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華斌

昨天晚上，我給學生們放了一部電影《放牛班的春天》，電影講述了在一所關(guān)押著一群基本上個個調(diào)皮搗蛋、性格缺陷的“問題學生”的學校，校長通過嚴苛殘酷的手段管理學生。有一天，學校里來了一個新學監(jiān)兼音樂老師馬修，他用愛和包容對待他們，并通過音樂讓他們尋找回孩童般的純潔和快樂。

這部電影我在大二時看過，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學生，有的也只是電影很好看、教師很感人這樣的感慨，全然不覺，一個教師用愛與包容感化學生需要承受多么大的煎熬。昨晚再看時，已褪去學生模樣的我，心中已是五味雜陳。

昨晚，我看著電影，不時怔怔地望著臺下靜靜坐著的學生而沉思，心情沉重時，時而略顯笨拙地在教室外踱著步，時而依在走廊旁望著樓下斑駁的樹影，思索起自己作為教師的模樣，思緒復雜到我沒辦法只是將這部電影作為電影。我是一名教師了，跟一群學生日夜相守了快兩年，這兩年，時而歡快，時而壓抑。我所承受的雖不及馬修二分之一，但面對同樣嚴苛的教育環(huán)境，面對同樣復雜多樣的學生，那個懷揣著“愛與責任”的教育夢想，總是經(jīng)歷著掙扎。

當我仍沉浸其中，放學鈴響了，電影還有15分鐘結(jié)束，我以為學生也正置身于電影的情境中。令人意外的是鈴聲響起的剎那，教室的燈紛紛亮了起來，學生們有些騷動，一掃之前的靜謐，此刻的我與他們格格不入，我應離開，還他們自由，我識相地慢慢起身走出教室，仿佛在跟此刻的自己做一場告別。

今天下午班會課上，本來想說說成績，卻看著七零八落的自己，已無所適從。索性把昨晚那丟失的15分鐘給找了回來，在悶熱的教室里，我呆呆地看著屏幕，在等一個我已經(jīng)知道結(jié)局的電影。電影結(jié)束的那一刻，我慢慢拿起擴音器，目光閃爍的我不知所措地望著臺下，我沒辦法像很多個往常一樣，冷靜地敘述剛剛結(jié)束的月考。我拾掇好自己，準備與一群此刻很陌生的同學訴說我的獨白。

從大學剛看這部電影時的感動到現(xiàn)在作為他們教師的我這兩年的糾葛，從有些“好”學生在認認真真地做著作業(yè)到有些學生冷漠地看著，從人生不只有考試到人生又不能沒有考試，從這兩年我的心路歷程，到對接下來時光的期待，從一個教師面對教育環(huán)境時的無奈到面對他們時的無力，通通訴說了個遍。我感慨，我從一個不喜歡與人吐露心跡只愿寫寫東西，到現(xiàn)在面對著一群與我相距甚遠的學生講述我自己經(jīng)歷了怎樣的變化。

我將我的心路、我的情緒娓娓道來?？墒?，我只感覺我在和自己講一個故事，遵循著自己的情緒，悠悠地講著，我把自己帶進了故事，唯一確定的是我感動了自己。在我的故事講述完的那一刻，我靜靜地起身，走出教室，仿佛試圖和此刻的我做一場告別。我走進了傍晚的陽光，我知道，窗戶里飛不出紙飛機，也看不見一雙雙小手，我只有婆娑的身影和那個落日夕陽映照下殘存的夢。

我遠不及馬修，我只是盡量讓我的心離學生近一點，盡量讓自己的教育方式不疏離不嚴苛，盡量讓自己本就不多的能量散發(fā)出些光和熱。在茍且的生活面前留存一些詩和遠方，這已是我能做到的全部。我實在沒辦法做到像馬修一樣為了學生，與這個環(huán)境做全力以赴的對抗。

我很敬佩馬修！他用他的善良和責任，感化著一群著了魔的小天使；他憑著他的堅毅，擊敗了冷漠而粗暴的校長，改變了周遭的環(huán)境，讓沉浮于“塘底”的小青蛙發(fā)出清脆又悅耳的鳴叫。

我也很羨慕他！他在感慨“我本期待會有幾個學生違反命令與我道別，但是什么都沒有，學生們的順從好像冷漠無情”時，卻意外發(fā)現(xiàn)窗戶里飛出了一張張寫滿學生感謝話語的紙飛機，和那向著窗外伸出的一雙雙揮別的小手。那一刻，所有的艱辛與付出，都那么值得。

電影結(jié)束的那一刻，我心底浮起牽腸縈心的獨白：

我堅信，遇見我，是你們的小幸運。

我希望，遇見你們，是我的小幸運。

每一位教師，都需要有紙飛機和揮動的小手。

（作者單位：江西省臨川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