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娟 胡 靜

(華東交通大學 理工學院，江西 南昌 330100)

科幻類型電影是美國好萊塢電影的重要影片類型，在美國經(jīng)典科幻電影中，觀眾經(jīng)常能夠看到似曾相識的元素。從藝術(shù)美學的視角來看，單純地模仿或者重復難以形成導演自身的藝術(shù)風格或構(gòu)建獨特的美學系統(tǒng)，但是從電影經(jīng)濟收益和觀眾視聽感受角度來看，某種相對固定的影片模式卻也是爭取相對穩(wěn)定的觀眾群體的必要因素。因為這一因素，加上美國好萊塢影片在藝術(shù)性之外的經(jīng)濟屬性和商業(yè)娛樂產(chǎn)業(yè)特性，美國超級英雄類科幻電影在母題創(chuàng)作方面具有相對固定的思維模式。《變形金剛》系列影片的番外篇《大黃蜂》于2018年末在美國電影市場率先上映，較之前序影片有著創(chuàng)新與突破，但從中依然可以看到美國科幻電影的核心母題創(chuàng)作。

一、《大黃蜂》的創(chuàng)作突破

“變形金剛”形象是邁克爾·貝在2007年創(chuàng)作第一部真人版電影后走入全球觀眾視線的，第一部真人版《變形金剛》創(chuàng)造了電影票房和觀眾口碑的空前豐收盛況。隨后，《變形金剛2：墮落者的復仇》(Transformers:RevengeoftheFallen，2009)、《變形金剛3：黑月降臨》(Transformers:DarkoftheMoon，2011)、《變形金剛4：絕跡重生》(Transformers:AgeofExtinction，2014)和《變形金剛5：最后的騎士》(Transformers:TheLastKnight，2017)陸續(xù)上映。然而相對固定的創(chuàng)作模式和劇情讓觀眾和市場在五部《變形金剛》系列電影的狂轟濫炸中冷靜下來。2017年，《變形金剛5：最后的騎士》的票房較之《變形金剛4：絕跡重生》縮水4億美元，蟬聯(lián)中國電影市場年度票房冠軍長達十年之久的美國好萊塢科幻影片代表作失去了冠軍的光環(huán)。

市場對《變形金剛》系列電影的審美疲勞和“變形金剛”品牌的老化與創(chuàng)新乏力迫使《變形金剛》創(chuàng)作團隊重新審視這一經(jīng)典IP的市場定位和未來發(fā)展走向。

終于，《大黃蜂》作為《變形金剛》番外篇進行了一次創(chuàng)作翻新的試水。《大黃蜂》以較之《變形金剛》系列電影更低的成本制作，但上映后，其獲得了非常不錯的觀眾評價。大黃蜂是在《變形金剛》系列電影中第一個到達地球的汽車人，其幽默風趣的特點使其成為《變形金剛》系列電影中最為圈粉喜歡的汽車人形象，以大黃蜂形象作為中心對《變形金剛》系列電影進行延展和翻新，既保留了《變形金剛》系列電影的緊張刺激，又增加了幽默風趣的元素，不失為這次單行本《大黃蜂》獲得良好口碑的重要因素。然而除此之外，《大黃蜂》在敘事框架、市場定位和影像塑造等方面也都有所突破。

在《大黃蜂》的敘事框架中，大黃蜂繼承了自己作為地球人與汽車人之間的“信使”的身份，但弱化了超級英雄類形象的使命感，增添了更多與地球人個人情感的糾葛元素，從個人情感的角度出發(fā)，見證地球人的成長。與汽車人形象相伴的地球人類形象，由前續(xù)影片的男性形象變?yōu)榱伺孕蜗?。人物性別的變化和影片中大黃蜂不時顯露出的懵懂和呆萌，不僅為影片帶來了更多的女性觀眾，也將影片的整體基調(diào)柔和化，甚至隨著女性形象的介入，影片的視覺色彩也隨之增添了更多暖色的基調(diào)。在大黃蜂的整體黃色色調(diào)中，配以女性代表的粉色基調(diào)，不僅給觀眾帶來活潑明快的視覺體驗，也為整部影片的情感注入了溫情與活力。體現(xiàn)在電影市場上，原《變形金剛》系列電影觀眾群體的年齡在十幾年間已趨于中年化，而《大黃蜂》的調(diào)整和創(chuàng)新在為舊的觀眾群體提供新的觀影體驗的同時，也贏得了年青一代觀眾群體的關(guān)注。

