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霜霜
下午三時,酒店北106的客人度過了閑暇的午后時光,從放著鋼琴曲的房間里走出,來到一間刷著粉色墻壁的房間。浴缸里早已放好水,幾瓣玫瑰花瓣漂在上面,這位客人抬腿進去,年輕的美容師用瓢盛著放了玫瑰花瓣和精油的溫水,慢慢澆在客人身上。
做完芳療SPA之后,開始進行足底和淋巴排毒按摩。美容師把護腳霜抹在客人腳上,力度適中地按摩著。這一部分完成后,美容師又輕輕翻過它的身體,滴了四滴精油,開始放松背部,之后是胸下、四肢。
整個過程進行了兩個小時。這位尊貴的客人異常安靜,沒有發(fā)出聲音,任由美容師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按壓?!八?jīng)常做,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了”,按摩師邊按邊說。
這位客人名叫豌豆,是一只拉布拉多狗。它現(xiàn)在入住的是北京萌獸派高端寵物酒店,它和妹妹小核桃是這里5萬元鉆石儲值卡的VIP客戶,從去年到現(xiàn)在,它們的主人在這家店已經(jīng)充值了15萬元。
在這家酒店里,除了這種兩小時“大保健”外,它們還可以做美容、購物、上幼兒園、看電影、游泳、過生日,酒店還會不定期舉辦出游活動,寵物還可以跟著主人一起去內(nèi)蒙古看草原、去山里參加音樂節(jié)……
伴隨著中國人財富的積累,寵物生活也在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據(jù)狗民網(wǎng)發(fā)布的《2018年中國寵物行業(yè)白皮書》報告顯示,2018年,全國城鎮(zhèn)有7355萬人飼養(yǎng)寵物,寵物消費市場規(guī)模達到1708億,絕大部分養(yǎng)寵消費人群為80、90后,他們更愿意支付高昂的費用,為其寵物提供更似“家人”般的生活方式。
王寧很焦慮。她不斷地走來走去,交代這個,交代那個,詢問豌豆和小核桃的情況。
這是一年前,王寧第一次把狗寄養(yǎng)在酒店的情景。王寧是一個典型的愛狗人士,北京人,他們一家都是“富養(yǎng)主義”的踐行者,堅信只要帶狗狗充分地見世面,它們就不至于因為一個小肉干被人毒死或騙走。于是,她會“喂狗喂到它聞肉干都吃不下去的狀態(tài)”。
豌豆和小核桃一般都會住在酒店的VIP房間,面積大概十平米,比這里的普通客房和高級客房大一倍。房間里裝有電視機,專門播放狗狗看的DOG TV節(jié)目。按照體型,豌豆和小核桃住一晚,費用在四百多塊,價錢比人住快捷酒店里商務(wù)套房還要貴上一點。
牛童麟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小伙子,他之前是程序員,因為喜歡狗,轉(zhuǎn)行做了寵物管理員。在酒店,他主要負責(zé)喂狗、帶它們遛彎兒、上幼兒園等工作。豌豆和小核桃第一次上“幼兒園”就是他來接待的,他帶著兩只狗玩嗅聞游戲(給指令找食物)、散步、玩球,主人全天就在旁邊等待。
隨著養(yǎng)寵理念的升級,越來越多人覺得不僅要解決寵物的溫飽問題,還要盡量豐富它們的生活,滿足它們的社交、娛樂需求。6月2日,在廣州閉幕的第五屆華南寵物用品展上,寵物主人數(shù)以及寵物商品,都創(chuàng)了歷年新高。除了狗糧等傳統(tǒng)商品外,護理、碳酸SPA、香薰SPA、保健泥浴、鹽浴等商品也隨處可見。此外,寵物保險、寵物特色餐廳、寵物美容、寵物培訓(xùn)等新服務(wù),也成了很多寵物主的選擇。
“幼兒園簡單來說就是心智刺激,刺激它們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五感,這樣不僅可以消耗它們的體力,還可以開發(fā)腦力,讓它們更聰明,防止老年癡呆”。牛童麟透露,只要能約上,王寧都會讓豌豆、小核桃來上幼兒園。
