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習驊

《明史》里有個很有意思的“段子”，今天讀來還讓人會心一笑。

1376年，刑部侍郎茹太素給朱元璋打了一份報告，長達17000字，朱元璋看得眼花，就讓秘書王敏念給他聽，都念到6300多字了，還不知道要說啥。朱皇帝實在受不了，當場找人把茹太素狠揍了一頓。第二天又讓王秘書接著念，從第16500字到結(jié)尾，茹太素提了五條工作建議，這些建議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和可操作性，朱皇帝采納了其中四條。

事后朱元璋苦笑說：“當大臣不容易，當皇帝又容易嗎？我需要的是接地氣、解難題的意見建議，可明明500字就能說清楚，這老茹偏要整一大堆沒用的，真耽誤事?！?/p>

一直有人對朱元璋暴打茹太素有看法。對下屬一不合意就動手，作風確實簡單粗暴，但了解背景后，對事情的理解會更全面。

朱元璋定都南京時，新政權面臨大量迫在眉睫的現(xiàn)實問題，內(nèi)外形勢都很嚴峻。戰(zhàn)后社會經(jīng)濟凋敝，土地不均，農(nóng)業(yè)基礎設施闕如；饑民遍野，人口數(shù)量下降；各業(yè)不興，社會無法正常運轉(zhuǎn)；矛盾尖銳，官民沖突時有發(fā)生。退居塞北的殘元勢力企圖卷土重來；蒙古韃靼、瓦剌各部日漸強大，虎視眈眈。

特別是進城之后，朝中許多官員貪圖享受，不思進取，各派人馬爭權奪利，貪賄成風。政令不出南京城。官風虛頭巴腦，政權在文牘中空轉(zhuǎn)?？傊藭r朱家王朝基礎不牢，隨時可能夭折。

朱元璋憂心如焚，從政治、經(jīng)濟、軍事等許多方面作了一系列的重大整頓和改革。

就在狠打茹太素這年，朱元璋廢除了元朝的行省制度，在全國設置了13個承宣布政使司，設“三司”分管行政、軍事和司法，構(gòu)建了明王朝的行政和統(tǒng)治架構(gòu)。

他借鑒漢初經(jīng)驗，實行輕稅薄賦、與民休息的政策，推行恢復和發(fā)展生產(chǎn)的各種措施，創(chuàng)新惠農(nóng)利民政策以收攏人心。在打擊貪腐方面，朱元璋比歷史上任何一位皇帝都賣力，其手段之殘酷可謂空前絕后，明初吏治因此稍微清明，政權的合法性迅速得到社會承認。

朱元璋大力整頓官吏作風，在改善文風、提高效率上動了不少腦筋。就在狠揍茹太素之后，他命令制定了行政文書規(guī)范，“頒示中外，使言者陳得失，無繁文”。他自己也身體力行，現(xiàn)存朱元璋的許多重要指示，干脆就是口語，鄉(xiāng)下老太太都能聽得懂記得住，這在歷代皇帝中極少見。

制度加榜樣，不著邊際、不負責任的議事方式逐漸改變，使得明代公文比較簡練有骨，行政效率較高。明后期有兩個懶皇帝二三十年不上班，政權竟照常運轉(zhuǎn)，不能說與此無關。

史家認為，朱元璋是我國歷史上最杰出的封建君主之一。他一生勤于政事，建樹頗多，特別是創(chuàng)設了大量的制度典章，不但打下了明朝200多年基礎，還影響到清朝，所謂“清承明制”。自明到清，中央集權的政治統(tǒng)治和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的行政管理制度漸趨完備。

“空談誤國，實干興邦”，史鑒鑿鑿。試想，當初如果朱元璋放任官員隊伍混日子、玩虛的，把時間年復一年耗在文字游戲中，不要說成就偉業(yè)，就是當個“維持會長”都很難：以當時的形勢，朱氏很可能像后來的李自成一樣曇花一現(xiàn)。所以，茹太素這樣沒有使命感、緊迫感的官員，遇到有抱負、真干事的朱皇帝，不挨揍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