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島》 1984 年創(chuàng)刊于浙江舟山,季刊, 由舟山群島詩群同仁籌資創(chuàng)辦。 辦刊宗旨為 “獨立、 開放、 海洋、 民間、新銳”。 將海洋作為自身寫作的重要素材和精神依歸, 建立了海洋詩歌新的意象體系, 并始終保持對人和海洋關系發(fā)展變化的關注, 努力開掘海洋詩歌中的人性深度與詩性深度, 成為建構地域文學空間的重要力量, 也成為一個具有地域特色的文學品牌。
◎ 張作梗
我有一只貝殼。
它扇形的貝無時不在分泌和搜集空曠,
在有生之年,
我能把這些空曠典當出去嗎?
它蹲在我的書架上像一個遺忘。
當我偶爾去取書, 它以
堅硬的空曠碰觸我的手指,
提醒我曾有一次遙遠的海上之行。
它以遺忘吸收書中的空曠,
它使書籍變輕。 當我閱讀一本新的書,
仿佛在掏挖一只貝殼里的空曠,
我的生命也在空曠的吹拂中變輕。
什么因緣讓我把它從海上
帶回我已忘了; 和我一起去海上旅行的
女孩也早已不知所蹤。 而今,
當它神秘地出沒于書和書架之間,
我感到它是消逝的見證,
是我身體空曠的一個實體。
我碰觸它, 它的空曠在我心中回響像
一次閱讀的余緒。 我把它扔出去它
仍蹲在書架上分泌空曠,
我燒毀它而它的
燃燒比灰燼更空曠。
海上夜旅
白晝如此短促。
很快, 翻過黃昏, 他又駛入了漫漫長夜。
風像一根隨時帶在船上的纜繩,
但他不知道將它系在哪兒。
到處都是漂浮的古拉格群島。
星光落進海里, 長成倒立的釘子。
他遺落了什么在陸地上?
又將什么帶進了這茫茫大海里?
黑夜是唯一的方向,
而水, 成為最后的倚靠。
他有時會把肉體留在小船上,
攜帶著靈魂, 獨自到大海深處游蕩。
他又遇見了那個在鯊魚肚中打坐的自己。
掀開傷疤, 他又看見了那支標槍。
然而沒有一滴水保存他的過往,
更沒有一條路指給他未來。
他的小船裝滿了靜默的風暴,
載著他在大海上盲目飄蕩。
他不知道黑夜的出口在什么地方,
海浪撲過來, 他和小船一起晃了晃。
◎中海
煙嵐彌漫, 來自近處的潮聲
像來自半空, 像寂寞中的萬物
提著嗓子——咣當一聲懸在空中
(6)井口及井下排砂采油裝置無運動部件,從根本上解決了井筒桿管偏磨現(xiàn)象的發(fā)生,維護簡便,油井免修期長。
這兒是有點冷的早晨
鳥鳴東一聲西一聲, 但不等同于
雜質與妄念
凈物從高處滴下水滴
——蜜月期的人常帶著潔癖
一個人成為另一個人的凈水
但還談不上交融。 一片海
靜如處子, 這算不了什么
她浴前松開的長發(fā)
如波浪。 窗外有看得見的風
她輕誦了一首詩
風向有所改變。 但我們仍想奔向大海
在海中親吻, 把窗簾般的晨霧揮霍掉
十年過去了, 我們依舊在海邊坐著
寫更純粹的詩, 但我們默不作聲
潮起潮落, 更接近于無聲美學
——單一的藍如彼時此時
只是不同于黃昏, 清晨更清
我們是一片海所蘊藏的部分
當一艘船駛來, 物象稍變
而單一性尚未改變, 我們渴望十年后
又一個純粹之晨: 帶著不可描述的線性日出
帶著月亮依然潔癖的余輝
我們, 仍來自大海
以上選自《群島》 2019 年第1 期
◎大解
空氣從山口沖出來, 像一群瘋子,
在奔跑和呼喊。 恐慌和失控必有其原由。
空氣快要跑光了,
北方已經(jīng)空虛, 何人在此居住?
一個路過山口的人幾乎要飄起來。
他不該穿風衣。 他不該斜著身子,
橫穿黃昏。
在空曠的原野,
他的出現(xiàn), 略顯突然。
北方有大事,
我看見了, 我該怎么辦?
在我的經(jīng)歷中, 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一幕:
大風過后暮色降臨,
一個人氣喘吁吁找到我,
尚未開口, 空氣就堵住了他的嘴。
隨后群星漂移, 地球轉動
傳 說
過世的人總是反復回來,
獲得戶籍, 住老房子, 使用舊靈魂。
人們早已習慣了這些, 依然慢悠悠地
繞過山腳, 不把這當回事。
我說的是夏日, 在蒸騰的地氣中,
已經(jīng)融化的人會再現(xiàn),
重新進入夢境。
這是誰的村莊?
在地圖上, 它只是一個黑點, 一個傳說。
而在大地上, 它真實而頑固,
像個大蟻穴, 出入不絕, 已歷千年。
選自《群島》 2019 年第2 期
◎藍藍
我在兩座島之間長大。
每到晨昏之時,
它們就把自己劃向對方。
我的愛, 大海上一壟壟麥田
是你播種的吧。
那脫了硬殼的籽粒, 深知磨盤
沉靜的歡喜。
選自《群島》 2018 年第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