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翕
婚后,張英一直瞧不上老公軍子。為撿便宜,她執(zhí)意請散工裝修學(xué)區(qū)房,孰料惹上了命案。更沒想到的是,老公軍子的表現(xiàn),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2018年12月30日,當(dāng)張英和丈夫軍子站在新房子門口準(zhǔn)備核驗裝修時,張英還在生軍子的氣,全然不知災(zāi)難已經(jīng)來臨。
張英,山東人,2008年畢業(yè)于天津市一所普通院校,畢業(yè)后和同學(xué)合伙在學(xué)校門口開了一家打印店。2009年,偶然的一次機會,張英認(rèn)識了軍子,軍子是張英的學(xué)長,比張英大三歲。一來二去,兩個人成了男女朋友。2010年,他們結(jié)婚。2012年,兒子小石頭出生。等到小石頭要讀幼兒園時,張英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結(jié)婚買的小房子附近的小學(xué)都不算太好。
為了兒子能上個好小學(xué),2018年9月,張英在能負(fù)擔(dān)的南開區(qū)買了一套學(xué)區(qū)房,40平方米。這是一棟有三十年歷史的舊樓,小區(qū)設(shè)施陳舊、環(huán)境破亂。軍子沒看上,主張在好點的小區(qū),多貸點款,買套新房子。不料,他一提錢,張英就炸了。“又要貸款,現(xiàn)在咱們住的房子貸款剛還完,將來兒子上學(xué)的費用、補習(xí)班、你家里的老人、你弟弟的學(xué)費,哪樣不花錢,你又不是掙大錢的,拿什么還貸款?”張英說著說著,委屈得吧嗒吧嗒掉眼淚,過去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
一次,一個客戶借故張英設(shè)計的宣傳畫冊不符合他的要求,說什么也不付賬。為了這個活,張英不眠不休地忙了三天。張英好說歹說,客戶就是不付賬,張英悄悄給軍子打電話。張英想著,他人高馬大的,上那兒一站,客戶可能會怵他三分,說不定就會付點賬款。誰知道軍子一聽,立馬說了句“不去”,掛斷電話。張英眼睜睜看著那個客戶揚長而去。
晚上到家,軍子還擠兌張英說:“怎么不事先簽合同?怎么不讓他先預(yù)付一部分款項?這是法治社會,難道你想讓我去打架?”張英承認(rèn)她當(dāng)時是想急于拉攏住這個客戶,就在這些細(xì)節(jié)上疏忽了??墒牵F(xiàn)在她一分錢都沒拿到,被客戶揶揄了一通,回家又受到軍子的一番奚落,她心里特別窩火。一個大男人一點擔(dān)當(dāng)都沒有,屁用不頂。從那以后,張英有什么問題也不再和他商量。后來,軍子不經(jīng)過張英的同意,偷偷借錢給朋友,導(dǎo)致貸款有兩次差點還不上。為此,張英又和軍子大吵了兩次。
從那以后,吵架成了他們談事的固定搭配。張英對婚姻也漸漸喪失了信心,覺得真沒意思,要不是為了小石頭,她早就和軍子離婚了?,F(xiàn)在,在買房子這個問題上,軍子又和張英作對,張英一邊哭,一邊吼。軍子一看犟不過張英,只得同意。
可是裝修時,張英和軍子的意見又不一致了。軍子的意思是要找個正規(guī)的裝修公司,小區(qū)環(huán)境雖然差,但是家里裝修得好點,心情也會好很多。
張英一皺眉頭:“正規(guī)公司都是瞎要價,像咱這個小房子,他們至少也得要十萬才能完活。不如去郊區(qū)橋底下找兩個打零工的,刮刮大白,跑一下水電,回頭再買點家具,就齊活了。”軍子張張嘴,知道拗不過張英,只好依著她。后來,軍子果然找了兩個裝修的散工,據(jù)說這兩個人還是表兄弟,住進張英家的學(xué)區(qū)房后開始裝修。裝修剛開始,小石頭就病了,張英天天在醫(yī)院、公司、家之間奔波,也就顧不上裝修的情況,就叮囑軍子及時去看看。
這天早上,張英問軍子裝修得怎么樣了。軍子支支吾吾:“我最近也沒去,公司太忙了。不過,陶子——就是那個哥哥,總給我發(fā)視頻,差不多裝完了,就剩一千多的尾款沒打給他了?!睆堄⒂行┎粯芬猓裨管娮硬辉撐部钪皇_@么點,纏著軍子一定要去驗看裝修情況。就這樣,張英和軍子來到學(xué)區(qū)房門口。軍子敲門敲了足有三分鐘,沒人回應(yīng),軍子搖搖頭:“這個點應(yīng)該在的呀!”
