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娃
蒙古族。內蒙古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少數(shù)民族作家培訓班15期學員。曾在《草原》《延河》《鹿鳴》《六盤山》《安徽文學》《脊梁》《散文詩》《詩歌風賞》發(fā)表作品。出版?zhèn)€人散文集《陽光下的蘇魯錠》。獲第四屆、第五屆內蒙古自治區(qū)職工文學創(chuàng)作二等獎,并獲鄂爾多斯市文學藝術精品再獎勵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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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村莊總是顯得單調與蕭瑟。但河子村家家戶戶的檐角上飄動的紅旗,加之革命之家“王老太太”故居的存在,讓河子村一下子豐滿立體了起來。
河子村是土默特右旗一個小小的村落,當年王建業(yè)一家走西口落戶到了這里,與后來成為王老太太的喬培玲成婚后,歷經家境興衰的起起伏伏。王老太太,在世事難料的動蕩中,領著全家人毅然投身到革命事業(yè)中。雖然犧牲了兩個兒子、一個孫女,但王老太太依然邁著三寸金蓮來到河子村對面的陰山山脈中為解放軍戰(zhàn)士縫縫補補,照顧傷員。王老太太一家人用他們的鮮血為河子村注入了血性,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為河子村的人講述了這份血色情懷。
王老太太一家人在河子村一直殷實地存在。磚制的瓦房朝東開的大門,幾起幾落的摧毀重建?,F(xiàn)在,盡量保持著王老太太家原有的風貌。雖說故居只是原有住房的一部分。
推門而進,兩棵粗壯的樹木,言說著過去的歲月。標準的四合院井然有序,正房廂房整齊的一溜排開,左手大門旁的牲口棚,嘶鳴聲消逝在了雜沓的游人步履中,擺上了長條凳方桌,散落著三三兩兩的游客。東南角的菜窖,王老太太大兒子遇害的地方,后來成為了戰(zhàn)火紛飛中革命聚會的秘密聯(lián)絡點。如今,被特意標識了文字。當年,不同裝扮的人經常在這里召開重要的革命會議。檐下的王老太太做著針線,站崗放哨的身姿已然成為后輩子孫的驕傲。
河子村的人,走路的身姿是挺拔的。他們將王老太太的故事,滲入到本鄉(xiāng)本土。村莊的墻壁上,用紅色漆出了毛主席、習總書記的金句,無論是村莊還是村莊中的人都在中國共產黨的建黨史中成長。紅色,是鮮血染就的。河子村的人,脈管里有了先輩的血質因子,總是透著一股豪氣。
旁邊的美岱橋村,是包頭黨校的學習基地。紅色黨旗標識牌沿著路燈的燈桿一路延伸。從村頭到村尾,路過每一戶人家。村中休閑的小花園,三本掀開的石頭書,在“中國夢”的指引下,崇尚著讀萬卷書的夢想。
遠處雄偉的陰山山脈,在八月陽光的照耀下,護佑著這片土地。而此時,山下綠浪滾滾的莊稼正在吟唱著豐收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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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蒼涼美好,卻也多了一份遠離故土的意味。打開土默特的長卷,走西口的人群,從山西涉河而過,走過準格爾的溝溝卯卯,來到平坦的土默川,像種子一樣扎根在這里,肥沃的土地養(yǎng)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群。鄉(xiāng)音中融入了當?shù)氐囊艄?jié),飲食中融合了當?shù)氐拿朗?。但思鄉(xiāng)的曲調卻被傳唱了下來。
