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的我是個小胖子,為了上下學方便,我一直住在離學校更近的外婆家?;蛟S是“胖”味相投,我結(jié)識了小區(qū)里另一位圓滾滾的朋友。為了區(qū)分我倆,大家管他叫大胖,管我叫小胖。
大胖有個叔叔,是個傻子,來這個小區(qū)不久,住在他家的車庫里。
我媽常說,做錯事的小孩會有傻子來吃他。這可把當時的我嚇得夠嗆,每次回家路過大胖家時,總要小心翼翼,“瞻前顧后”一番。
好巧不巧,我第一次撞見傻叔時,正好看見他追著兩三個小朋友跑。那會兒,他齜牙咧嘴地發(fā)出捕食般的聲音,配著那頭稀疏灰白的頭發(fā),像極了電視里窮兇極惡的反派角色。
那一瞬間,我對媽媽說的話更加深信不疑了,好長一段時間,調(diào)皮搗蛋跟我沒了半點關(guān)系。更直接的影響是,我回家變得更加小心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
大概是期末考試結(jié)束的時候,我剛穿上了媽媽托人從大城市買來的虹貓藍兔拖鞋,整個人神氣極了,想著去小區(qū)在小伙伴們跟前炫耀一番,沒想到半路上就碰見了傻叔。
雖然我倆隔了十幾米的距離,我整個人卻像定住了似的,一下子慌了神。
這是我真正正兒八經(jīng)地看傻叔:白頭發(fā),深褶皺,嘴角還莫名其妙地上揚著。這簡直讓我毛骨悚然,我們就這樣對視了好幾秒。突然間,他抬起了手,向我沖了過來。我終于反應了過來,撒開腳丫子就往家的方向跑。
半路,腳上趿拉的拖鞋還被我甩出去了??赡菚?,我壓根顧不上什么拖鞋了,光著一只腳跑回了家。到樓道口時,我還偷偷瞥了一眼,傻叔沒再追來,但是手上卻拿著我掉的藍兔拖鞋。
第二天,我跑到大胖家,讓他去他叔那把我拖鞋拿回來。為了我的虹貓藍兔拖鞋,虹貓不孤單,我也是被大胖敲詐了一筆,足足付出了三根烤腸的代價。
“叔,把那只拖鞋給我!”大胖指著床頭的那只藍兔拖鞋,說著就想去搶。
“嗚嗚嗚”傻子說了什么估計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們他的意思。他先一步把拖鞋搶了過來,就這么抱著,死死抱著。大胖一看沒轍了,走到躲在門后的我面前,扁扁嘴,又搖搖頭。
我又是一番求情,讓大胖再幫我拿一次。大胖再次嘗試,依然是失敗告終,傻叔難不成也看上我的藍兔拖鞋了?我正在門后發(fā)著呆,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我輕輕地抬頭,卻發(fā)現(xiàn)傻叔用一種特別溫柔的眼神看著我。
似是受到了什么“蠱惑”,我一邊默念著“沒事,沒事!不吃人”為自己壯膽,一邊小心地朝傻叔走去,希望能拿回我的鞋子。出人意料的是,他似乎挺欣喜,等我靠近,他慢慢把拖鞋遞到我跟前,一起遞過來的還有小半塊饅頭。
我被這個舉動嚇了一跳,鬼使神差般接了過來,順便偷偷瞟了他一下。那呆滯的雙眼里隱隱透著一絲激動。我不知是害怕還是羞澀了,接過鞋,急忙說句謝謝,就跑了,頭都沒回。
此后,傻叔也一如既往地對我格外地友善,小區(qū)里的小伙伴有時還打趣我,究竟誰才是他親侄子呀?
盡管我不愛聽這話,但傻叔對我真是熱情。那次近距離接觸后,我往后每天上放學,他定是站在車庫口向我打招呼,每次的聲音都是支支吾吾的,只有那揚起的右手才能表達他的意思。我也往往會回一個淡淡的語氣詞以做回禮,僅此而已。
沒多久,我從外婆家搬了出去,就再也沒見過傻叔了。最近和大胖聚餐,這才又聊起了這事。大胖說,他那叔子本來好好的,但后來生一個小男孩一兩歲時得肺結(jié)核死掉了,媳婦因為這事也跑了。他叔一想,家都散了,自己為什么活著。結(jié)果沒死成,摔成傻子了。
最后,大胖突然提了一句,“聽我爸說,我侄子沒夭折的話,現(xiàn)在也得讀初中了,跟你一樣大呢?!?/p>
作者簡介:呂星辰,男,籍貫:江蘇省徐州市睢寧縣,學歷:高中,學校:江蘇省睢寧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