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立

內(nèi)容梗概

曾經(jīng)繁榮的古歐洲尤其是古英國，由于流行瘟疫而開始衰弱。顏那亞人進入歐洲后演變?yōu)槔K紋人，繩紋人采納鐘杯人生活方式而轉變?yōu)轭伳莵嗙姳耍笳叱颂摱?，最終取代了古英國人。

英國砂巖巨石陣建立于大約4500年前。英國巨石陣的成因一直布滿謎團，.但考古學家已經(jīng)證實它在幾百年內(nèi)變成了一個消失人群的紀念碑。當時，從英格蘭南岸到蘇格蘭東北端，幾乎每個英國人都被來襲者殺死?？脊艑W家并不清楚當時英國人為什么會消失得如此迅速。但這一奧秘正被逐漸揭示。

這些來襲者被相信是顏那亞人——當時占據(jù)黑海和高加索山脈以北歐亞干草原的放牧者。英國并非是他們的唯一目的地。5000～4000年前，顏那亞人及其后代占據(jù)了歐洲多個地區(qū)，他們留下的基因遺產(chǎn)延續(xù)至今。他們的到來與深遠的社會和文化變革耦合。喪葬習俗劇烈改變，戰(zhàn)士階層出現(xiàn)，致命暴力活動激增。有考古學家推測當時堪稱發(fā)生了種族滅絕，而兇手正是顏那亞人。但有什么證據(jù)來支持這一推測呢？

新喪葬模式背后是什么

科學家推測，大約5000年前，新石器時代的歐洲居民都是渴望一起勞作和建立豐碑性建筑的農(nóng)民。他們喜歡集體生活，這種集體精神延伸到了身后事：許多巨石陣都是集體墓葬，其中一些單個墓葬中有多達200名死者。他們還是創(chuàng)新者。古代牛骨骸上的磨痕表明他們已經(jīng)在使用牲畜馱運重物。他們很可能已經(jīng)發(fā)明了有輪子的推車，還可能開辟了原始公路連接每個社區(qū)。其中有定居點人口多達1.5萬人。換句話說，新石器時代的歐洲繁榮而祥和。

然而，從大約5000年前后不久，在從今天烏克蘭到匈牙利的歐洲東南部地區(qū)，一種新的喪葬習俗出現(xiàn)了。死者被單獨埋葬在坑墓而非集體墓葬中。尸體上裝飾紅色赭石顏料，墓室頂為木柱，墓室上方有幾米高的堆土。這種喪葬傳統(tǒng)起源于歐亞干草原，尤其是與那里的顏那亞人有關。一些考古學家認為，顏那亞喪葬習俗在歐洲的出現(xiàn)表明歐洲當時的社會模式遭到嚴重破壞。

這一破壞迅速擴散。隨后幾十年中，顏那亞風格的物品和行為開始在歐洲大陸其他地方出現(xiàn)。到了大約4900年前，繩紋人（繩紋器文化因其別具一格的陶器紋理得名，他們的許多習俗與顏那亞人的一樣）開始在歐洲中部和北部出現(xiàn)。人們自然要問：顏那亞習俗怎樣以及為什么傳播得如此迅速又如此遙遠？

就在大約5年前，大多數(shù)考古學家依然確信這不過是理念和技術傳播很快的結果，正如從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初諾基亞手機傳播得極快而無須受眾遷徙到芬蘭（諾基亞發(fā)源地）。但在2015年，遺傳學家提出另一種解釋。他們發(fā)現(xiàn)德國繩紋人墓葬中死者的遺傳指紋里多達3/4可追溯到顏那亞人。如此看來，繩紋人只不過是照搬了顏那亞人。從很大程度上講，繩紋人的起源就是顏那亞人，繩紋人的習俗與顏那亞人的一樣也就不奇怪了，畢竟繩紋人就是顏那亞人演變來的。

