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蘇 玟
依然是城池在如許的河水中鉛華褪盡。
依然是清晰的紋路推演42萬平方米的八卦城,擊退余暉里的匈奴,從而記憶不一定是春潮,是陣亡者的共振,有木輪輕輕跳動(dòng)。
依然是熱愛在高緯度和高海拔的金色悔悟。
依然是古老的一片太陽越過了深藍(lán)色的腔調(diào),從月氏部落而來,從漢墓群而來。
依然是滿目蕭索,麥田和青草在渾水的穹門里擺渡,在百里河岸上彳亍茫然。
依然是殘缺的瓷片、陶片和漢磚,像永世無法縫補(bǔ)的巨壟,在暗處冰涼。
依然是迫不及待,有人朝東而來。
依然是空的想象,和具體的想象,在一場(chǎng)虛構(gòu)里完成遷徙,駛向陡峭的逃亡。
用一顆佛心。
雕鑿一座崖壁,雕鑿一口洞窟,雕鑿出堅(jiān)韌的眉骨,和生命之厄運(yùn)。
在三十三天石窟,馬蹄印和鐵鑿的鏗鏘有力,依然在甬道里回爍,那是額角綻放的火光。你的信徒來到這壁,來到飛翔的峽谷,從而長久世居于此,煤油燈和柴火同樣高貴。
馬蹄寺,此后的每一位來者都懷抱善意。這善意用行動(dòng)來回答而更為持久,河流奔馳。
沒有僧侶因?yàn)槟愕男傅?nèi)心焦渴,有唐卡共鳴,在陽光下慈祥如父,如召喚。
如果說有什么飛鳥可一瀉千里,那黃昏里的馬車,絕不會(huì)姍姍來遲。你也絕不會(huì)和衣而臥。
一次次離開西部的人,又一次次走了回來,西部的河床反射著他們多情的窗臺(tái)。
這是我看到的,日漸趨熟又不斷衰老的身體,在夜晚時(shí)亮起的篝火為何總是明亮?
這又是誰在黃昏的紀(jì)錄片里親眼目睹著上一個(gè)世紀(jì)?
諸神靜坐,天空里有父親般的鹽。
這就是為何我們常常孤注一擲,為何常常在深夜里默然流淚,這一切令人悲憐。
你愛的人,終是騎著駿馬從草原來到了邊塞,歷史中巨大的背影虛擬美麗的錯(cuò)誤。
哦!母親的額頭上手指發(fā)涼。
草原有截句美。
駱駝?dòng)谐跎呐畠好馈?/p>
回望河西,河西是敦煌石窟角上的一叢野草,一朵佛陀的蓮花,飛天女?琵琶?
河西,河西。
大月逶迤……
時(shí)間總是要慢下來。
??吭谠铝吝叺目κ埠?,依然有蟲的低鳴。直到我再次折回大地,回到雪山的燭光里。不再從高處俯瞰,不再企圖從天空里創(chuàng)造出一些藝術(shù)的虛構(gòu)之像,不再構(gòu)建哲學(xué)里的馬匹,不再和一只失聰?shù)膯味s相敬如賓,在白晝。
姑娘,也許是我昨天在山谷里撞見的馬背上的哈族姑娘,也許是在斷崖邊遇見的。
你聽,青草上有河西走廊的空靈。這聲音來自母親漫漫寂靜又孱弱的角弓。
圓形的雨滴在速度的洪流中形成一條拮據(jù)的虛線,有復(fù)興之美。
在無人騎行的途中遠(yuǎn)遠(yuǎn)向東滑行。
一層云霧所遮蓋的大暑天,天地一色。
荒涼的北方地是寂滅的流放地,是救贖。
因而荒涼的火車穿過草原顯得愈為濃烈,愈為深邃。
山谷中游蕩的女子和雄鷹一樣齊飛,和匈奴一樣幻滅,一樣斑駁而設(shè)有徒勞的陷阱。
一大片白色的草原在地志里熠熠如參。
叢林緊窄,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從闊大的尼勒克走來,從江南的細(xì)雨中走來。
為何雨水總是齊聚,又匆匆離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