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旭峰

我喜歡的人

我喜歡那些清楚的人

三句話能說明白一件事情

我喜歡那些簡單的人

一句話就是一句話的意思

我喜歡那些善良的人

什么話不說，有羊群吃草時

溫柔憐憫的眼神

——從天亮到天黑

又從天黑到天亮

漫長的四季輪換，星移斗轉

因為他們

我才敢說喜歡這里的生活

我與這些懷揣各自疼痛的人們

由于長久地待在一起

所造成的悲喜交加的生活

我甚至因此開始喜歡那些惡人

作為一種對立

乃至善的必要補充

攜帶一門陰暗的知識

提示地獄的普遍和可能

因為沒有容易的事

你可以是一個傻子

一直奔跑，努力得像一個人

一個跑著的人

可以時而倒立，時而跌倒

看起來笨拙又露怯

這些都不過是一種效果

以便在晨昏之間順利穿過人群

因為沒有容易的事

你還會祈禱，雙手合十

可你絕不能假笑

愚蠢，不善良，自作聰明

在那一大堆包圍你的

反光的玻璃眼球里

你不想看見他們露出更多的牙齒

有一天

母親做完飯，我們坐下

喝白酒

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

都是些陳年舊事

從她幾歲開始輟學

放豬弄丟被姥姥痛打

到如今將近七十歲

屢屢想起一個早逝命苦的姐妹

比起那姐妹她說她活賺了

這輩子還算行

午后異常安靜

小區(qū)廣場上偶爾傳來幾聲孩子的喊叫

陽光在廚房緩緩挪動

我端著酒杯

想著這人世的不易和溫暖

突然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