軍子掏出手機開始翻看起微信,因為他和陶子約定過,每天都在微信上用視頻或語音匯報裝修進展。陶子確實每天都有發(fā),只是最近這兩天空缺。軍子看了一會兒微信,伸手到褲兜里去掏鑰匙,突然,他轉(zhuǎn)頭望著張英,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咱們裝的是燃?xì)鉄崴?!”他的臉色一點點凝重,面色也越來越白,“媳婦,你先下去等我?!睆堄⒁汇叮骸盀槭裁??”他低低地呵道:“別問那么多,快下去!我不叫你,你別上來!”結(jié)婚這么多年來,雖然他們總吵架,可是張英卻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第一次聽見他這樣說話,雖然有些不情愿,但張英還是走下樓去?!败娮舆@是怎么了?燃?xì)鉄崴??”張英感到一陣不安,忽然想起那些用燃?xì)鉄崴飨丛柚卸舅劳龅男侣?。張英越想越怕,慌得有些站不住,坐在樓下花池邊上?h3>密閉房里驚現(xiàn)死尸:丈夫也是嫌疑人
果然,過了大約不到半個小時,張英就聽見110警車的轟鳴聲,緊接著就是120救護車的聲音,隨后從車上下來幾名警察和醫(yī)護人員。他們先后進入張英買的這棟樓,并拉上警戒線。這時候,樓棟周圍已經(jīng)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粗@陣勢,張英的腿軟得站不起來了。很快,警察抬著擔(dān)架出來了,擔(dān)架上搭著一張白布單,布單下隱約是一個人的輪廓,張英扭過頭不敢去看。
等張英再轉(zhuǎn)回頭時,卻見倆警察一左一右押著軍子下了樓。張英撲上前去,一把拽住軍子的衣袖:“軍子,怎么了?這到底怎么了?”那兩位警察擋住張英,推開她,不讓她靠近。軍子扭頭對右邊的警察說:“同志,別!別!這是我媳婦!”軍子又轉(zhuǎn)向張英,“媳婦,別怕,有我呢?!蹦莻z警察對看了一眼,對張英說道:“那麻煩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局里,配合一下?!迸赃呑哌^來一個女警,拉住張英,一起上了警車。
到了警局,張英和軍子被分開談話。和張英談話的就是車上跟著她的那個女警官,她查看了張英的身份證,問了很多個人情況。張英一邊回答,一邊疑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好不容易等那個女警官把基本情況問完,她問道:“同志,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有人……”張英的舌頭突然發(fā)澀,那個“死”字,她怎么也不敢說出口。那個女警官盯著張英點點頭:“對,有一個成年男性死在房子里,房主是你的丈夫。”張英的頭“嗡”的一聲,腦子轟轟作響,真的死人了!張英惱怒地捶了下桌子,憤恨地說道:“該死的燃?xì)鉄崴鳎 迸粡堄⑼蝗坏呐e動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什么燃?xì)鉄崴鳎俊睆堄⒌纱笱劬Γ骸澳莻€裝修工人不是因為洗澡中毒死的嗎?”那個女警察愣了一下,不接張英的話茬,又開始詢問裝修工人的事。從女警官的話里,張英得知,給她家裝修的一個工人被殺,被殺的工人就死在張英的新房子里,另一個裝修工人失聯(lián)。這名裝修工有重大嫌疑,同時,作為房主,軍子也是嫌疑人。
得知這一消息,張英的大腦一片空白。怎么會有這樣的事?這兩個工人,張英只見過兩次面。主要是軍子和他們聯(lián)系。女警察又問了一些問題,張英知道的也很寥寥。女警官聽完張英的陳述后出去了一陣子,回來告訴張英可以回家了。張英茫然地點點頭,問道:“我丈夫也可以走了嗎?”女警官搖搖頭:“不行,第一,你的丈夫作為房主,有嫌疑可能;第二,你的丈夫最熟悉那兩個工人情況,我們需要他配合調(diào)查。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另外,你記得保持電話24小時開機,以便我們隨時能夠聯(lián)系上你?!?/p>
張英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家,坐在沙發(fā)里呆呆地發(fā)愣。她一會兒想起那個白布單下的人形;一會兒又想起軍子在警局,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一會兒又懊悔自己不應(yīng)該不聽軍子的,執(zhí)意要買那個破房子,找什么散工裝修?,F(xiàn)在房子是沒法住了,孩子上學(xué)怎么辦?死者家屬會不會來要賠償?軍子這個暴脾氣,回來還不知道會怎樣大發(fā)雷霆呢。就這樣,張英胡思亂想地到了下半夜,覺得渾身冷得不行,鉆到床上蓋了三床被子,還是直打哆嗦。
半夜醒來,軍子坐在張英的身邊,摸她的額頭:“你發(fā)燒了?”張英抓住他的手:“你幾點回來的?到底怎么回事?”軍子看張英著急的樣子,安慰張英說:“別怕,有我呢!給咱家裝修的那兩個工人,其中的弟弟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警察正在查,你別害怕。”
