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燈
我們大學時的新聞寫作課,導語寫作是重中之重。導語是什么?就是對新聞內(nèi)核最精練的濃縮。過去的新聞專業(yè)教育,寫導語必須有五個W:什么人(Who)、什么事(What)、什么時間(When)、什么地點(Where)、為什么(Why)。五個W被新聞人奉為金圭玉臬,見諸各大報端。
某年奧運會籌備期間,某運動員因服用興奮劑被取消參賽資格,國內(nèi)媒體通常如此開頭:“我國實施最嚴格的興奮劑檢測程序,某局長在某地召開的××會議上強調,寧可犧牲成績,也要一次干干凈凈的奧運會。”而同一則新聞,外媒報道導語如下:“某運動員正在收拾行李,他只需要幾個小時的行程,就可以回到他的老家,但是沒有人知道,他要用多長的時間再回到這里?!毕啾壬蟿t,這則新聞瞬間拽住眼球。從此我瀏覽外媒新聞時慢慢發(fā)現(xiàn),過去二三十年間國外新聞導語寫作已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早已不再強調完整的“五個W”,而越來越強調主人公和故事。新聞的核心是“人”,先有對“人”的關注、“人”和“人性”的故事才有新聞。新聞如此,寫作亦如此——講一千、道一萬,人類所有文化產(chǎn)品的實質,都是在描寫人和人性,從來沒有偏離過。
回到今天,近些年的高考作文命題日益呈現(xiàn)宏大敘事的價值取向,“家國情懷”成為高考作文命題的主旋律。翻開卷面,我們面對的是史詩、集體,這讓習慣了關注自我的高中生難免有些措手不及。但面對這些題目,我們寫出的大多是一些對時代印象的浮光掠影,充滿大詞與正能量,卻難以看到真實的生活細節(jié),無法傳遞心靈溫度,千人一面。
對于充滿宏大敘事的作文命題,理想的書寫也許可以概括為一句話:在時代的宏大背景下,舒展自我心靈細節(jié)。我們當下的時代由什么構成?應由“我”的經(jīng)歷情感、“我”的所見所思作為支點,撬起“我們的時代、我們的中國”這個主題。也就是說,那些充滿正能量的大詞,必須依附于某些能夠傳遞心靈溫度的細節(jié)上,否則就如空中樓閣,讀之空洞而渺茫。
“我”可以是親歷者,也可以是通過獨特思索的旁觀者。談及移動支付,我們除了口號式的“新四大發(fā)明”,往往再無下文。事實上,中國的移動支付之所以能彎道超車,在于電信和銀行遍布全國的500多萬基站、20多萬網(wǎng)點——它們解決了身份驗證問題、手機號綁定銀行卡問題、信號問題、客戶備付金賬戶問題。是我們的銀行體系和基站建設,做了許多從市場經(jīng)濟角度虧損、發(fā)達國家電信和金融巨頭不愿為之事,恰恰是這些奠定了移動支付的根基。經(jīng)過“我”的思索,移動支付不再是遙不可及的神話和大詞,它化解為千千萬萬具體的從業(yè)者,甚至成為“我”身邊的父母、親人。而“我”除了是材料的羅列者,更必須是故事的講述者。再正確的論證,倘若停留在概念、格式、道理的層面上,都會讓人覺得刻板、乏味與空洞,若從故事入手,便意趣盎然、虜獲關注、觸發(fā)共鳴。人類愛聽故事的天性決定了無論何種場合,故事總是勝于事實和道理。
很多時候,我們簡單的思維方式,導致對時代簡單的理解,簡單的理解導致寫作的空洞和重復。把“我”帶入,個體命運的起伏,永遠離不開時代的宏大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