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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道周僑居漳浦后返回銅山故里辨析

        2019-11-12 10:55:38張哲民
        閩臺文化研究 2019年4期

        張哲民

        (東山縣銅山古城文化發(fā)展促進會,福建 漳州 363401)

        明季理學(xué)大儒黃道周萬歷十三年出生于銅山所城之東門,8歲隨兄黃道琛至頓坑耕讀凡數(shù)年;22歲為避族人之難,全家搬離銅山而隱居頓坑;次年,黃父青原公客死頓坑;25歲在頓坑辦完父親喪禮后,黃道琛返歸銅山故里,黃道周則奉母移居漳浦東皋。黃道周當年作《徙澤記》自述:“計吾生世,稍有知識,未二十載,三移其居?!奔礆v經(jīng)銅山、頓坑、漳浦三地移居,這是黃道周經(jīng)歷的一段親情寡淡、艱辛困頓的時期,也是得以博學(xué)多聞、廣交曠游的重要時期,對其日后形成淹博卓越的學(xué)識極具影響。此后,黃道周成家立業(yè)于漳浦,世稱“黃漳浦”。居住漳浦期間,黃道周?;劂~山故里。關(guān)于黃道周僑居漳浦后返回銅山故里的行跡,有的地方志乘或黃道周紀年著述雖有涉及,然亦偶有訛誤,筆者結(jié)合黃道周著述以及相關(guān)文獻逐次辨析,以期厘清黃道周歷次返回銅山故里的年份、背景及史跡。

        一、黃道周居住漳浦縣城五個時間段

        辨析黃道周返回銅山故里的行跡,必須厘清黃道周生平居住在漳浦縣城的五個時間段。

        (一)第一時間段:黃道周25歲至37歲?!肚f譜》萬歷三十七年(1609),先生年二十有五:“服除。是歲,奉母移居浦邑中。已,娶孺人林氏,復(fù)居浦之東郭。”黃道周當年作有《徙澤記》自述三移其居始末,及七律《秋后筑垣遂成土室得詩十首》、五律《徙居?xùn)|皋四章》。黃道周在東皋草廬歷經(jīng)講學(xué)、著述、科舉,共生活12年,直至天啟元年秋(1621),37歲黃道周離開漳浦,公車北上赴京會試,明年登進士,為庶常。

        (二)第二時間段:黃道周41歲至45歲?!肚f譜》天啟五年,先生年四十有一:“夏四月,請告歸里。秋七月,至家。冬十二月,葬青原公于北山,因結(jié)廬其下,躬自負土成墳,勒先人行事銘于屏石?!痹撃耆?,黃道周新任講經(jīng)筵展書官,因“平步奉書以進”而得罪魏忠賢。四月借口侍奉老母,告假還鄉(xiāng),七月回到漳浦縣城,十二月把亡父青原公(棺木或骸骨)由頓坑移葬于漳浦北山,并在墓下搭建廬室,離開東皋草廬移至墓廬居住,這段時期先后經(jīng)歷娶蔡氏、服母喪、徐霞客來訪等。崇禎二年冬(1629),45歲黃道周聞后金兵入關(guān),遵化被攻陷,慨然攜家人出山赴京,這個時間段在墓廬居住四年。

        (三)第三時間段:黃道周48歲至52歲?!肚f譜》崇禎五年,先生年四十有八:“是冬,抵墓下,誦陶詩曰:‘徘徊丘隴間,依依昔人居?!嗽唬骸峁痔諒]不在士行之側(cè)?!街姓魸?,人跡罕至,床幾藤□已半就腐墜,惟經(jīng)史子籍可九千余卷,爛浥未盡。”黃道周因上疏救受袁崇煥案牽連的輔臣錢龍錫,最終以“濫舉逞臆”削籍為民。于是崇禎五年三月(1632),48歲黃道周攜帶家人出京城,一路游覽南下,當年冬天回到漳浦北山墓廬。此后四年,黃道周主要整治墓廬、著述講學(xué),應(yīng)邀至漳州紫陽書院講業(yè),編撰《榕壇問業(yè)》。崇禎九年九月(1636),聞清兵入侵京畿,52歲黃道周毅然招募36名鄉(xiāng)勇離開漳浦,北上勤王。