“那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警察是不是懷疑你?”張英手心里一汪的汗?!安皇?!”軍子急忙說道,“第一,事發(fā)當(dāng)天我沒去過房子那邊,據(jù)警察說案發(fā)時間是28號夜里8點左右,28號白天到晚上10點我都在公司里上班。辦公室的小蘆、小趙,都可以給我作證;第二,據(jù)說現(xiàn)場有搏斗的痕跡,都是那兩個裝修工人的,沒有我的。我這么晚回來主要是配合警察調(diào)查案情?!?/p>
軍子掖了掖張英的被角:“媳婦,別想那么多了,你發(fā)燒了,你這是嚇著了。別怕啊,啥事都有我這個大老爺們頂著呢!你甭瞎想,我去給你拿退燒藥。”張英想起這幾年和軍子因為雞毛蒜皮的事天天吵,讓她對婚姻失去希望,沒想到,在大事面前,軍子反倒穩(wěn)住了,頂梁柱般地?fù)纹鹆诉@個家,撐住了張英慌亂的心。接下來的兩天,軍子留在家里一面照顧張英,一面接送孩子。第三天,軍子接到電話,又去了一趟警局。軍子回來告訴張英,兇手抓到了,是那個哥哥。
原來這對表兄弟一直在一起做裝修,他們打算做完張英家的活就回家,表哥要回家準(zhǔn)備結(jié)婚。12月28日晚,表哥和女朋友聊天,結(jié)果他女朋友沒說兩句就說困了,要睡覺了,表哥覺得沒意思,也準(zhǔn)備睡覺,卻聽見表弟的微信響個不停,他偷偷瞄了一眼。這一瞧不要緊,發(fā)現(xiàn)和表弟聊天的人的微信頭像和自己女友的頭像一模一樣,他就起了疑心,卻又不能仔細(xì)查看,他就借口慶祝裝修完工,和表弟開始喝酒。表弟不勝酒力,沒一會兒就醉倒在地,他拿起表弟的手指打開表弟的手機,打開微信,果然是他女朋友的微信。表弟和她聊得熱火朝天,一些話語很是露骨。他不禁怒火中燒,死命搖醒表弟,責(zé)問他微信內(nèi)容,表弟驚恐中和他搶奪手機,兩個人扭打在一起。表哥打紅了眼,順手抄起裝修用的鐵榔頭,一錘敲在表弟的后腦上,表弟“撲通”一聲倒下去,表哥驚慌之中奪路而逃。
他滿腦子的疑問,要去質(zhì)問女朋友,為什么要移情別戀,且對象還是自己的表弟。他的女朋友原在郊縣一個工廠里上班,他奔到那兒卻被告知女友已辭職離開。他在電話里提出跟女友見面,女友卻問他:“你身上帶了多少錢?”他說了一個數(shù)目,電話那頭的女朋友有些興奮,告訴了他一個地址。等到他趕到時,門口迎接他的卻是三個年輕小伙,不由分說把他架上樓去。等到他在房子里坐定,圍上來一幫男男女女,他一下子醒悟,女朋友加入了傳銷組織。他想問女朋友為什么移情別戀,卻總沒有機會,天天兩三個人跟著他。這時,他寧愿相信,女友之所以勾引表弟,也是迫于威脅。他心存僥幸,以為躲到傳銷窩里,沒有手機,沒有通訊,就能夠躲過警察的追捕。誰料僅僅三四天,警察就一舉搗毀這個傳銷老巢,抓獲了他這個犯罪嫌疑人。
這是軍子轉(zhuǎn)述給張英的。案情雖已告破,張英還是忐忑不安,擔(dān)心死者家屬來要賠償。軍子安慰張英說:“別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我在!”
不久,死者家屬果然來了,只是沒有大鬧,對方在來之前找過律師了,知道這件事的過錯不在軍子,死者的姐姐哭得眼睛都腫了。軍子不忍心,給對方買了回程的車票,臨上車時,又塞給死者姐姐兩千塊錢,對方感動得千恩萬謝的。事情就這樣順利地解決了,這足見軍子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現(xiàn)在,張英的學(xué)區(qū)房雖然裝修完了,但她不敢去住。法律規(guī)定,有過兇殺案的房子,無論出租還是出售,都必須跟對方講明。現(xiàn)在兇殺案沒過幾天,這房子是賣不出也租不出去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小石頭可以在學(xué)區(qū)房附近讀一個好點的小學(xué)。
這件事過去半年多了,張英一直在反思,軍子也在反思。后來他倆做了婚后第一次掏心掏肺的長談。軍子先說:“媳婦,自從遇到這件事,我一直在想,為什么咱們會遇到這種倒霉事?雖然說這件事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可老話說得好,家和萬事興。我想,是不是因為咱倆這些年總是吵吵鬧鬧,搞得咱們心情都不好,氣場不對,辦啥事都沒有好心情,做啥事也就都不順利呢?我檢討,大老爺們不該和媳婦較真兒,應(yīng)該知道疼媳婦。我把壞脾氣帶到家里來了,雞毛蒜皮的事也和你吵架,以后,我一定改。”
軍子一番話說得張英淚眼婆娑,“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堅持要買那個破房子,要不是我圖便宜,找散工給裝修,也就沒這些事了?!避娮硬恋魪堄⒌难蹨I:“媳婦,這事不怪你,你千萬別自責(zé),以后有事咱倆一定要好好商量!”“嗯嗯,”張英撲到軍子的懷里只有點頭的份。
古人說,失之桑榆收之東隅。雖然張英和軍子失去了一套房子,但是卻換來了全新的夫妻關(guān)系,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