二、歷史時代的演化邏輯

意大利哲學家維柯在《新科學》中對歷史進行了分類，將眾神時代、英雄時代和人類時代定義為歷史發(fā)展的三個時期。這三個時代作為三個重要的元素在人類歷史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從這一角度來分析美國經(jīng)典科幻電影，可以發(fā)現(xiàn)眾神、英雄和人類也可以作為一種分類方法應用于科幻電影的分類中?！蹲冃谓饎偂废盗须娪白匀粴w類于超級英雄類影片。然而三個元素在歷史中尚無法完全割裂，在科幻電影中，三者更是以各種創(chuàng)作需要進行著不同表現(xiàn)形式的交互活動。不變的是，不管是天生具有超自然能力的外來物種，還是經(jīng)過某種變異而擁有超自然能力的人類個體，在美國科幻影片中，他們都在古典神話的文本內(nèi)容基礎(chǔ)上順應了歷史發(fā)展的內(nèi)在邏輯。

西方古典神話記錄了宇宙誕生之初諸神的征戰(zhàn)和眾神的正邪分化。無論是《變形金剛》系列影片還是番外篇《大黃蜂》都描述了具備神的屬性和特點的正邪雙方爭斗的情節(jié)。這些諸神的形象或代表毀滅與黑暗，或代表生命與光明，均對應著古典神話中的諸神之戰(zhàn)。諸神之戰(zhàn)這一議題所映射的歷史時代變遷母題雖然較少作為獨立的主題在影片中予以表達呈現(xiàn)，但是在眾多科幻影片中卻都有體現(xiàn)。以《變形金剛》系列電影為例，作為超級英雄類科幻電影，擁有超自然能力的英雄是影片所要重點表達的話題，英雄時代則是承載超級英雄的重要時空要素，那么由眾神時代向英雄時代的變遷就是超級英雄歷史邏輯的前提，而英雄時代與眾神時代最顯著的差別，就是人類在時代中的存在性。在《大黃蜂》影片開場的星球決斗中，表現(xiàn)了賽博坦星球上兩個派別的眾神征戰(zhàn)，為眾神時代的后退和英雄時代的來臨埋下了伏筆。神的全知全能為超級英雄的到來做好了鋪墊，雖然眾神在歷史的前進邏輯中走向衰退，然而隨著宇宙起源所誕生的光明與黑暗、創(chuàng)造與毀滅兩大對立元素卻是貫穿并推動著每一個時代演變的重要元素。這些元素隨著歷史時空演變的母題運用于美國眾多科幻電影的創(chuàng)作之中。而影片《大黃蜂》所體現(xiàn)出的歷史邏輯母題，又不僅僅停留在由眾神時代向英雄時代的演化，而是進一步向人類時代靠攏。大黃蜂在這部番外影片中因為失憶而卸掉了具有使命感的英雄形象，并在影片前半段存在于具有母性光輝的女性人類形象的保護下，這種特定環(huán)境的暗示，使大黃蜂走入了人的世界，以平等甚至弱化的姿態(tài)與人類相處。由此，也引出了更深層次的哲學層面的議題──人類起源問題。在西方古典神話文本中，普羅米修斯是人類的創(chuàng)造者，雖然他最終被宙斯打敗并懲罰，但是他賦予了人類外在的形態(tài)，雅典娜賦予人類智慧與靈魂。這一議題在美國科幻電影中不乏知名作品，如著名的《異形》系列影片和號稱《異形》前傳的《普羅米修斯》。

三、超級英雄的身份認同

影片《大黃蜂》在西方古典神話文本下歷史邏輯母題方面的創(chuàng)作，不僅更進一步走入了人類世俗時代，也引出了美國科幻電影中超級英雄類型影片的另一個母題——超級英雄的身份認同問題。從宇宙誕生之初力量劃分的正邪之分開始，代表光明與黑暗的兩個不同陣營之爭就成為歷史推進的重要因素。而隨之而來的超級英雄，也因此具有了兩個派別不同的身份，在英雄時代和人類時代的人類社會意識形態(tài)中，對超級英雄身份的不同認知再次成為矛盾焦點。以上種種矛盾在美國科幻影片中常常作為敘事策略框架的關(guān)鍵節(jié)點予以運用，推進劇情發(fā)展和營造影視藝術(shù)效果，與之而來的對超級英雄的身份認同問題也隨之成為科幻電影中最為核心的母題。

