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明芳

晉祠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古典祠廟園林建筑群，既有皇家園林的宏偉，也有江南園林的秀美，是宗祠建筑與自然山水完美結合的經(jīng)典之作。晉祠歷史悠久，初為西周晉國宗祠，1500年前的北魏，已存。晉祠現(xiàn)有的規(guī)模是宋、元、明、清歷代修建而成。

中國人歷來把獅子視為吉祥物，各種造型的獅子隨處可見。晉祠這座歷史悠久、文化內涵豐富的古建園林自然少不了傳統(tǒng)建筑中的飾物——獅子。晉祠現(xiàn)存16對獅子，材質主要分為鐵鑄、石雕兩種，為宋、金、明、清的實物。這在全國名勝古跡中，實屬難能可貴。

一、獅子的起源及歷史沿革

獅子簡稱獅，在動物學中屬哺乳綱貓科，它原產(chǎn)地在非洲、印度。公元前139年，張騫出使西域，開拓絲綢之路。《史記·西域傳》：“……汗血之馬充于黃門，鉅象、師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殊方異物，四面而至。”獅子的記載開始見諸史書。在東漢初，特別是佛教傳入我國以后，獅子被逐漸神化，得益于佛教的傳入。據(jù)《燈下錄》云：佛祖釋迦牟尼降生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獅子吼曰：“天上地下，惟我獨尊”。佛教將獅子視為莊嚴吉祥的神靈而倍加崇拜。佛教是最初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融合的外來文化,經(jīng)過近兩千年的演變與升華，獅子已形成獨具中國特色的藝術形象，并積淀了豐富的吉祥文化內涵。獅文化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緊密結合，走入民俗生活。人們希望用獅子的威猛氣勢降魔驅邪、守衛(wèi)宮殿、護家鎮(zhèn)宅。民間習俗獅子的吉祥寓意豐富多彩，有的源于獅子的形象，有的源于諧音。獅子最早寫作“師子”，且“獅”與“師”諧音，借“獅”喻“師”，大獅與小獅，又喻為“太師、少師”、“連登太師”，獅子佩綬帶寓意“好事不斷”等等，成為國人必不可少的吉祥物。我國在門闕前兩旁設置石獅，在東漢時就出現(xiàn)了。到南北朝時，在陵墓設置石獅已很常見。唐代時，在皇陵和王陵前都要設置石獅，作為護門神獸。元代的《析津志輯佚·風俗》謂：“都中顯臣碩稅之家，多以生鐵鑄獅子，左右門外連座?！豹{子的擺放，一般也都是成對配置的，即左為雄獅右為雌獅，合稱“對獅”。石獅子在大門兩側的擺放都是以人從大門出來的方向為參照的,一般都是左雄右雌，成雙成對的。獅子的造型在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特征：漢唐時通常強悍威猛；宋元時期身軀瘦長有力；明清時較為溫順。清代，《揚州畫舫錄》中規(guī)定：“獅子分頭、臉、身、腿、牙、胯、繡帶、鈴鐺、旋螺紋、滾鑿繡珠、出鑿崽子?！豹{子的造型各異，基本的形態(tài)左側的雄獅一般前爪下踩繡球，意為權定乾坤、國泰民安。右側雌獅則前爪撫摸幼獅，意為子嗣昌盛、千秋萬代。

二、晉祠對獅的現(xiàn)存狀態(tài)及分布

晉祠現(xiàn)存有16對獅子。晉祠公園有4對，其中鐵獅1對，石獅3對；晉祠博物館有12對，其中鐵獅有5對，石獅7對。晉祠公園：1.大門外一對石獅（為現(xiàn)代新塑）；2.唐園前一對鐵獅；3.德隱齋牌坊前一對石獅；4.雨花寺前一對石獅。晉祠博物館：1.大門內一對鐵獅；2.水鏡臺后一對鐵獅；3.對越牌坊前一對鐵獅；4.魚沼飛梁前一對鐵獅；5.昊天神祠前一對鐵獅；6.晉祠博物館大門前一對石獅；7.勝瀛樓前一對石獅；8.景宜園前一對石獅；9.景清門前一對石獅；10.晉溪書院前一對石獅；11.翰香館前一對石獅；12.王瓊祠前一對石獅。

