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白天鵝賓館;改革開放;廣州;霍英東;現(xiàn)代化酒店

【中圖分類號】K27【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6-6644-（2019）04-0031-10

發(fā)展旅游業(yè)是實行改革開放的一項措施。旅游業(yè)的發(fā)展帶動建筑業(yè)、商業(yè)、飲食業(yè)、工藝制造業(yè)、客運和其他公用事業(yè)的發(fā)展。鄧小平1977年復出后，把抓涉外旅游酒店作為改革開放的一件大事來抓，作為中國打破封閉走向世界的路徑之一。在此背景下，有關部門規(guī)劃利用外資在北京、上海、廣州、南京等幾大城市興建一批現(xiàn)代化旅游飯店。本文擬主要以廣州白天鵝賓館為個案，分析大型現(xiàn)代化酒店的興建對中國改革開放進程的推動作用。①

一、興建白天鵝賓館的背景

20世紀70年代末，國門初開，大批外國商人和游客涌入，住宿難的問題日益嚴重。白天鵝賓館等大型現(xiàn)代化酒店就是為了適應并推動改革開放形勢的發(fā)展而興建的。

（一）鄧小平決策發(fā)展旅游和興建酒店

1977年11月，復出不久的鄧小平，離京視察首站選擇廣州。鄧小平在廣州發(fā)表了講話。他在談到口岸工作時說：你們是第一個口岸，然后才是上海、天津等地方。在談到外匯問題時說：“文化大革命”前，全國僑匯才3億美元，現(xiàn)在廣東就有4億多。鄧小平特別提到發(fā)展旅游和建賓館問題。他說：有位華僑對旅游事業(yè)提了很多意見，其中說到廣州，說我們的建筑大而無當，還說住房里不能放痰盂、不要設蚊帳，外國人不搞這一套。他還說，中國把旅游事業(yè)搞好，隨便就能掙二三十億外匯，用這些外匯進口大中型設備有什么不好？從旅游角度可以解決廣東許多問題。要用旅游養(yǎng)旅游，無非是進口一些材料，蓋點旅館、餐廳，一二年就賺回來了。當然還要搞些飛機、汽車，修點道路，還要保障安全。②

經歷“文化大革命”的中國，涉外飯店少、床位缺、住宿難，是全國性難題。不少外賓擠在破舊不堪的招待所里。道路交通、旅游設施也很落后。便是首都北京，也僅有7家涉外飯店，床位5200余張，實際達標的僅1000張左右，而且基礎設施、服務態(tài)度、管理水平都跟不上。在相當一段時間里，來北京旅行的外國客人一下飛機，先被拉到景點游覽，晚上再到飯店等床位。北京無處安排，便送往北京郊區(qū)、天津，甚至空運到南京、上海。首都尚且如此，外地就更不用說。到桂林的海外僑胞和港澳臺同胞，常被安排打地鋪，有人寫下打油詩：“桂林山水甲天下，我到桂林住地下！”①令人啼笑皆非。

修建賓館，當時最缺的是資金，利用外資是唯一的選擇。1978年10月，鄧小平在對民航總局、旅游總局負責人說：“利用外資建旅館可以干嘛！應該多搞一點?！雹?978年后的五年間，他先后五次做了發(fā)展旅游的講話。中國旅游業(yè)迎來了大發(fā)展時代。為貫徹鄧小平的指示，國務院成立以谷牧、陳慕華和廖承志為首的“利用僑資外資建設旅游飯店領導小組”，辦公室設在旅游總局，局長盧緒章兼任辦公室主任，副局長莊炎林任常務副主任。廖承志對莊炎林說：“要改革開放，就要解決旅游飯店問題！”③讓其負責引進外資籌建旅游飯店。限于國家資金投入等條件，計劃首批在四大城市興建八座旅游飯店。

（二）開放的廣東急需興建現(xiàn)代化酒店

廣東是著名僑鄉(xiāng)，是祖國“南大門”。作為省會的廣州，每年都有數(shù)以萬計的外賓、華僑和港澳同胞進出廣州。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歐、美、日來穗的旅游團，1977年是25481批、 101423人;1978年為15336批、151979人、1979年達21783批、206797人。不入住賓館酒店的尚不在內。④

日漸增長的探親流與廣交會客商流交織，住宿成為大問題。1957年創(chuàng)辦于廣州的中國出口商品交易會，是新中國貫徹港澳工作方針，突破西方國家的封鎖和禁運，定期舉辦的國際貿易平臺，也是中國對外政策和社會主義建設成就的宣傳展示窗口。至1979年春交會，客商到會人數(shù)達2.53萬人次。春交會開幕前夜，發(fā)生客人無房安排的住宿“爆棚”事件?？蜕虒Υ朔浅２粷M，香港和某些西方國家的媒體趁機炒作，大做文章。廣州市委檢討后認為，事情發(fā)生的客觀原因是：廣州能適合外賓入住的賓館酒店不夠。⑤

