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魚

給女兒

自從有你，我便對突然而至的秋風(fēng)

懷有復(fù)雜的情緒，是它們驚醒了你

懶洋洋，一睡就是十個月，安安靜靜的你

以至于我過段時間不去聽聽胎音

就忐忑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我的女兒，被秋風(fēng)吹醒的你

是片小小的葉子，那么小

小到洗澡時，分不開你腳丫上的腳趾

小如一枚桃，后來又小成了刺猬

仿佛是為了鍛煉我，能一直習(xí)慣你

毛茸茸的刺激

你的小，是轉(zhuǎn)瞬間的事

現(xiàn)在你高挑得像窗前的香樟

風(fēng)一來，簌簌颯颯的馥郁，就要穿透墻壁

而我并不希望你繼承我，也別管什么貞淑賢惠

可以像我吭哧吭哧勤勞地烹煮漿洗

也可以慵懶隨性，怎么開心就怎么活下去

但不管為了誰，都別剔除了自己

最好是繼續(xù)“小”，小得絨絨暖意

小得蓬勃又細(xì)密

小得能逼退四周的硬和寒意

獨 行

大雨過后，陽光透明干凈

均勻地灑在她剛洗過的頭發(fā)上

穿過樹蔭的她

走著走著，走成了一片

枝椏上的葉子

經(jīng)絡(luò)清晰美麗

這個已然比我還高的小姑娘

她還經(jīng)不起考驗

還沒有和黑夜糾纏過

一想起終有一天我將再也不能走在她身后

忍不住驚慌，腳步慢下來

遠(yuǎn)遠(yuǎn)看去

小樹一樣的她，孑孓獨行時

反而更加清晰透徹

祖母綠

那屬于我的黑白枯靜

已經(jīng)等了我一百年

我聽到骨骼風(fēng)化的聲音

像一小截一小截斷裂的光陰

像消融的土地。生長過

我的父親以及父親的母親

存在于我想象里的琥珀是綠色的

里面有安息的蝶，伸展栩栩如生的翅

如百花綻開，如黑鬢角晃動頭釵

我一喊她的名字，就有薄霧籠罩

她的耳垂、手腕、胸前

滴下來的翠順著古老的光線

照著我以及我女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