三、晉祠對獅的形象特點

1.我們先從鐵獅談起，現(xiàn)晉祠鐵獅的數(shù)量一共有6對，從年代來說位于魚沼飛梁臺基上的這對鐵獅最為古老，鑄造宋政和八年（1118年）。左側鐵獅兩腿間，鑄有“政和八年□月廿六日”等銘文。左獅高115厘米，鐵座高38厘米，通高153厘米。右獅高118厘米，鐵座高38厘米，通高156厘米。這對鐵獅保存基本完整，獅身中空，有修補痕，鐵座部分殘缺。鐵獅鑄造精美，軀體圓潤，筋肉結實，造型為蹲立式，下有鐵質臺基，兩獅遙相互望，除過一般程式化的卷發(fā)、鈴鐺、小獅、繡球等裝飾外，最大的特點是，左獅開口，腳踩小獅；右獅咧嘴露齒，腳踩繡球。按照一般程式化的鑄造特點為：左雄，右雌，雄獅開口腳踩繡球，雌獅閉口腳踩小獅。這對鐵獅卻不同，該如何判斷他們的雌雄？我們先從左獅來看，發(fā)飾為卷發(fā)，開口，腳踩小獅，形象較右獅要威嚴一些；右獅最吸引人的是一頭披肩長發(fā)，腳踩繡球，微微開口露齒要溫順一些。筆者認為，左為雄獅、右為雌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因為古人有男尊女卑，左為上的規(guī)制，加之形象上分析左獅更具有雄性特征，右獅就要相對溫和一些，是否是小獅調皮跑到雄獅腳下玩耍？這些猜測只是從對獅的形象和一般的規(guī)制來分析，沒有找到文字資料，所以并未找出對獅特殊鑄造的原因，還需要進一步調查、核實。這對鐵獅的鑄造工藝技術水平很高，迄今900余年，任憑風吹雨打，依舊烏亮不銹，原有樣貌清新如初。北宋鐵獅在我國現(xiàn)存鐵獅中較為稀少，晉祠鐵獅作為宋代的實物樣本，對研究宋代的冶鑄技術和獅子的雕塑藝術都有價值。

對越坊前的一對鐵獅，左為雄獅，右為雌獅。左獅高122厘米，鐵座高72厘米，通高194厘米，右獅高124厘米，鐵座高74厘米，通高198厘米。這對鐵獅，蹲踞于石質的基座上（基座為后制），雄獅腳踩繡球，雌獅腳踩小獅，兩獅身體勁瘦，筋骨暴露，頭和脖的線刻毛發(fā)流暢細長，兩眼圓睜直視前方。對獅保存基本完整，獅身有缺損、修補痕，從獅子的造型特點來看，應為金代所鑄。

