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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中的廟戲

        2019-11-15 02:41:22河北立夏
        金秋 2019年16期

        ◎文/河北·立夏

        自小愛看戲,不分戲種,河北梆子、豫劇、京劇,抑或其它任何戲。那時,為了看場戲,常常絞盡腦汁變著花樣向母親討錢,今天要么交書本費(fèi),明兒準(zhǔn)備班級活動費(fèi),后個還要看望病重的老師。起初母親信以為真,后來自己曠課被老師找到家,紙里再也包不住火,待老師走后,母親雖沒言語,卻從床底下抽出一根粗麻繩,不假思索地套在了自己的脖頸上,我竟執(zhí)拗地扭頭就走,杵在禮堂前……

        禮堂,坐落在縣城中心地段,也是縣文化活動中心。唱戲、文藝演出、重大會議都在此。建筑風(fēng)格外觀與人民大會堂近似,高柱屹立,宏偉大氣。聽老人講,禮堂的原址本是一座廟,后來隨著縣城的逐步變化,拆了廟,改建成禮堂。禮堂后院駐有一個縣豫劇團(tuán),很火,演出也多。不僅在縣里唱,也出去唱。外來的劇團(tuán)也來,且都是名角。有一次,不等戲散,我竟奮不顧身跑到后臺,見到一個穿戲服的演員,便拽著她的長袖非要跟她學(xué)唱戲,她愛撫著我的小腦袋,語氣似輕顯重:唱戲也要有學(xué)問。記不清八幾年的秋后,禮堂的屋頂整體被掀翻,原以為年久需加固,誰知墻體也隨之倒塌,最后夷為平地。一年多后,這里煥然一新,入眼的是兩排整整齊齊兩三層間隔錯落有致的商業(yè)步行街,服裝鞋帽、生活用品、飯店小吃,樣樣齊全。震耳的是商家喇叭里重復(fù)播放的開業(yè)大酬賓的信息,再也聽不到那鑼鼓喧天、鏗鏘豪邁的沁骨唱腔。

        禮堂由文化活動中心轉(zhuǎn)型成了商業(yè)圈后,據(jù)說縣劇團(tuán)也瀕臨解散。沒有場地戲就無法演,沒有演出演員的收入就沒有保障。所迫之下,有的演員不得不改行做起了小本買賣維持生計,也有離不開舞臺的,只好跳槽到外地的劇團(tuán)繼續(xù)唱著。

        那時,一到放暑假或寒假,尚在工作的父母擔(dān)心我獨(dú)自在家無人照看不安全,便會把我送往三十里外的鄉(xiāng)下姥姥家。起初在鄉(xiāng)下很不習(xí)慣,臟,有味,想找個小賣部買零食都難。好歹舅舅家閨女多,且與我年齡不差幾歲,能玩到一堆。割麥子、掰棒子、摘棉花,這些在城里不干的活,在鄉(xiāng)下都學(xué)會了。后來我不僅對這里有了不舍,且萌生了要在農(nóng)村扎根一輩子的想法。

        離姥姥家不遠(yuǎn),有座廟,坐東朝西,南北五間房長,二層樓高,底座灰磚砌就,上層實(shí)木搭建,坡屋頂,帶前廊,典型傳統(tǒng)式北方寺廟風(fēng)格。初一十五或廟會,十里八村的人都趕來祈福。盡管村里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富足,到處翻舊蓋新,可這座廟始終還在,沒變。最期盼也是最幸福的,村里七八個大喇叭一齊響,先聽到用手拍打麥克風(fēng)的嗡嗡叫,隨即傳出里面的人習(xí)慣性的清咳聲,宣布者像宣布國家大事般鄭重其事并情緒高昂:全體社員請注意了,晚上七點(diǎn)在村東廟唱戲,能去的都去。一連播三遍,一字不落。那些在村外農(nóng)田勞作的人們聽罷,趕緊收拾鋤頭鐵鍬等農(nóng)用工具,匆忙往家趕。和舅家?guī)捉忝猛娴谜饎?,聽見喇叭聲,我撒腿就往姥姥家跑,催促著姥姥快點(diǎn)做飯,生怕晚了。吃罷,嘴也顧不上擦,腮幫上還糊著面醬,扛起姥爺親手制作的高板凳,一搖一晃地跑出了巷。到廟還是遲了。人到的雖不多,但靠臺的位置幾乎都被占嚴(yán),一看地下用粉筆畫的圓圈圈,還寫得“占”字,只好很不情愿地朝后排了??床恢缓谜驹诎宓噬?,甚至顛起腳尖,那滋味絕不比干一天農(nóng)活輕松多少。下次,便長了記性,聽完廣播便效仿別人前去占地。人家看我面生,毫不理會。危難之時,還是舅家人管用,我才保住自己圈的地盤。

        廟建在路中檔最頂頭,挨近的兩邊房檐都齊刷刷站滿了人,就連道邊的樹杈間也擱架著,如此壯觀的場面是我在縣城從未經(jīng)過的。若逢雨雪天,臺上的演員沒有一個罷演或半路終演的。個個凍的青鼻紫臉,卻一招一式絕不走樣,唱腔從不跑偏。臺下坐著看唱的賴著不走,有的脫下外衣罩住頭露出眼,或拿起板凳扣在腦瓜上,更有甚者,索性啥都不顧,看傻了。

        后來,參加工作,成了家,回鄉(xiāng)下姥姥家漸漸少了,也再沒看過戲。偶爾回去,路過那座廟時,駐足呆望。不幸的是,姥姥姥爺相繼去世后,舅舅也于前年離開。前些日子,姨進(jìn)城,我去看望,問起廟戲的事,姨說她住在縣城,也極少回了,聽說也很少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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