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翔
在童年記憶中,每逢夏日,幾場雨過后,田野里僵硬的泥土便開始松軟,這時候正是農村孩子玩泥巴的天賜良機,一個個與泥巴有關的游戲登場了。
每天放學后,三五個要好的小伙伴來到村外的田埂上,把書包往地頭上一扔,從濕淋淋的地上抓幾把黃膠泥,開始隨心所欲地亂捏一氣,捏飛機捏坦克捏大炮,捏豬捏狗也捏人。如今想來,那時候我們聚在一起捏得最多的東西還是手槍。畢竟男孩子都崇拜英雄,喜歡手槍握在手里那種威風凜凜的感覺。真槍我是壓根沒有見過的,對手槍的印象大多是從小人書或電影中得來的。用泥巴捏手槍需要細心更需要耐心,我一點點剔出泥巴中的小石塊、草棒等雜質,制成兩指厚、書本大小的泥塊,放到太陽底下晾到半干后,再用小刀刻畫出手槍的大致輪廓,然后小心翼翼地剔除掉多余的泥塊。經過一番精雕細琢,一把有模有樣的泥手槍“問世”了。我一邊向玩伴們炫耀自己的成果,一邊擺出瞄準射擊的姿勢,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壘堰”也是兒時喜歡的一個與泥巴有關的游戲。剛下過一場春雨,村前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成了我們這幫孩子的樂園。三五成群的孩子聚在一起,卷起褲管赤著腳丫,興致勃勃地用小手捧起路旁的泥巴,然后堆積在土路上為小河流修“渠”筑“壩”建“水池”。玩到最后大家都筋疲力盡了,不知哪個調皮的孩子故意把沾滿泥巴的小手往別人臉上抹去,于是大家亂作一團,你抹我,我涂你,不大工夫活脫脫都成了泥孩子,扮著“鬼臉”相互嬉笑著追逐著,直弄得渾身上下都是泥才依依不舍地回家去。
如果是干旱無雨的晴天,我們玩起泥巴就沒有雨天那么愜意了。過家家是小時候常玩的一個游戲,在門前屋后隨便抓幾把黃土,放在充當案板的石頭瓦片上,然后拿葫蘆瓢從家里的水缸中舀一些水,模仿大人的模樣煞有其事地“和面”。而一同玩耍的女孩子們,則找來一截粗細適中的木棍充當“搟面杖”,忙活著做蒸饃、搟面條。等饃菜湯都做好了,我們小心翼翼將其放進用破瓦片做成的“碗”里,裝作津津有味的樣子大口“吃”著、嬉笑著。
其實,在童年玩泥巴的諸多花樣中,最難忘最有趣的要數(shù)摔泥炮了。老家村子的泥土以黃膠泥為主,黏性大,易成型,最適宜做泥炮。雨過天晴的田野里,孩子們把黃膠泥揉搓成不軟不硬的泥團,放在半握的手心里,另一只手握成拳頭將泥團搗幾下,稍作一番加工,碗狀的泥炮就捏成了。開始摔泥炮了,我們一個個都憋足了氣,將泥炮有底的一面穩(wěn)穩(wěn)托在手掌上,高高舉過頭頂,手腕一翻狠狠摔在平整的路面或石頭上,隨著“叭”的一聲脆響,朝上的底崩出一個圓圓的窟窿眼,樂得我們開懷大笑。就這樣,我們輪流上陣比賽,一個接一個摔泥炮。比賽的規(guī)則很簡單,在這一輪比賽中,誰的泥炮摔得響,誰泥炮底上的窟窿眼崩得大,誰就是贏家,輸了的伙伴要把自己泥炮上的泥巴挖一塊補在贏家的泥炮上。經過多輪角逐,一些技術不好的孩子手中的泥炮越來越小,而那些技藝嫻熟的孩子手里的泥炮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小時候玩摔泥炮,一團黃膠泥可以反復使用,摔了捏,捏了摔,漸漸泥巴干硬了,而附近又沒有水源,于是我們便想出了一個餿主意,干脆以尿代水和泥。有的玩伴不樂意,站在一旁取笑我們,還拍著巴掌大聲喊著:“尿和泥,長不大,長大長成狗尾巴?!睂τ谖覀冞@些頑劣的孩子們來說,才不會臉紅害臊呢,你扯著嗓子喊你的,我頭也不抬玩我的,壓根就沒有一丁點兒長大變成狗尾巴的擔心和顧慮。
如今想來,在那個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極其匱乏的童年時代,一團小小的泥巴和名目繁多的玩泥巴游戲驅走了農村孩子的單調和乏味,成為一種美好而溫馨的人生記憶。有泥巴相伴的童年,是快樂的童年,是開心的童年,我們樂在其中,其樂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