晉祠還有4對鐵獅都為明代所鑄，其中3對為同一時代明嘉靖年鑄造，另1對為明萬歷年鑄造。晉祠博物館大門內臺基上一對鐵獅，明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鑄造。左為雄獅，獅高114厘米，鐵座高88厘米，通高202厘米。雄獅開口，腳踩繡球，背部右側鑄銘文：“嘉靖三十六年四月吉日成造。”右為雌獅，獅高110厘米，鐵座高88厘米，通高198厘米。雌獅口微啟呲牙，腳踩一小獅。對獅保存基本完好，蹲踞于須彌座上，身體挺直，目視前方，四肢有力，造型合理。位于昊天神祠前的一對鐵獅系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鑄造。左為雄獅，獅高133.5厘米，底座高94厘米，通高227.5厘米，大張其口，腳踩繡球。右為雌獅，獅高133厘米，底座高95厘米，通高228厘米，齜牙咧嘴，三只小獅圍繞腳下，背部左下角鑄：“嘉靖二十七年九月吉日造”銘文。對獅保存較好，基本完整。兩獅蹲踞在石座上，頭左右互顧，眼圓，高鼻梁，額及嘴兩側有排列整齊的卷毛，背脊骨隆起，尾卷曲于后肢，鑄造精美。晉祠公園——唐園前鐵獅，系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鑄造。左為雌獅（圖一），獅高118厘米，底座高82厘米，通高200厘米?，F(xiàn)有殘缺，多處有洞，左腿膝蓋磕碰，右耳不完整，鑄造粗糙。體呈蹲踞狀，昂首右顧，口微合，右腳下有一攀爬小獅。獅背左下有銘文“嘉靖四十二年五月初一日吉榆次縣□城都金火匠韓文現(xiàn)男韓□□□造”。右為雄獅（圖二），獅高110厘米，底座高77.5厘米，通高187.5厘米，右耳殘，背有洞，前腳底有洞。雄獅昂首左顧，粗眉圓睛，耳厚，鼻突，口含錦帶，腳踩繡球。底座鑄有銘文“嘉靖四十年四月二十日造”及眾布施人姓名。對獅不同在于左雌獅，右雄獅，位置擺放特別，兩獅工藝也差異較大。水鏡臺后左右一對鐵獅系明萬歷九年（1581年）鑄造。左為雄獅，獅高96厘米，鐵座高62厘米，通高158厘米；開口，左前腿直立，右爪踩繡球，后肢蹲坐。右為雌獅，獅高94厘米，鐵座高62厘米，通高156厘米；閉口，挺胸昂首自信滿滿，腹下兩小獅圍繞，乖巧可愛，探頭探腦，右前胸銘文：“萬歷九年八月成造”。對獅保存基本完整，蹲踞雄健，獅身勻稱，頭部鬣毛卷曲有序，額頂凸圓，卷眉突出，鼻大眼圓。整對鐵獅做工精細規(guī)整，獅身兩側及須彌座上鑄眾布施人姓名。

這6對鐵獅的共同之處是鑄造精細，蹲踞而坐，頭部的鬃毛、眼睛、鼻、嘴鑄造生動逼真，頸項大多有飾物綬帶、瓔須和響鈴，除過昊天神祠、對越坊前對獅基座為石質后補之外其他都為鐵質基座，多為須彌座，鑄造精致，多鑄布施人姓名。左雄、右雌，按雄獅開口，腳踩繡球，雌獅也不閉口，腳踩小獅設置。只有水鏡臺后對獅中規(guī)中矩，左雄獅開口腳踩繡球，右雌獅閉口下圍繞小獅。其中特殊的一對為晉祠公園——唐園前的一對鐵獅，左置雌獅工藝粗糙，尤其頭部鑄造卷毛、眉眼、嘴部輪廓不清與右置雄獅相較工藝差異較大，加之兩獅位置并沒有按照一般左雄右雌擺放，筆者對此也有疑問，鑒于兩獅頭部朝向為呼應姿態(tài)，排除了擺放錯誤的可能；另鐵座鑄造年代相同，為嘉靖四十年四月二十日造；雌獅背部銘文為嘉靖四十二年五月初一日造，顯然是先鑄鐵座后有鐵獅；或是雌獅部分為后補鑄造？也是工藝差別的原因。兩獅造型也有所不同，雄獅勁挺瘦高，雌獅矮胖軟塌，且臉部鑄造也不夠精細；銅質色澤、材質也遠遠不及雄獅，加之獅身沒有鑄造銘文，為何如此放置或是別有用意，沒有文字為證，卻也不好界定。

