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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好好照顧我媽媽

        2019-11-22 16:45:45海陽
        愛你·健康讀本 2019年9期
        關鍵詞:學校

        海陽

        在我的少年時代,家境困頓,我放棄了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選擇了一所中專學校。

        每個周末我都會坐車去郊區(qū)的飼養(yǎng)場,媽媽在那邊上班,晚上也住在那里。我提著在學校參加廣播比賽得來的奶粉在公交車上搖晃個把小時,再走上二十多分鐘,轉進飼養(yǎng)場的養(yǎng)豬區(qū)尋找媽媽的身影。

        媽媽戴著頂白色的帽子,身穿綠色工作服,正在給豬喂食。通常這個時候,我會接過她手中的活兒叫她去休息下。媽媽接過我手中的奶粉,照例不滿地嘮叨:“以后不要帶這些東西過來了,你留著自己吃?!蔽覄t習慣性地跟她貧嘴:“話可不能這么說,那是我?guī)Ыo我媽的,你可要好好照顧她?!?/p>

        養(yǎng)豬是個力氣活。有一次趕上母豬難產,我跟媽媽滿頭大汗,如同進行一場野外生存戰(zhàn)。待到將小豬順利地從產道拉出,打完最后一針產后康后,我倆幾乎虛脫。“我算明白生孩子有多不容易了?!蔽腋袊@道,“媽,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p>

        媽媽露出古怪的表情:“這話聽起來怎么怪怪的?”第二天清晨,我返校,媽媽送我到門口。她掏出面值不等的十元、二十元的鈔票,疊放在我手上。

        “媽,我沒跟你說嗎?電視臺請我去做兼職,有薪水的?!薄澳阍趺磁苋スぷ髁??學習呢?”“學習不耽誤的,學校領導都很支持。你把錢留著吧,換我領工資了,換我拿給你錢了?!?/p>

        我將錢塞了回去,一溜小跑地躲到遠處。“喂,對面那位阿姨,”我朝她喊,“好好照顧我的媽媽啊。”“你個沒正經的!”

        2002年,我保送至東北林業(yè)大學。校內有棵櫻花樹,我對它一見傾心。櫻花一旦盛開,均以必死的決心燃燒到最后一刻,開放得天真而熱烈。大三那年,櫻花開得熱烈,那一抹粉色幾乎有點兒蒼白。我請了一星期的假,去醫(yī)院照顧媽媽。媽媽病得很重,煙霧病使得她的腦部右側內囊堵塞,說不出話來。我?guī)退w被子,喂飯,半夜守著她,給她講播音工作時的趣事。媽媽無法回應,耐心地聽我說。她躺在床上,那么瘦小,像個嬰兒一般縮成一團,白色的床單越發(fā)顯示出她的疲憊。待到她睡去,我便去走廊透氣。我突然意識到我無法接受一些事實,比如媽媽的日漸衰老、虛弱、病痛……在這些無法逃避的事實面前,除了拉著她的手,我什么也做不了。

        媽媽躺在床上,試圖擠出一個微笑,示意我不要擔心。我摸摸她的腦袋:“這位阿姨,以后你好好休息,還是換我來照顧我媽媽吧?!?/p>

        假期結束,我不得不返回學校。臨走的時候,我抱了抱媽媽,她的肩膀薄得如同刀削過。媽媽在我身上顫抖著哭了起來,依然說不出一句話?!皠e擔心,會好起來的,”我說,“你看,都把我媽給整哭了?!?/p>

        回到學校,已經是深夜,我再次看見黑夜中的櫻花樹,依舊是一片蒼白的粉紅,卻有一種旺盛的生命力。

        正式工作后,我從哈爾濱趕回長春,一天之內把房子賣掉,再帶著父母從長春搬到哈爾濱。我知道自己耽擱不起了,父母年紀越來越大,在他們徹底老去之前,我要待在他們身邊。

        多年后,我問起病房里的那幕,媽媽告訴我,當時她心里很愧疚,覺得什么都沒給過我,自己就病倒了。我望著她,當年的大辮子不復存在,現在她頭發(fā)花白,面容疲憊。

        “對面這位小伙子,”媽媽突然說道,“阿姨年紀大了,替我好好照顧我的兒子。”(周丹? 摘自《青春讀本6·感動學生的中國好故事》上海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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