在《大黃蜂》中，大黃蜂的形象代表了兩個不同類型的英雄形象，一個是從眾神時代的諸神之戰(zhàn)中走下戰(zhàn)場，進入人類社會的超級英雄；另一個是試圖與人類產(chǎn)生交集，與人類交流并相互學習的“異類”。這兩種形象在美國科幻電影中比比皆是。如《金剛》(KingKong:TheEighthWonderoftheWorld，2005)、《阿凡達》(Avatar，2009)、《蜘蛛俠》(Spider-Man，2002)、《超人：鋼鐵之軀》(ManofSteel，2013)等。也許因為人類自古以來對超自然能力的崇拜，英雄情結(jié)歷來是好萊塢科幻大片青睞的主題。圍繞著擁有強大超自然能力和人類世界故事的影視作品層出不窮。除上述影片外，近年來上映的《神奇女俠》(WonderWoman，2017)、《海王》(Aquaman，2018)等也圍繞著古典神話中的神祇角色打造出不同的銀幕超級英雄實體形象，甚至在《毒液：致命守護者》(Venom，2018)中，超級英雄以反面邪惡的形象出現(xiàn)。然而無論是《大黃蜂》中與人類建立感情的汽車人形象、《海王》中身負使命的海洋之神形象，還是《毒液：致命守護者》中邪惡的外星毒液，不管其在影視作品中擁有超自然能力的影像實體與陣營如何變幻，影片創(chuàng)作母題對于超級英雄身份的思考卻始終沒有停止。

早在美國超級英雄類漫畫中，對超級英雄的存在問題就進行了探討。在科幻電影市場，超級英雄的身份議題也成為核心命題被一再探討。如經(jīng)典好萊塢科幻電影《守望者》(Watchmen，2009)中，戰(zhàn)勝邪惡勢力的超級英雄們因人類社會的種種因素和自身各異的性格經(jīng)歷了不同的命運；在影片《蝙蝠俠大戰(zhàn)超人：正義黎明》(BatmanVS.Superman：DawnofJustice，2016)中，蝙蝠俠作為平民超級英雄對另一個超級英雄超人的身份與存在產(chǎn)生質(zhì)疑；在《X戰(zhàn)警》系列電影中，對變種人身份的探討；甚至在《異形》系列電影、《超能查派》(Chappie，2015)、《機械姬》(ExMachina，2014)等影片中對人工智能意識覺醒的表達，這些問題的實質(zhì)都是對超級英雄身份認同母題的探討。隨著超級英雄身份認同母題的展開，一系列問題成為科幻電影的矛盾焦點出現(xiàn)在創(chuàng)作框架中。英雄時代最大的特點是有了人類的參與，那么人類與超級英雄的關(guān)系也成為科幻電影表達觀點的重要視點。人類與超級英雄能否和平共處？超級英雄是否應受到人類社會法律法規(guī)的制約？超級英雄的存在是為了維護人類的生活和諧還是有其更深層的目的？人類在超級英雄存在的世界中是否能夠成為主宰或者最終被其取代？隨著擁有神力的超級英雄概念在影像世界的實體化，對上述問題的探討造就了無數(shù)部賣座又叫好的科幻影片。

四、結(jié) 語

好萊塢科幻電影《大黃蜂》在對《變形金剛》系列電影的調(diào)整和翻新中，走出了拓展觀眾群體的新生之路，然而在科幻影片敘事文本的母題創(chuàng)作方面，其依然保守著美國科幻電影的框架。西方古典神話文本中的歷史演變和對超級英雄的身份認同是美國科幻電影最為核心的兩個母題，圍繞這兩個母題所延展出的議題造就了美國科幻電影的主題表達和對哲學、社會學等人類學問題的探討。相信在未來，美國電影市場依然會在這兩個核心母題的思維框架中迎來更多值得期待的優(yōu)秀科幻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