        (四)第四時間段:黃道周55歲至56歲?!肚f譜》崇禎十二年,先生年五十有五:“復(fù)還山守墓。以前疏批旨有‘朋串’之語,乃于石養(yǎng)山中、堊廬之下,別搆數(shù)椽,以列大雅。”黃道周因平臺召對,最終被“降六級調(diào)外用”,調(diào)任江西布政司都事。崇禎十一年(1638)九月,黃道周離京返鄉(xiāng),一路游歷泰山、講業(yè)大滌,該年暮冬回到漳浦北山墓廬。次年,55歲黃道周在墓廬附近建十朋軒和九串閣。崇禎十三年(1640),因江西巡撫解學(xué)龍舉薦,被弄臣陷害,誣陷結(jié)黨,不久逮捕令下來,56歲黃道周于五月二十三日辭墓至南昌赴逮,此次回鄉(xiāng)時間僅一年半。

        (五)第五時間段:黃道周58歲至60歲。經(jīng)過一年多刑部監(jiān)獄、詔獄關(guān)押受審,黃道周以“永戍酉陽”獲釋出獄。崇禎十五年春二月(1642),58歲黃道周出京赴戍。八月,得知免戍官復(fù)原職,具疏辭謝,當年閏十一月回到漳浦北山墓廬。此后時間,主要是修建浦東舊居為明誠堂,營建鄴山書院,講業(yè)著述等。崇禎十七年五月(1644),60歲黃道周在鄴山聞崇禎帝亡故,痛哭三日。九月十五,辭墓赴弘光朝啟用,從此永別漳郡,《莊譜》本年篇末:“蓋自是而先生終無還山之期矣。”此次返鄉(xiāng)近兩年時間。

        二、黃道周返回銅山故里時間明晰的行跡

        依據(jù)黃道周著述及清乾隆《銅山志》所載,可辨析厘清黃道周僑居漳浦后,共有六次證據(jù)確鑿、時間明晰的返回銅山行跡。

        (一)天啟元年秋(1621),黃道周37歲進京會試前夕,返回銅山故居探親,此行途中有母舅帶領(lǐng)同往。黃道周作有五古《秋后至故居過阿舅宅上見海色明凈而阿舅將遂入燕偶成數(shù)韻》,全詩如下:

        海嶼湛清秋,小渚涵白澤。

        灝氣識歸帆,鯤鵬自促側(cè)。

        常懷萬里心,蕩以負山力。

        一鬐暴東洲,一羽橫西極。

        徘徊十年間,依然見人跡。

        報膝今介丘,中夜歌伏櫪。

        麒麟自斗爭,日月猶為蝕。

        何況令吾曹,坐使傷寥歷。

        春風(fēng)發(fā)明河,潮水通碣石。

        霓虹垂宛蜒,穹窿映空碧。

        揮手留余波,猶能蕩八域。

        纓長足自清,天高準且直。

        俯視方壺洲,相去千百尺。

        誰復(fù)忍居諸,俛仰隨矰弋。

        分析整詩意境,可獲三條信息:一是黃道周作本詩時間在未中進士之前,從“常懷萬里心”之壯志,及“依然見人跡”之情景可斷。二是黃道周作詩時間在其為生員后十年。黃道周27歲為秀才,其《辨仁義功利疏》有“臣蚤歲學(xué)道,二十七始就青衿”之述?!肚f譜》天啟元年(1621),先生年三十有七:“是秋,公車北上。”黃道周自27歲“就青衿”開始科舉之路,至37歲公車北上剛好十年,符合“徘徊十年間,依然見人跡”詩境,可斷黃道周37歲時作此詩。三是阿舅要同往北方。本詩序言“阿舅將遂入燕”是關(guān)鍵字眼,將,為帶領(lǐng)、率領(lǐng);遂,往也,意即阿舅要帶領(lǐng)黃道周同往北方。青年黃道周共有兩次入京參加會試,一在34歲,一在37歲。萬歷四十六年(1618),34歲的黃道周與張燮結(jié)伴北上,首次參加會試,《張燮年表》萬歷四十六年:“十一月,北上春官……至浦城,與黃道周同度仙霞嶺”即可證。而37歲此年秋后,入京赴試前夕,黃道周回到銅山故居探親,此次入燕有阿舅帶領(lǐng)陪同,在阿舅家里,黃道周有感而作此詩。