疾病、戰(zhàn)爭和死亡

許多考古學家認為上述觀點行不通。要說來自歐亞干草原的顏那亞人能迅速適應和占據(jù)歐洲東南部類似干草原的環(huán)境，這容易理解。但要說顏那亞人隨后占據(jù)森林繁茂的歐洲中部和北部就不好理解了，因為他們此前并未經(jīng)歷過如此不同的環(huán)境，但卻能在僅僅幾代人時間里就取代該地區(qū)大量人口，這怎么可能呢？

事實上，就在顏那亞人到來之前，新石器時代的歐洲已陷入危機。通過對來自考古遺址的花粉進行檢測以了解農(nóng)業(yè)活動，考古學家發(fā)現(xiàn)歐洲中部和北部人口規(guī)模在大約5300年前開始縮減。2018年12月，考古學家對此提出了一種解釋。通過檢驗大約5000年前居住在今天瑞典所在地的新石器時代古人的牙齒，他們發(fā)現(xiàn)了瘟疫病原體——最早的黑死病病菌。進一步檢測表明，這種疾病早在5700年前就己開始在歐洲蔓延。而這正是歐洲東南部人類定居點達到最大規(guī)模的時期。當時，成千上萬人住在衛(wèi)生狀況不佳的定居點里，與牲畜近距離接觸，這就為瘟疫的出現(xiàn)提供了溫床。通過當時出現(xiàn)的有輪推車和連接定居點的道路，瘟疫迅速傳播到歐洲中部和北部。到了5700年前之后不久，歐洲巨型定居點開始被遺棄和燒毀。這表明這些定居點己淪為疾病和死亡中心。到了5400年前，這些定居點幾乎蕩然無存。

這就意味著，當幾百年后顏那亞人來到歐洲時，人口素質已經(jīng)變?nèi)?、人口?guī)模已經(jīng)減小的歐洲幾乎無力抵抗。但單靠這一點依然不能解釋為什么顏那亞人蔓延如此之快，最終演變?yōu)槔K紋人。有考古學家認為，這一改變的速度之快暗示顏那亞移民既充滿活力又有極強攻擊性。這可能表明這些初始移民主要是男性戰(zhàn)士，而大多數(shù)顏那亞女性移民是后來才進入歐洲的。

與這種推測一致，2017年一項具有爭議性的遺傳學研究認為，如果顏那亞移民中女洼與男性比例為1：5～1：14的話，當時歐洲古人骨骸中的DNA標記就最容易得到解釋?？脊抛C據(jù)也表明顏那亞移民主要為男性。例如，2017年一項對從丹麥到捷克的大片地區(qū)內(nèi)繩紋人墓葬的檢測發(fā)現(xiàn)，男性墓葬風格沒有地區(qū)差異，而女性墓葬則有明顯地區(qū)差異。這符合一種解釋：身份感相同的顏那亞男性移民，與依然保留地方傳統(tǒng)的新石器時代歐洲女性生子。

如果實際情況的確如此，新石器時代歐洲男性肯定不會愿意。這就埋下了仇恨種子。在德國一個著名繩紋人遺址的考古發(fā)現(xiàn)，證明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在這個遺址，一些不尋常的墓葬中每個都有2～4具尸骸，其中大部分是女性和她們的小孩。對這些女性牙齒的同位素檢測發(fā)現(xiàn)她們不是本地人。在13具骨骸中，5具顯示出暴力致命痕跡。有考古學家認為，這證明新石器時代歐洲男性對侵占他們的女J性的顏那亞移民進行了報復——趁顏那亞男性不在時，歐洲男性對顏那亞女性及其后代進行血腥殺戮。

這種大規(guī)模殺戮在新石器時代的歐洲并非罕見。然而，5000年前致命暴力活動明顯增多，這方面也有其他證據(jù)。例如，當時的鉆孔頭骨相當多，說明人們在頭部受傷后被實施鉆頭術進行救治。

揮舞斧頭的戰(zhàn)士

然而，上述德國遺址的情況應該不具有代表性——畢竟這是歐洲人反擊來襲者的案例?？脊艑W家相信，常常占上風的其實是來襲者，繩紋人數(shù)量激增和迅速擴張就是這方面的證據(jù)。