2.目前晉祠建筑裝飾石獅有10對，大小不一，由于大多沒有文字記載，雕造年代不詳，只能通過王瓊祠前有銘文石獅外形特征為標準作對比來判斷其他類似的石獅年代。位于晉祠博物館大門外的這對石獅。左為雄獅，右為雌獅。對獅保存基本完整，有裂紋，磕碰。現(xiàn)晉祠大門是1964年新建的，筆者認為這對石獅應是大門建好后移來。石獅造型高大，兇猛穩(wěn)健，栩栩如生，應為清代作品。景清門前的石獅，左為雄獅，開口吐舌，腳踩繡球。右為雌獅，腳踩小獅，石獅口含石珠，雕琢較為精細，用手觸碰石獅口中的小圓球，石球可以轉動，令人贊嘆做工之巧。對獅保存基本完整，有風化、裂紋、剝蝕現(xiàn)象。整體造型微胖，身材高大，蹲踞式，頭部動感突出，頭大，額高，眼圓，胸突。兩石獅左右呼應，姿態(tài)自然，應為清代石雕。位于晉溪書院前的石獅，左為雄獅，右為雌獅。雄獅腳踩繡球，雌獅腳踩小獅。兩獅背部多處裂縫，頭部卷毛有缺損，鈴鐺有磕碰。對獅造型簡練，身體前傾呈三角狀，蹲坐式，頭略內向，額后卷毛，額頭前凸，眉頭緊鎖，雙目圓睜，嘴都微張，應為清代所造。位于韓香館前的石獅，左為雄獅，右為雌獅。對獅身有殘缺、修復痕。雄獅腳踩繡球，雌獅腳踩小獅。蹲踞，左右對望，額后卷毛，眼圓鼻凸，開口伸舌，應為清代所造。位于王瓊祠前的石獅，系清嘉慶九年（1804年）雕造，左為雄獅（圖三），右為雌獅（圖四）。兩獅基本完整，獅身均有裂縫、磕碰、部分缺損。位于右側雌獅的石座上有銘文“嘉慶九年三月十五日合莊□立”（圖五）。由此可以確定與該石獅相同造型石獅的大致年代應為清代。位于德隱齋前的石獅，左為雄獅，右為雌獅。雄獅腳踩繡球，雌獅腳踩小獅?；就暾L化，獅身多處裂縫。對獅整體頭部比例較大，蹲踞，頭部隆起，耳后立，眼圓突出，鼻大，開口吐舌。勝瀛樓前一對石獅，沒有明確的雌雄特點，兩獅造型相同，左右互望，頭大身小，眼睛圓圓突出，開口吐舌，萌萌噠形象，像在討好的哈巴狗，深受觀者喜愛。

這7對石獅不論雌雄，其外貌形象相近，有共同的特點。石獅呈蹲坐之態(tài)，基座與石獅連為一體，整個頭部比例較大，額高、頂部無卷毛，頭頂肌肉如疙瘩，耳朝向兩側，兩眉之間有褶皺，胸前飾束帶、響鈴、瓔須，背部雕刻脊柱，尾部卷毛等細部刻畫細微不茍。雌雄兩獅都不約而同雙雙開口吐舌，似向觀者示好，甚是有趣，這讓筆者看到石獅雕刻過程中程式化不是一成不變的自有其特殊性。其余3對石獅分別是位于景宜園牌坊臺階上的對獅；位于雨花寺門前的對獅；和位于晉祠公園大門外的對獅。前兩對由于他們體量較小，雕造簡單、粗糙，而后者為現(xiàn)代石雕作品，所以就不一一介紹了。

具有獨特藝術魅力的中國獅文化，是我國各民族千年以來逐步形成的文化遺產(chǎn)，晉祠這些獅子造型即是中國獅文化典型代表之一，在我們這個物質文明已經(jīng)高度發(fā)展的現(xiàn)代，多姿多彩的中國獅文化依然有著巨大魅力，讓我們沿著古人留下的珍貴文物找尋那個時代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