        (二)天啟五年秋冬(1625),黃道周41歲返回銅山探親,為崇文書院題匾。清乾隆《銅山志·學(xué)校志》圣殿:“萬歷七年(1579),軍門勞公勘查文廟有礙,遂撤欞星門扁額。至萬歷四十年,簪纓鼎盛,學(xué)生陳王教等輒請當?shù)?,募緣重建,廟貌式廊。后十余年,再蓋華表。翰林黃公道周題‘斯文在茲’于中,并‘江漢秋陽’、‘金聲玉振’于東西?!比f歷七年,明朝首輔張居正發(fā)動大規(guī)模禁廢書院事件,銅山崇文書院受到禁毀;至萬歷四十年(1612),在黃道周母舅陳王教倡請下,崇文書院得以重建;過了十幾年又增蓋華表,修葺一新,適逢黃道周返回銅山探親,在舅舅陳王教邀請下,黃道周為崇文書院題寫三塊匾額。

        天啟四年(1624),黃道周40歲,年初散館,獲授翰林院編修國史實錄。次年三月,黃道周新任講經(jīng)筵展書官,因“平步奉書以進”而得罪魏忠賢?!肚f譜》天啟五年(1625),先生年四十有一:“夏四月,請告歸里。秋七月,至家。冬十二月,葬青原公于北山?!睆摹肚f譜》記載看,黃道周于在天啟五年七月,回到漳浦。這是黃道周入仕后首次返鄉(xiāng),在漳浦整理安頓后,以黃道周對兄長黃道琛及舅舅們的敬重,當年不久即返銅山故里探親。探親期間,為崇文書院題留正殿匾額“斯文在茲”,及左右兩廡“江漢秋陽”“金聲玉振”?!躲~山志》所記“翰林黃公”,此時黃道周身份正符合。

        (三)崇禎元年春(1628),黃道周44歲返回銅山,葬祖母及伯叔于后澳祖墳園?!肚f譜》崇禎元年,先生年四十有四:“是春,葬先祖母及伯叔,又葬前夫人林氏于北山之左?!币酝糠謱W(xué)者認為黃道周本年葬祖母、伯、叔及前夫人于北山,謬也。《莊譜》實際記載黃道周本年做兩件事,首先是葬先祖母及伯叔;其次是葬前夫人林氏。前者并非葬在北山,而是葬于銅陵后澳貓兒山黃氏祖墳園,理由有三:其一,道光十三年銅陵后澳貓兒山立有《明理學(xué)石齋黃先生祖塋神道碑》,碑文有:“石齋黃先生,吾邑銅山人也,其祖塋在銅之后澳,青烏家號貓兒洗臉?!逼涠?,編修于清乾隆年間的銅山東門黃氏分支關(guān)隘頂黃氏《啟裕派東門黃氏世系家譜》稿本記載:“四世三房次世懋公字肅毅,妣翁氏,合葬于后澳山,號貓兒洗面?!逼淙?,黃道周24歲時請張燮作《黃母陳孺人生傳》,記有黃母治理祖母喪事過程:“又無何,姑又病卒,孺人茹泣治喪事,翁藉以不廢禮?!碑敃r黃家貧困,賴黃母拮據(jù)治喪,青原公得以不廢禮。黃道周在合葬父母于北山墓園后,又于崇禎元年春回到銅山,合葬祖父、祖母及伯、叔于銅陵后澳祖墳園。

        (四)崇禎九年中秋(1636),黃道周52歲攜帶家人回銅山探親賞月。這次返銅,作有五言律詩《中秋攜家人出銅海玩月有作命諸子姓屬和三章》,全詩如下:

