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傳鵬
導(dǎo)語
《蒲柳人家》透過一幅幅風俗畫,熱情地贊頌了淳厚樸實的勞動人民,贊揚了他們熱忱正直、扶危濟困的美好品格和高尚的道德情操。劉紹棠曾說他是在用飽蘸色彩的筆寫人、寫人情。文章情節(jié)雖普通,但咀嚼起來意境甚美——人、事、鄉(xiāng)風水色、文學語言,無有不美。它既是一篇小說,也是一幅幅有著濃郁地方特色的風情畫,更是個性突出、形象鮮明的人物漫畫。
解析
一、景物描寫美
《蒲柳人家》雖是小說,卻用散文化的筆法,把京東運河沿岸農(nóng)村的獨特地域風貌、民俗風情渲染了出來:
“運河灘上遍地開放著五顏六色的野花,頂屬死不了的花朵最小,只有蠶豆粒大,血紅血紅的,灑滿在河邊、路旁、柳蔭下,……更艷麗,葉子也更翠綠?!?/p>
“夏日的傍晚,運河上的風暴像一幅瑰麗的油畫。殘陽如血,晚霞似火,……蟈蟈在豆叢下和南瓜花上叫起來。月上柳梢頭了?!?/p>
“僻靜的河灣,這個河灣被一道沙岡環(huán)抱著,長滿紅皮水柳,水色澄碧,清可見底?!?/p>
“靜靜的七夕之夜,夜風像淙淙的流水……”
字里行間滲透著作者對大運河的熱愛,除了精彩的景物描寫,還有光葫蘆頭木梳背兒、大紅兜肚、長命鎖、洗三、百家衣等地方風俗習慣的描寫,使小說具有了濃郁的地方色彩、民族氣息,散發(fā)著經(jīng)久不衰的獨特魅力。
二、人物形象美
聰慧頑皮、稚氣可愛的六歲男孩何滿子是小說的主要線索人物,奶奶一丈青大娘和爺爺何大學問是小說的兩個主要描寫對象。《蒲柳人家》中,并無離奇的情節(jié),作者用環(huán)境描寫、語言描寫、動作描寫以及起外號、類型化、漫畫化等手法,濃墨重彩地描寫了一丈青大娘、何大學問、望日蓮、柳罐斗、花鞋杜四等主要人物,使讀者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何滿子的奶奶,人人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大高個兒,一雙大腳,青銅膚色,嗓門也亮堂,罵起人來,方圓二三十里,敢說找不出能夠招架幾個回合的敵手?!?/p>
“何大學問人高馬大,膀闊腰圓,面如重棗,濃眉朗目,一副關(guān)公相貌。年輕的時候,當過義和團,會耍大刀,拳腳上也有兩下子……他又好喝酒,脾氣大,愛打抱不平,為朋友敢兩肋插刀……”
廖廖數(shù)語,就描繪出一個性格豪爽的婦女形象。
爺爺何大學問——一個俠肝義膽的趕馬跑生意的能人,也通過簡單的文字敘述便躍然紙上。
寫何滿子的細節(jié)更是叫人過目不忘:
“何滿子六歲,剃個光葫蘆頭,天靈蓋上留著個木梳背兒;一交立夏就光屁股,曬得兩道眉毛只剩下淡淡的痕影,鼻梁子裂了皮,全身上下就像剛從煙囪里爬出來,連眼珠都比立夏之前烏黑。”
“何滿子偷瓜,不但膽大,而且心細,他滴溜溜轉(zhuǎn)動著黑亮黑亮的小圓眼睛,先看準了有利地形,再仔仔細細觀察,分辨出哪一條瓜壟埋藏著地槍。然后,他趴下來,只靠兩只臂肘爬行;臨到地邊,滋溜一下,像一只泥鰍,鉆進了瓜壟?!?/p>
多么聰慧靈秀的孩子??!這個小小男子漢展現(xiàn)出來的純真稚氣、聰明伶俐又好動頑劣,讓我們印象深刻。
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塑造人物形象最大的特色在于,沒有把讀者帶到上個世紀二三十代那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而是像拍電影特寫鏡頭似的把普通百姓的生活巧妙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且形象豐滿,令人印象深刻。
三、語言描寫美
我國當代大學者錢鐘書先生對劉紹棠的小說作了高度的評價:“閱讀、欣賞劉紹棠的小說,就好比坐在各種名貴佳肴樣樣俱全的盛大宴會的餐桌旁邊。每樣菜都吸引你吃,使你不知如何下筷子才好?!笔堑?,《蒲柳人家》不僅有獨特鮮明的人物性格、濃郁的地方色彩和泥土氣息,而且語言優(yōu)美,極富詩情畫意和音樂性。
“一丈青大娘罵人,就像雨打芭蕉,長短句,四六體,鼓點似的罵一天,一氣呵成,也不倒嗓子?!?/p>
“何大學問人高馬大,膀闊腰圓,面如重棗,濃眉朗目,一副關(guān)公相貌。”
“何滿子是一丈青大娘的心尖子,肺葉子,眼珠子,命根子?!?/p>
一丈青大娘、何大學問、何滿子等人物的成功塑造離不開精彩的語言描寫。以上幾處細節(jié)描寫語言生動活潑,不僅繪聲繪色地刻畫出人物獨特的形象,而且又體現(xiàn)了京味兒十足的“說唱藝術(shù)”的特點,節(jié)奏鮮明,極具音樂感。
仿寫