豌豆和小核桃已經(jīng)成了酒店常客,一年至少有三、四個月住在這里,王寧覺得家里空間小,太憋屈它們了,“這每天安排的項目,對狗的生存環(huán)境更好,它有事干。在家你還有別的事,比如工作,不能總陪它”。
5月30日,王寧又把兩只狗送到了酒店里。這次,它們是來避難來了。王寧的兒子最近感冒,她怕傳染給狗,只好把它們送來寄養(yǎng)。
進入萌獸派院子,立著一只戴著墨鏡黃色大狗的雕像,推開門,從前臺所在的位置上樓,二樓設(shè)置了電影院、攝影棚;三樓設(shè)置了咖啡廳、Party房和一個大露臺,供狗狗在上面用餐、過生日和奔跑。
從一樓前臺往左走,穿過走廊,是一個寵物商店,里面賣玩偶、寵物專用凈水器、香波、保健品等寵物產(chǎn)品,價格在幾十元到上千元不等。離開寵物商店繼續(xù)往前,就會到達住宿區(qū)。里面放著舒緩狗狗情緒的輕音樂,住宿區(qū)全年溫度保持在23度,酒店管理者認為,這是讓狗最舒適的溫度。游泳池和美容室相連位于住宿區(qū)一側(cè)。除此之外,院子內(nèi)還有小的游樂場、動物園以及用石子鋪就的供狗遛彎的小樹林。
這次VIP房間預(yù)約已滿,豌豆和小核桃只好消費降級到面積小了一半的高級客房。與普通客房相比,高級客房會多一個小院子,有陽光的時候,兄妹倆可以出來曬太陽。
從院子外往里看,只要找到一間滿是棉絮和布偶的房間,就找到了豌豆和小核桃。它倆有“拆窩”習(xí)慣,平均一周就要拆一個窩。一個狗窩的價錢大概要三百多塊錢,上次寄養(yǎng)十多天,兩只狗就拆了四個窩,但王寧并不打算糾正它們這一習(xí)慣?!八鹂隙ㄊ怯性虻摹?赡苁切那椴缓?,或者現(xiàn)在心情好,它想玩一下,就讓它拆。孩子高興就得了”。
剛來寄養(yǎng)時,王寧還買了很多狗吃的保健品,黑酵母、益生菌、鈣膏、腰足粉等,因為之前豌豆腸胃不好,經(jīng)常軟便,益生菌她都是成箱成箱地買。
對動物的這種寵溺,已經(jīng)成為普遍風(fēng)氣。全球頂尖市場策略分析公司歐洲觀察估計,2018年英國的狗糧市場價值達20億美元,比2017年下降了1.7%。但是,高端狗糧的銷量卻增加了2.2%,達5億美元。在日本,每天5000日元(約318人民幣)的寵物培訓(xùn)班,也吸引著寵物主爭相報名。日清寵物食品還推出了使用生魚片同等級金槍魚肉、櫻花蝦等原料的“奢侈”貓糧,銷售額不斷增長。
在寵物酒店,人們每天會目睹各種各樣的寵愛。有寵物主人常像討論自己孩子一樣討論寵物。
有的愛表現(xiàn)形式是放縱。一只挑食嚴重的狗,每天吃飯像吃自助餐一樣,面前擺著狗糧、肉干、生的大白菜、雞蛋,任它挑選;每天都要換著花樣吃,今天晚上給它吃水煮雞胸肉,明天再給雞肉就不吃,吃牛肉還要拌著雞蛋黃;放盆里不吃,必須拿手放到嘴邊才吃;主人特別焦慮,但是也不舍得讓它餓著,最后只好屈服。
有的愛的表現(xiàn)形式則是控制。一個被酒店管理員形容為“特別恐怖”的客戶,每天三次出門遛彎兒,要求回來必須對狗進行全身消毒。除此之外,每次出門回來,都要對犬舍進行一次消毒。主人會通過手機連接的監(jiān)控對此進行監(jiān)督。
一些狗是有正常的美容需求的,比如泰迪、博美、貴賓犬等。不給它們剪頭發(fā),毛發(fā)就會擋眼。但萌獸派一位美容師透露,也經(jīng)常有主人要求為它們的寵物設(shè)計獨特造型,比如染色、在身體上雕花、背上雕心、做大風(fēng)吹裝等。一些不切實際的寵物主還會因為在快手、抖音上看到一個萌寵視頻,拿來讓美容師對著做一樣的,但常因狗本身的條件無法達到主人想要的結(jié)果而作罷。
在萌獸派,你可以充分看到人是如何按照自己的想法從里到外地塑造寵物的。休閑區(qū)二樓的過道,有一個狗狗的相片墻,一只系著蝴蝶結(jié)的博美奮力地扒在一輛摩托車上,一只金毛在水里叼著一個球……照片墻盡頭是一個攝影棚,很多寵物主人都希望自己的寵物擁有一次出外景或者棚拍的機會。
(王寧為化名)
(楊洋薦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