        浮云明月過,開興只斯須。

        鳥影看無動,花魂行自蘇。

        鶴還因露警,人倦值雞呼。

        杯子扁舟小,將誰狎五湖。

        海色青天地,風(fēng)根靜羽毛。

        練空不罥席,銀漢坐容舠。

        萬里見秋葉,孤罇散暮濤。

        無端陳廣樂,魚鳥自深高。

        清時容釣弋,海大見安流。

        白露彌無際,伊人何所求

        長鯨吹浪去,疊鱟掛帆浮。

        忍憶廿年事,蘆花半上頭。

        本詩沒注明作于何年,可從黃道周居住漳浦五個時間段進行排除:其一,從序言“攜家人”“命諸子姓屬和”“玩月”等字句判斷,此詩作于中年時期,居住漳浦的第一時間段、第二時間段,黃道周尚未有子輩可以“屬和”,故可以排除這兩個時間段。其二,第四時間段較短,黃道周55歲春已回銅陵,56歲中秋已至京受獄,此時間段的中秋亦可排除。其三,第五時間段,黃道周58歲中秋在回家途中;黃道周59歲當年的八月至十月,均在北山墓廬講學(xué)、刊印《孝經(jīng)集傳》、修訂《洪范明義》,有該期學(xué)生胡夢錥跋《孝經(jīng)集傳》載“此書于癸未八月朔日,……癸未十月朔日胡夢錥謹識”,以及黃道周跋《洪范明義·總目》款作載“癸未八月望日,臣道周再識”,可為證;黃道周60歲五月去漳州鄴山,直至九月赴弘光朝召用,故亦可排除第五時間段。其四,第三時間段是中年黃道周居漳浦時間較長的一段,黃道周48歲中秋尚在回家途中;黃道周49歲在北山講學(xué)著述,有弟子呂士坊跋黃道周《榕壇問業(yè)》第18期“夫子自壬申抵家,諸弟子相從講論皆在浦之北山”為證;當年秋,黃道周均在鄴山忙于建設(shè)書院,黃道周《鄴山書院記》文中洪尊光加注:“吾黨之欲營茲山,癸酉、乙亥,凡兩不果,所不能已者,止為諸翁數(shù)片石耳。癸酉秋,榜與張勖之諸生卜筑江峽”亦可證。黃道周50歲當年五月,應(yīng)邀到漳州紫陽學(xué)堂講學(xué),十二月才回漳浦;51歲當年五月復(fù)會于榕壇,歲暮復(fù)回北山;故第三時間段48~51歲的中秋,黃道周均無返回銅山的條件與行跡。黃道周52歲當年中秋,受銅山親人盛邀攜家人返鄉(xiāng),則有崇禎九年(1636)九月出山之前所作“還山矣,為親朋強至海下”為據(jù)。海下即指銅海,蓋黃道周書寫地名常題某處之下,如“獨處墓下”“北山廬下”“向在都下”,黃道周本年中秋返回銅山故里,由此可證。

        (五)崇禎十二年正月(1639),黃道周55歲返回銅山,修復(fù)崇文書院孔子塑像,并作《修像告先圣文》。有三篇文獻為據(jù),可證黃道周返回銅山此行:一是黃道周《修像告先圣文》開篇:“維崇禎十有二年歲次乙卯年正望日癸酉,銅陵后死:前少詹事兼侍讀學(xué)士黃道周、貴州按察司提學(xué)參議陳士奇,舉人游昌業(yè)、劉善懋等同諸生聿修圣像?!蔽闹悬S、陳、游、劉全是銅陵人,又統(tǒng)一冠以“銅陵后死”,這四個銅陵人聚在一起修復(fù)孔子像,地點當然在銅山。二是黃道周《乞言自序狀》記述母親陳氏:“時聞議廢圣像,母為哀慟,縞素三日,哀慟不絕?!秉S道周自幼即受母親影響,同時也是讀書人的崇文敬圣之情,黃道周與銅山崇文書院情緣極為深厚,親自參與聿修圣像當在情理之中。三是《明史·列傳·陳士奇》記載:“崇禎四年考選,授禮部主事,擢廣西提學(xué)僉事。父憂歸。服闋,起重慶兵備,尋改貴州,復(fù)督學(xué)政。母憂闋,起贛州兵備參議,進副使,督四川學(xué)政?!秉S道周在《修像告先圣文》稱陳士奇為“貴州按察司提學(xué)參議”,此時陳士奇由于丁母憂回到銅山,也可證黃道周作此文是在返回銅山修祭圣像期間。

        (六)崇禎十七年三月一日(1644),黃道周60歲,返回銅山祭掃先人并住十天。《莊譜》崇禎十七年,先生年六十:“而先生以三月朔日祭掃渡江,至十日乃歸?!彪m《莊譜》沒有說明至哪里祭掃,閩南三月有拜山之俗,黃道周祭掃有兩個地方,一個是在漳浦北山祭掃父母,另一個是返回銅山祭掃祖先。此時,黃道周正居在漳浦北山墓廬,顯然本次祭掃乃返回銅山,行程共十天。本年三月二日,黃道周作有《講堂告文》:“維崇禎甲申年三月朔有二日庚寅,吾鄉(xiāng)諸孝秀,構(gòu)蒼瀛書舍,將以是日上梁,謹用牲禮告于山川、堂構(gòu)之靈?!焙钫嫫健饵S道周紀年著述書畫考》對此次行跡有考:“按方詩銘、方小芬編《中國史歷日和中西歷對照表》中,本年三月二日為庚寅日。既然黃道周三月一日至十日返回銅山祭掃,那么這篇《講堂告文》便是為銅山蒼瀛書舍而作的?!秉S道周《講堂告文》有“維我桑梓,實致敬慕”之句,黃道周桑梓者,非銅山莫屬也。