小雨連綿不斷地下著,勾勒出茫茫煙雨中田野的輪廓。田野顯得更美麗,更神奇,更神秘啦!路上的行人越發(fā)的稀少。大片的玉米在風中隨風搖擺,它讓我感受到秋天的涼爽與奔放。
結(jié)語
品味《蒲柳人家》的美,確是處處散發(fā)著馨香的泥土氣息。堅持用自己的筆書寫蒲柳人家的風土人情,堅持用自己的生命詮釋至美的鄉(xiāng)村牧歌,這就是差點被我們這代人遺忘的、曾經(jīng)被稱為“大運河之子”的鄉(xiāng)土作家——劉紹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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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日那天,天熱得發(fā)了狂。太陽剛一出來,地上已像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霧非霧的灰氣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覺得憋氣……街上的柳樹像病了似的,葉子掛著一層灰土在枝上打著卷;枝條一動也懶得動的,無精打采地低垂著。馬路上一個水滴也沒有,干巴巴的發(fā)著些白光。便道上塵土飛起多高,與天上的灰氣聯(lián)接起來,結(jié)成一片毒惡的灰沙陣,燙著行人的臉。處處干燥,處處燙手,處處憋悶,整個老城像燒透的磚窯,使人喘不出氣。狗趴在地上吐出紅舌頭,騾馬的鼻孔張得特別大,小販們不敢吆喝,柏油路化開;甚至于鋪戶門前的銅牌也好像要被曬化。
——《駱駝祥子》(老舍)
解析
選文描寫天氣的炎熱,采用了正面描寫與側(cè)面描寫相結(jié)合的方式,正面描寫“天熱得發(fā)了狂。太陽一出來,地上已像下了火”,側(cè)面從對柳樹、馬路、老城、狗、騾馬、小販們、柏油路、鋪戶門前的銅牌等景物的描寫中突出天氣的炎熱干燥。選段中,作者寫柳樹“像病了似的”,“枝條一動也懶得動,無精打采地低垂著”,寫出了柳樹在烈日下的情態(tài),擬人化手法的運用,更為傳神。比喻、擬人、夸張等修辭的綜合運用,也使得景物更為具體可感,形象生動。作者寫景,也不純粹寫景,對烈日的描寫,更是為了表現(xiàn)祥子烈日下拉車的艱辛和生活的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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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獨自在灣流中一條平底小帆船上釣魚的老人,這一回已去了八十四天,沒逮上一條魚。頭四十天里,有個男孩跟他在一起。
可是過了四十天還沒捉到一條魚,男孩的父母對他說,老人如今準是終于“倒了血霉”,這就是說,倒霉到了極點,于是男孩聽從了他們的吩咐,上了另外一條船,頭一個禮拜就捕到了三條好魚。
男孩看見老人每天回來時船總是空的,感到很難受,他總是走下岸去,幫老人拿卷起的釣索,或者魚鉤和魚叉,還有收卷在桅桿上的帆。帆上用面粉袋片打了些補丁,收攏后看來像是一面標志著永遠失敗的旗子。
老人消瘦憔悴,脖頸上有些很深的皺紋。腮幫上有些褐斑,那是太陽在熱帶海面上的反光所造成的良性皮膚病變。褐斑從他臉的兩側(cè)一直蔓延下去,他的雙手常用繩索拉大魚,留下了勒得很深的傷疤。但是這些傷疤中沒有一塊是新的。它們像無魚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蝕的地方一般古老。
他身上的一切都顯得古老,除了那雙眼睛,它們像海水一般藍,顯得喜氣洋洋而不服輸。
——《老人與海》(海明威)
解析
《老人與海》一開篇,海明威就介紹了圣地亞哥的尷尬處境——八十四天里沒捉到一條魚,緊接著對其進行肖像描寫,但作者并沒有面面俱到,而是從神態(tài)、皺紋、褐斑、手上的傷疤等方面著筆,讓年老瘦削、長期出海捉魚的人物形象逐漸清晰。這也揭示了前文圣地亞哥沒捉到魚的原因——年老。但面對因生命不可抗力導(dǎo)致的失敗,圣地亞哥并沒有認輸,“海水一般藍”的眼睛彰顯著這個老人倔強與堅毅的精神品質(zhì)。此處可謂是畫龍點睛,與前文中他那滄桑年老的相貌特征形成鮮明對比,極具張力。老人的硬漢形象瞬間呼之欲出。常言道:相由心生。因此我們在描寫人物時,要選取最能反映人物身份和性格的特征,加以濃墨重彩的描摹,從而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在的精神面貌和鮮明的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