有充分理由相信來襲者的兇猛。一些考古學家指出，顏那亞人是驍勇善戰(zhàn)的馬背上的民族。甚至在他們前往歐洲干草原之前，他們中一些人就已經(jīng)是揮舞斧頭的戰(zhàn)士，這在干草原上他們的石碑上潮可見。他們的身體狀況很好。古DNA檢測發(fā)現(xiàn)他們在當時算個頭很高大的人種，他們的飲食營養(yǎng)豐富—一他們主要吃肉和奶制品。

年輕的顏那亞戰(zhàn)士（也可以說就是繩紋人戰(zhàn)士）迅速蔓延歐洲，這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有考古學家警告說，僅僅幾個遺址的情況并不具有很強說服力。也就是說，單單用顏那亞戰(zhàn)士來解釋顏那亞文化的擴散和繩紋人的出現(xiàn)是不夠的。事實上，許多考古學家認為只憑遺傳學研究結果說事會把真相過于簡單化。問題就在于，遺傳學家把史前歐洲生硬地劃分成一系列不同的大文化板塊——東南部的顏那亞，北部的繩紋器，等等——其中每個文化代表一種共同的自我身份感。然而，這種認為每個人群都有獨立身份認同和種族性的單元劃分，己在考古研究中多次被證明是不妥的，例如顏那亞和繩紋器本來就不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板塊。畢竟，種族性建立于共同的祖先，而身份劃分則與文化息息相關，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在西班牙南部的一項考古發(fā)現(xiàn)頗能說明上述區(qū)分。在那里，考古學家發(fā)現(xiàn)了顏那亞風格的墓葬一男性遺骸下面有短劍和顏那亞風格的涼鞋，還有紅色顏料裝飾遺骸。但這座墓葬的年代在4875年前，而遺傳學證據(jù)表明顏那亞人直到4500年前才來到該地區(qū)。但從身份上講，這里的人們卻與顏那亞和繩紋器文化明顯相關。如此看來，顏那亞理念、生活方式和死亡禮儀在顏那亞移民到來之前很久就傳播到這里了。

遺傳學家已經(jīng)意識到情況的復雜性，以及他們應該與考古學家密切合作。2018年，一項研究表明建造巨石陣的古英國人消失了，因為他們的基因幾乎都沒有延續(xù)至今。有人一度認為遺傳學家不再重視與考古學家合作，但這項研究再次讓這兩類科學家攜手。他們正嘗試合力揭示另一個人群——鐘杯人。鐘杯形文化在歐洲的起源比繩紋器文化稍晚。在某些方面，鐘杯形文化與顏那亞文化相似，例如都以單獨墓葬埋葬每個死者，又如都在石碑上刻畫戰(zhàn)士形象。因此，遺傳學家推測鐘杯人就像繩紋人那樣與顏那亞人一脈相承。但考古學家認為這只說對了一部分。

遺傳學家和考古學家的合作揭示，鐘杯形文化的起源和最初的擴散至少在遺傳學上與顏那亞或繩紋人進入歐洲中部沒什么關聯(lián)。鐘杯人起源于伊比利亞半島西部地區(qū)。他們最早的箭頭、銅劍和鐘杯形罐子在該地區(qū)的一些遺址被發(fā)現(xiàn)，碳測年表明這些遺址的年代在4700年前。隨后，鐘杯形文化開始向東擴散，但鐘杯人相對來說并未遷徙。到了大約4600年前，鐘杯形文化擴散到最西邊的繩紋人地區(qū)（今天荷蘭所在地）。出于仍未查明的原因，繩紋人完全采納了鐘杯形文化，變成了鐘杯人。換句話說，一部分顏那亞人在演變成繩紋人之后又演變成了鐘杯人，簡稱顏那亞鐘杯人，其本質依然是顏那亞人。