鄉(xiāng)村的社戲、戲臺是每一份血脈中噴張的成份。那日,我們在大雁灘的鏡園中用餐。絲絲入耳的唱腔配以農家的美食、環(huán)境,怡然自得。加之,剛剛吃過汁多甜爽的西瓜,樹上的掛果,口腔中沉淀出各種美好。不僅感慨:一方水土恩澤著一方人,每一個地區(qū)都有別于其他地方的好。同桌的樊奇智老師,和著樂曲哼唱起來,順便給我們講解著唱詞,原來詞中唱的就是人們生活的狀態(tài),包括情感。細聽唱詞幽默詼諧,又有大漠的荒涼。漫翰調、二人臺承載著歷史的故事,綻放著獨屬于這片土地的藝術魅力。
那日,我們走進了土右旗的一個村子。晨起的文藝演出早早地吸引了男女老少。二人臺、漫翰劇的腔調在揚琴四胡笛子的吱呀聲音中歡快了起來,大紅大綠的裝扮,年輕年老的村民文藝骨干粉墨登場。村民們圍坐在戲臺的兩側,隨著唱腔發(fā)出陣陣叫好之聲。男人女人們悠閑地抽著煙,小孩子們在臺下的空地上聊著天,或是你追我趕著,或是扮著鬼臉,或是隨意舞蹈著,演員們更是順著簡易樓梯,拎著長裙攀爬上舞臺,節(jié)目緊湊默契。鄉(xiāng)村的氣息就這樣汩汩而出。
你再也看不到走西口的艱辛,許多故事已經走進了當?shù)氐牟┪镳^、民俗館。田間地頭的農具像模像樣掛在了閑置的房屋內。過往的歲月,其中的苦與樂,像一枚紅色的朱砂,落在了能夠一一叫出它們名字的上了年紀的老人口中,喚醒著他們的青春和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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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一片土地上的人有著明顯的土質因子,他們熱愛著這片土地,愿意為這片土地傾灑無盡的汗水。他們從這片土地里尋找商機,又反哺這一片土地。你很難想象,他們的年輕與有為。
七月,宏源酒廠的淡季。廠房里看不到幾個年輕人,多的是車間門口一行行掛果的蔬菜。我問同行的一位穿工裝的老師傅:“師傅,你們這里的員工平均年齡多大呀?”他說:“這里的員工,都像我這個歲數(shù)?!薄澳悄啻髿q數(shù)呢?”他笑了笑:“快50歲了?!笨吹轿也唤獾哪抗?,他像是賣關子一樣告訴我:“這個廠子就是給我們村子里這么大歲數(shù),出外務不了工的人建的。白天在這里上班,中午晚上還能回家照顧家里的地,家里的人。這里面兩口子的有不少?!薄笆钦鲑Y嗎?”“不是,是村子里的一個年輕人。我們非常知足,這里活不重,離家近。又能掙錢又能照顧家。廠子里還管伙食?!彼抑噶酥?,前方一個黑色衣著,纖瘦的身影進入我的眼簾:薩白酒廠的老總,一個低調謙和的年輕人,隱在人群的后面,像是這里的員工。至始至終他只是靜靜地隨行。
薩白酒,濃郁的酒香,來自天地谷物的精華,在如水的月光中愈發(fā)光潔起來。據工人說:“這里釀酒的谷物均來自周邊的農舍,價格統(tǒng)一。無論多遠,運費由廠子承擔?!蔽也唤麊柕溃骸澳悄銈儾皇翘澚藛??”“是呢,有的時候就是虧了,但我們老總就是這樣的人。他就是想幫家鄉(xiāng)的人?!?/p>
還有賀成泉的陳祿成,一個40多歲的土生土長的農民。在這片土地上種起了水稻。一年不成,再來一年,生生打出了自己的品牌。而后開拓生態(tài)經濟,在稻田中養(yǎng)河蟹,養(yǎng)蝦,養(yǎng)鴨子。利用鴨子在水中的糞便營養(yǎng)稻田。每一樣物種都得到了極大的利用。而且將南方的荷花引進池塘,在旁邊的空地上蓋起了可以容納500人就餐300人住宿的度假村。愛琢磨是陳祿成的天性,他硬是把江南搬到了家鄉(xiāng)。度假村的木質結構的房屋,只有紅綠兩種顏色,像是二人臺的服裝。走西口原鄉(xiāng)的情節(jié),劇情一般落地生根,不知惹得多少人流下了欣慰的淚水。
行走在這片土地上,聽著方言的曲兒。一種從未被認知的情愫讓我愈發(fā)豁朗起來。這一片土地,是用心力之血鑄就而成的。他們朝前走的勁頭被生命的基因所傳承,化成躍動的鮮血,奔騰在鮮活的生命中。
那一抹紅,照亮了萬千的杏樹李子樹,土默特大地已然碩果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