 如: 制曰: 下大司徒、 大司空, 臣謹案: 令曰: 未央廄、 騎馬、 大廄馬日食粟斗一升、 叔(菽) 一升。 置傳馬粟斗一升, 叔(菽) 一升。 其當空道日益粟, 粟斗一升, 長安、 新豐、 鄭、 華陰、 渭、 成(城)、 扶風廄傳馬加食, 匹日粟斗一升。 車騎馬, 匹日用粟、 叔(菽) 各一升。 建始元年丞相衡御史大夫譚(Ⅱ0214 ②:556)③胡平生、 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粹》, 第5 頁。
馬匹通常都是吃干草, 精細飼料一般是麥或粟, 傳馬日常任務重, 勞動量大, 需要對傳馬增加精細飼料的用量。
冊書中可以看到, 敦煌郡下轄廄置出現“飲食不得度病不以時醫(yī)治馬”, 導致傳馬“死者以故眾多” 的情況。 這里可以看到懸泉置不僅僅在傳馬的飼養(yǎng)上出現問題, 在傳馬得病之時并未及時醫(yī)治, 馬匹集中飼養(yǎng)過程中很容易出現傳染病, 導致大量馬匹死亡, 因此在馬匹得病之時需要及時醫(yī)治防止傳染病的發(fā)生。
因此, 敦煌太守府要求“案赦以來當負馬者, 趣責”, 對“馬齒五歲以上至十二歲, 高五尺八寸以上” 的馬做出賠償。 馬駒在四至十五歲期間工作能力最高, 十五歲以后逐漸趨于下降。④甘肅農業(yè)大學編《養(yǎng)馬學》, 北京: 農業(yè)出版社, 1981 年, 第180 頁。森鹿三根據居延漢簡中所見馬的平均身高為五尺九寸多一點, 并援引《漢書·景帝紀》 衛(wèi)綰上書“禁馬高五尺九寸以上, 齒未平, 不得出關”,⑤[漢] 班固撰, [唐] 顏師古注《漢書》 卷5 《景帝紀》, 第147 頁。指出馬匹齒未平的年紀當在十至十一歲之間, 得出齒未平與身高五尺九寸表明是壯年能干活的馬的標準。⑥[日] 森鹿三撰, 姜鎮(zhèn)慶譯《論居延簡所見的馬》, 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編《簡牘研究譯叢》 第1 輯,第89 頁。漢簡中大部分傳馬身高也都在五尺八寸左右, 十二歲上下, 這說明這個區(qū)間馬是性能最好的。 不過, 由簡文內容看, 傳馬可能是在飼養(yǎng)過程中遭遇傳染性疾病, 導致馬匹大量死亡, 因此在追責中, 太守府也僅僅要求對性能較好的馬匹賠償。
綜上, 在漢代郵驛系統(tǒng)中, 傳馬是保證乘傳效率的關鍵因素之一。 為保證乘傳的高效, 中央與地方官府從傳馬的飼養(yǎng)、 日常管理、 使用以及考核都做了嚴格規(guī)定, 希望以此保證乘傳的高效, 提高行政效率的有效運轉。 隨著地方行政事務的增多, 信息傳遞的時效性要求更高, 由傳馬與傳車所構成乘傳系統(tǒng)逐漸不適應時代的發(fā)展, 驛駕開始在郵驛系統(tǒng)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傳馬也逐步退出歷史舞臺, 被更為高效的驛馬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