        三、黃道周返回銅山證據(jù)充分但年份不詳?shù)男雄E

        黃道周著述及銅山志乘多有黃道周返回故里的記述,證據(jù)充分,但年份比較模糊,結(jié)合有關(guān)文獻仍可辨析。

        (一)黃道周居漳浦第二時間段,返回銅山故里,與好友張廷范同游龍?zhí)渡?。張廷范為五都樟塘村人,與黃道周同年中舉,清《詔安縣志·選舉志》載:“明萬歷四十六年,戊午科中式,鄉(xiāng)試十六名。”張廷范作有《與黃太史游龍?zhí)丁菲哐怨棚L(fēng),清《詔安縣志》、《東山縣志》(民國稿本)[皆錄此詩,全詩如下:

        龍?zhí)吨皆屍嬖眨?/p>

        龍?zhí)吨焐蟻怼?/p>

        分明龍門碣石北,

        雙峽排空映紫崖。

        與君同生青海上,

        未見龍瀑幾千回。

        細聽龍泉有龍蟠,

        清歌迸作瀑聲響。

        龍?zhí)渡轿挥阢~山所城西,為銅陵勝景,清乾隆《銅山志·山川》龍?zhí)渡剑骸霸诔俏鞫镌S,云山高大,積石巉巖,有清泉下注,四時不竭,凡大旱皆于此禱雨,祭天取水焉。其間有石屋,大石如蓋,下如門,低首而入,其中平坦,可坐三十余人?!秉S道周《銅山石室記》篇末:“此地南適數(shù)百武,有石闕迴廊,是為太室之山,太室西南二里許,有鮫屋寒泉,石城碧嶂盤于絕巔之上,是為龍?zhí)?,龍?zhí)稁f巖不及二室,然其洞壑迂迴視二室則又幽遠矣。”此游即張廷范來銅山拜訪返鄉(xiāng)的黃道周,黃攜張同游龍?zhí)稁f巖。張廷范稱黃道周為太史,是辨析時間節(jié)點的重要線索。明清兩朝,修史之事由翰林院負責,又稱翰林為太史?!肚f譜》天啟四年(1624)先生年四十:“初散館,授翰林院編修國史實錄?!焙擦衷壕幮逓檎咂罚S道周居漳浦縣城第二時間段,即黃道周在41~45歲這段時間,回銅期間與張廷范游龍?zhí)?,正符合太史身份。這段時期,還有張燮與黃道周尺牘《寄黃幼玄太史》,張燮稱黃道周為太史,亦證之。

        (二)崇禎六年或七年,占據(jù)銅山外寇撤退后,黃道周返回故里探望親人,作有五言律詩《寇退因出銅海視諸親串》,本詩沒有注明寫作時間,全文如下:

        江石不可漱,枕濤殊未安。

        解纓將短棹,瘞筆事長竿。

        魚夢開清夜,鷗盟結(jié)暮寒。

        何脩穩(wěn)屐齒,到處共盤跚。

        物態(tài)殊今昔,江潮唯放痕。

        不觀岸影倒,安晤日車翻。

        石蚌精華盡,天吳音貌尊。

        銜山煙樹渺,勿復(fù)怨王孫。

        一魚橫大海,眾鳥睨孤林。

        客愛幽人屐,天埋高士金。

        獨吟杉子落,噩夢野云陰。

        抆得床頭劍,如開青史心

        墓田維不給,丙舍亦堪憐

        眾識鄭公里,時無田子春。

        遊絲驚雁隸,潛火失鮫人。

        愧彼鷹揚老,居然壓約倫。

        據(jù)林定泗《〈銅山志〉注譯》增補部分卷之九《災(zāi)祥志(大事記)》載,在黃道周生活年代,銅山共發(fā)生六次敵寇侵犯:一是天啟七年(1627)六月,鄭芝龍帶兵占據(jù)銅山,次年接受明廷招撫。二是崇禎元年(1628),鄭芝龍由廈門抵銅山,繼而轉(zhuǎn)杜潯,為鄉(xiāng)紳丘懋煒抗拒;遁走。三是崇禎四年(1631)海賊劉香老以賊眾數(shù)百猝攻銅山,把總蔡而爖力戰(zhàn)死之。四是崇禎五年(1632),倭寇屢犯銅山。五是崇禎六年(1633)荷蘭殖民者武裝入侵銅山,閩巡撫鄒維璉出兵還擊,戰(zhàn)八晝夜。荷蘭戰(zhàn)敗,軍船被焚毀。同年,倭寇進犯銅山,南嶼陳焯率領(lǐng)民眾設(shè)‘暗鼎陣’,擊退倭寇。六是崇禎七年(1634),有“紅毛番”船泊銅山及五都地方,焚殺甚慘,后被巡按路振飛、大帥徐一鳴率眾還擊,荷人退至宮前灣,被圍殲。辨析上述六次敵寇進犯銅山事件,第一次及第二次,實為鄭芝龍率閩南海盜肆掠橫行,這兩年黃道周正在服母喪,忙于合葬父母于北山,及回銅山葬祖父母及伯叔,葬前夫人林氏于北山,服喪期間不作詩賦吟唱,可排除。第三、四次分別發(fā)生在崇禎四年、五年,此時黃道周正在京城及外地,亦可排除。由此可見,作此詩時間背景應(yīng)為崇禎六年(1633)或崇禎七年(1634),正是黃道周居漳浦的第三時間段,時進犯銅山外宼撤退后,黃道周回故里探望親人。

        (三)崇禎六年或七年,黃道周返回銅山故里,為銅陵關(guān)帝廟撰聯(lián)。銅陵關(guān)帝廟大殿正中石柱懸掛一幅黃道周撰題的對聯(lián):“數(shù)定三分扶炎漢平吳削魏辛苦倍常未了一生事業(yè);志存一統(tǒng)佐熙明伏虜降魔威靈丕振只完當日精忠?!贝寺?lián)沒有題落款時間,劉小龍《海峽關(guān)帝傳奇》有一章專門對此聯(lián)撰題時間進行考證。劉小龍認為崇禎年間,銅山常受外寇進犯。崇禎七年(1634),巡按路振飛、大帥徐一鳴等率軍打退當年侵據(jù)銅山的荷蘭“紅毛番”。當時黃道周削籍還鄉(xiāng),正是居于漳浦第三時間段,其返回銅山探親。黃道周故居后即關(guān)帝廟,應(yīng)廟祝之求,黃道周撰題這幅名垂青史對聯(lián)。黃道周撰關(guān)帝聯(lián)之行與作五言律詩《寇退因出銅海視諸親串》之行或為同一次返銅,留待后考。

        (四)黃道周生平多次游歷銅山石室,其《銅山石室記》所述可證。銅山石室位于銅陵水寨大山上,為銅陵勝景之一。黃道周《銅山石室記》述其多次游歷石室,由此可辨黃道周返回銅山的行跡,主要有三個時期:其一,黃道周早歲時期?!躲~山石室記》:“予自早歲,日陟茲山。月出東望,滉漾兩海,海中塔峰,正當架上,柱城與海,如圭擁壁,心系而樂之?!痹鐨q為10歲以內(nèi),黃道周5歲入社學(xué),7歲讀父書,8歲隨兄至頓坑,故其早歲“日陟茲山,月出東望”時間當在7~8歲之間。其二,黃道周青年時期?!躲~山石室記》載:“自予睹記二十年之內(nèi),苔蘚砂礫,皆寖墨光,當?shù)谰奕酥碓?,霏乎其足述也。”黃道周7、8歲時期日夜在石室,其“睹記二十年之內(nèi)”,當其28歲之前數(shù)次游歷石室,水寨大山石壁上鐫刻的“當?shù)谰奕酥碓仭蹦E,至今尚有“嘉靖十五年大明欽差總督備倭吳公惠政碑”“嘉靖三十四年大明把總?cè)獡]使王公靖海碑”“嘉靖五年福建右參政臨海道蔡潮書宦海恩波石刻”“萬歷三十六年水師提督程朝京、參戍李楷在石室內(nèi)巖壁題書賦詩”“萬歷三十六年福建南路參將施德政橫海歌”等石刻。其三,黃道周中年時期。《銅山石室記》載:“圮墜以來,復(fù)三五年,風(fēng)雨之所躅躑。寤寐真靈者,徘徊顧瞻,負擔而反,是亦可以復(fù)起矣。”說明水寨大山的廟祠坍塌時,黃道周正重游此地;再過三五年,又來一次重游,遂作此文。從文中“予行屐履未半天下,然觀天竺、虎丘、錫山、鄒嶧之間”辨析,這些名山正是黃道周48歲削籍還鄉(xiāng)途中所游,本年冬天回到漳浦。黃道周極敬重銅山兄長黃道琛,應(yīng)在不久即返銅山探親,《銅山石室記》應(yīng)為其49歲返銅時所作。而三五年之前,則是其44~45歲居漳浦縣城第二時間段,有一次重游水寨大山,見到廟祠坍塌。由此可斷,黃道周僑居漳浦后,至少有三個時期重游銅山石室,即25~28歲某個時間、44~45歲某個時間、49歲這一年。