基因滅絕

也就是說，現(xiàn)己證實有兩類鐘杯人：一類根植于伊比利亞半島，另一類根植于繩紋器和顏那亞文化（說到本質就是顏那亞）。有考古學家認為，顏那亞鐘杯人利用其伊比利亞朋友的航海知識，于大約4400年前乘船來到英國。遺傳學檢驗的一個結果——當時英國人在幾代人過后就消失殆盡——可能很重要。它表明原本生活在歐亞干草原上的顏那亞人在進入歐洲（其身份先轉換為繩紋人、再轉換為鐘杯人。見相關鏈接）后依然生猛、暴烈。

事實上，有強烈證據(jù)表明這些顏那亞鐘杯人十分殘暴。到了大約4500年前，他們已向西進入伊比利亞半島（幾百年前，鐘杯形文化在這里起源）。2019年5月的一項遺傳學研究發(fā)現(xiàn)，僅僅過了幾代人時間，該地區(qū)人們40%的DNA就可追溯到來襲的顏那亞鐘杯人。更驚人的是，古DNA檢測發(fā)現(xiàn)這里幾乎所有男性的Y染色體都具有顏那亞男性特征，這暗示只有顏那亞男性產(chǎn)生了后代。換句話說，顏那亞男性戰(zhàn)士來到這里后幾乎消滅了當?shù)厮心行?。這一發(fā)現(xiàn)支持考古學家有關顏那亞人及其后人非常暴力的結論——新石器時代歐洲男性因此被斬盡殺絕。

令人驚奇的是，這并不是一個新觀點。早在20世紀60年代就有考古學家確信，干草原移民在大約5000年前到達歐洲，并以極端暴力造成歐洲大陸社會變革。這一觀點曾有很大爭議，孰料今天它卻被遺傳學和考古學發(fā)現(xiàn)所證實。新證據(jù)還表明，顏那亞擴張對象并非僅限于歐洲，他們甚至向東進入了印度次大陸（見相關鏈接）。

就算顏那亞人并不是歷史上最具殺戮性的人群，他們也毫無疑問擴張得很遠很廣。顏那亞故事被再度提起還有一個理由。僅僅10年前，科學家依然不相信古人的大遷徙。而今天他們確信：許多因素能推動古人穿越全球。

（責任編輯程輝）

南亞也被顏那亞人征服

幾乎所有歐洲裔人都可把自己的父輩祖先追溯到歐亞干草原居民。近年來，越來越清楚的是這些居民——顏那亞人及其后代在新石器時代穿越歐洲大陸并取代當?shù)厝耍ㄓ绕涫悄行裕，F(xiàn)在，科學家又發(fā)現(xiàn)顏那亞人向東遷移，2018午，科學家對7000-3000年前的數(shù)百名南亞古人的骨骸作DNA檢測，發(fā)現(xiàn)了與顏那亞人相關的DNA于4000-3000年前在南亞出現(xiàn)。顏那亞人可能與印度河谷有關的人群交合，形成“古印度北部”人群。該人群是定義今天印度次大陸大多數(shù)人祖先的兩個人群之一。不僅如此，顏那亞人還帶來文化大變革?？茖W家說，今天印度次大陸遺傳古印度北部祖先基因最多的人們彼此語言相近，而且經(jīng)常屬于上流階層。

正如在歐洲的情況一樣，看起來進入南亞的顏那亞人也主要是年輕且脾氣火暴的男性。一項新的遺傳學研究表明，自顏那亞人進入南亞后，南亞人由母系遺傳的線粒體DNA序列改變相對少（即保留了南亞人的女性祖先特征）。與之對比。該地區(qū)今天60%-90%的男性由父親遺傳的Y染色體可追溯至與顏那亞相關移民。由此可見。與當?shù)嘏韵啾?，當?shù)啬行员活伳莵喨舜蟠筮吘壔?，產(chǎn)生自己后代的可能性小許多。

顏那亞人怎樣擴散

考古學和遺傳學證據(jù)合并顯示（下圖），顏那亞人只花了幾百年時間就從黑海和高加索山脈以北擴散到了全歐洲。由此圖可以看出，顏那亞鐘杯人（本質就是顏那亞人）是推動4000多年前英國人消失的根本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