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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渡人

        2019-11-27 19:14:42何君華
        意林 2019年22期

        何君華

        三月里,我和爸爸媽媽一起去三山坳采樅樹菇。

        我們起了個大早趕到大同水庫的渡口,請求擺渡人把我們送到三山坳的入口。

        偌大的大同水庫,只有一條孤零零的渡船,渡船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個擺渡人。

        擺渡人的胡子、頭發(fā)全白了,他看起來跟他的渡船一樣老,悠閑地坐在船舷上抽著旱煙,長竹篙還沒有被打濕,看來今天他還沒做成一筆生意。

        聽我們說要去三山坳,擺渡老人頭也不抬地伸開五個手指,那意思是管我們要五塊錢渡費。

        爸爸一咬牙,說:“行吧?!?/p>

        爸爸又說:“下午三點,還得麻煩你去三山坳把我們接回來?!?/p>

        擺渡老人又伸開五個手指。

        真是個勢利眼!

        爸爸又咬咬牙,說:“行?!?/p>

        擺渡老人說:“錢得現(xiàn)在就給,不給錢就不撐船?!?/p>

        爸爸氣得牙癢癢,沒想到大清早就碰到這么個難纏的家伙,但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付了錢。

        我像麋鹿一樣興沖沖地跳上渡船,船很快就開了。令人想不到的是,骨瘦如柴麻稈一樣的擺渡老人,撐起船來卻是虎虎生威。他將長長的竹篙插入大同水庫的庫底,再用力一撐,我們的船便像大魚一樣向北岸游去。

        三山坳的樅樹菇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樅樹菇。我相信,只要你喝過一碗樅樹菇湯,你就會整天盼著喝第二碗。我們就是在這樣的盼望中決定去采樅樹菇的。

        船終于靠岸了,我們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船。

        “老人家,別忘了下午三點來接我們。”臨下船時,爸爸仍不忘提醒擺渡老人。

        “不會忘?!睌[渡老人頭也不回地撐著船往回走,“我在大同水庫撐了一輩子船,還沒有過這樣的事。”

        老人的船開走了,我們也急不可耐地鉆進了樹林采蘑菇。

        時間就在我們不知疲倦的采集中到了下午三點。我們依依不舍地離開樹林趕到河邊,卻不見渡船等在那里。

        擺渡老人當(dāng)真把我們給忘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我們站在岸邊一直等了三個多小時,連船影兒也沒看到。

        “早知道他是個勢利的人,肯定不會來接我們!”爸爸氣咻咻地說,“這種人啊,一點兒誠信也不講,當(dāng)初就不該先把錢交給他!”

        就在這時,我似乎看到大同水庫的水面上亮起了一星微火,一只船掌著漁燈向我們開來!

        船越來越近,終于靠岸了,我們借著漁燈看清了擺渡人的面龐,擺渡的不是先前的老人,而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不好意思,現(xiàn)在才來接你們?!睌[渡少年說?!霸趺锤愕模F(xiàn)在才來!”爸爸生氣地說。

        “實在對不起,我爺爺在大竹垸挖野竹筍時不小心摔斷了腿,來不了了。我們本來要把他送到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去,但他說他早上答應(yīng)了幾位渡客,囑咐我今天無論多晚也要先把你們渡回去,他自己還躺在大竹垸的泥地里……”少年說著流下了眼淚。

        我看見爸爸坐在船艙里慢慢地低下了頭,他一定是在為錯怪渡船老人而羞愧吧——我們總是自以為是地錯怪一個好人。

        現(xiàn)在,十幾年過去了,大同水庫早已干涸,河上早就沒有了渡船,但我依然會想起那兩位擺渡人,以及黑夜里的那盞漁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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