        綜上所述,黃道周僑居漳浦五個時間段,有六次時間明晰的返回銅山行跡,也有六次時間模糊行跡。由于黃道周早期詳確資料不多,通過辨析其僑居漳浦后歷次返回銅山故里的行跡,對完善黃道周紀年研究,推進東山縣黃道周文化建設(shè)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注釋:

        [1][5][6][7][8][11][14][15][28][36]莊起儔:《漳浦黃先生年譜卷上》,(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一),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86頁、第94頁、第99頁、第110頁、第133頁、第92頁、第94頁、第95頁、第95頁、第121頁、第94頁。

        [2]《徙澤記》,(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三),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1055頁。

        [3](明)蔡保楨:《柳溪集》,轉(zhuǎn)見《東山文史資料》第五輯,1985年印發(fā)。

        [4]《五言律詩》,(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五),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1918頁。

        [9]《五言古詩》,(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五),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1844頁。

        [10]《辨仁義功利疏》,(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一),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167頁。

        [12]《張燮年表》,陳慶元著:《晚明閩海文獻梳理》,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418頁。

        [13][34][39]林定泗主編,《〈銅山志〉注譯》,東山縣銅陵鎮(zhèn)人民政府《愛我銅陵》編委會編印,2013年12月,第64頁、第25頁、第449頁

        [16]王君艷、陳立群:《東山風(fēng)物叢書·歷代石刻》,福州:海風(fēng)出版社,2013年,第138頁。

        [17]東山縣銅陵鎮(zhèn)關(guān)隘頂《啟裕派東門黃氏世系家譜》,清乾隆編,民國續(xù)編,手抄稿本。

        [18]《黃母陳孺人生傳》,(明)張燮撰:《張燮集》(第一冊),陳正統(tǒng)主編,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632頁。

        [19]《五言律詩》,(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五),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出版,第1936頁。

        [20](清)黃彭年《陶樓雜著》,光緒十五年陶樓刊本。

        [21](清)鄭開極輯《石齋先生經(jīng)傳九種》,康熙三十二年刊本。

        [22](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乾隆十五年郭文焰重刊本。

        [23]《鄴山書院記》,(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三),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1009頁。

        [24]《與洪尊光編問業(yè)修業(yè)書》(三),〔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二),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763頁。

        [25]《修像告先圣文》,(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三),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1230頁。

        [26]《乞言自序狀》,(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一),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351頁。

        [27](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列傳·陳士奇》,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十二冊,第6809頁。

        [29]《講堂告文》,(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三),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1234頁。

        [30]侯真平:《黃道周紀年著述書畫考》上冊,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1994年,第347頁。

        [31][32](清)秦炯纂修:《詔安縣志》,詔安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整理,2012年印,第370頁、第251頁。

        [33]李猷明纂:《東山縣志》(民國稿本),福建省東山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1987年印,第316頁。

        [35][41][42][43][44]《銅山石室記》,(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三),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出版,第1040頁、第1039頁、第1039頁、第1039頁、第1040頁。

        [37]《寄黃幼玄太史》,(明)張燮撰:《張燮集》(三),陳正統(tǒng)主編,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9月,第1049頁。

        [38]《五言律詩》,(明)黃道周撰:《黃道周集》(五),翟奎鳳、鄭晨寅、蔡杰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第2216頁。

        [40]劉小龍:《海峽關(guān)帝傳奇》,福州:海風(fēng)出版社,2012年,第3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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