鑒于此，廣東省、廣州市積極貫徹中央利用外資建酒店的政策。廣東在地理上同港澳相連，港商對于在廣州建酒店非常踴躍。一方面，因為香港與廣東省的貿易來往密切;另一方面，港商籍貫多數(shù)在廣州周邊的珠江三角洲地區(qū)，與內地有著千絲萬縷的文化聯(lián)系。⑥

霍東英是“率先支持中國改革開放事業(yè)的愛國者”，也是在內地興建賓館的先行者之一。1978年10月廣交會期間，他回到故鄉(xiāng)番禺。當時番禺沒有一間像樣的賓館?；粲|捐款300萬港元，協(xié)助番禺興建賓館，何添、何賢兄弟也捐出200萬元。番禺賓館于1979年動工、1980年開業(yè)。對于國家旅游總局計劃在北京、上海、廣州、南京等地興建八大合資賓館的設想，霍英東積極響應。

二、白天鵝賓館的興建過程

與白天鵝同批次引進港資興建的北京兆龍飯店，1985年建成開業(yè)。鄧小平在出席兆龍飯店開業(yè)典禮時說：我們現(xiàn)在剛剛改革開放，辦事的效率實在不高，為了一個店名的爭議和確定建設地點，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由此可見當時中國社會的大環(huán)境。早兩年建成的白天鵝賓館，得到中央和省、市領導的堅定支持，但從立項到興建、開業(yè)，都是在非議和阻力中艱難前行，層層審批?！巴顿Y辦賓館主要不是經濟問題，而是政治問題?！被粲|慨嘆：“搞白天鵝，搞到自己體無完膚！”⑦白天鵝賓館的興建過程，體現(xiàn)了改革先行者闖的氣魄、變的膽識，堪稱改革開放、思想解放的產物。

（一）賓館選址與籌建

1978年夏，廣東省中國旅行社經理張貴一向霍英東提出在廣州投資旅游的建議。同年7月，國家旅游局局長盧緒章在廣州約見霍英東，希望他在北京或廣州帶頭建造一間現(xiàn)代化酒店。國慶節(jié)前夕，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廖承志邀請霍英東、李嘉誠、利銘澤、彭國珍等赴京商談，并獲鄧小平接見。廖承志推心置腹的談話，堅定了霍英東投資建賓館的決心。

關于酒店建設地點，霍英東在北京、上海與廣州進行了比較。北京是中國首都， 政治文化中心，名勝古跡眾多，顯然是最理想的。上海，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已經同倫敦、紐約、東京同列世界著名城市。而廣州除了在交易會期間外賓較多外，平時多是接待回鄉(xiāng)探親的港澳同胞、華僑，并無吸引游客的名勝古跡，但由于接近港澳，在改革開放上先走一步，有利條件很多。于是，在主管部門的支持和引導下，決定新賓館的地點選在廣州。

盧緒章與霍英東、彭國珍，就廣州興建一座大型現(xiàn)代化賓館達成原則意向：1.以10萬港元一個房間的標準，建造1000-2000房間的賓館。2.資金一半由霍、彭自籌，其償還可由國家提出條件;一半由霍、彭向銀行貸款，由中國銀行香港分行擔保償還。賓館建成后由國家經營，投資方提供一切必要的幫助。同年10月，盧緒章一行到香港，再次肯定霍、彭提出的方案。同月，霍英東通過新華社聘請柯小麒擔任此項工作的聯(lián)絡員。11月2日“廣東省旅游工程領導小組”成立，廣州市著手選址和設計工作。

由于港英當局及美國政府對霍英東無理攻擊，以致國內有人擔心合作“有失國體”，廣東有關方面與霍英東合建酒店的籌備工作一度受阻。幸得葉劍英關心和支持，葉帥在了解情況后告訴廣東省委領導，好好與霍英東合作，并鼓勵廣東自己先行籌建。

粵港雙方經過協(xié)商達成共識。在賓館選址時，廣州市有幾塊地供霍英東挑選，一塊是象崗山（現(xiàn)中國大酒店所在地）。霍英東認為，鬧市中有山，在全國的大城市都很少有，應該保留。第二個地塊是現(xiàn)在花園酒店所在地，那時還是供應廣州蔬菜的主要用地。霍英東覺得：如果拿這塊地，青菜供應減少，菜價就會上漲，市民會怨聲載道。第三塊就是珠江邊沙面的外灘，當時還是淤泥灘涂，政府計劃正要加以整治?；粲|選擇了沙面。論建造大型酒店，沙面條件最差，建造成本也最高。但體現(xiàn)了霍英東不占用耕地和城市建設用地建造賓館的新思路。

白天鵝賓館的選址，還體現(xiàn)了旅游與歷史文化保護、開發(fā)相結合的新思路，在當時具有超前意識?；粲|認為，要蓋一家賺錢的賓館容易，要建造一座政治上有大影響的賓館就很難。如果單純想賺錢，就把賓館建在離飛機場火車站最近的市區(qū)。但各國的嘉賓每到一地，都希望住在最具該地地理和文化特點的酒店，與其讓客人到鬧哄哄的“石屎森林”鬧市區(qū)住下來，不如讓其感受中華文化和廣州風光。

沙面是珠江邊一個小島，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期間，英法聯(lián)軍攻占廣州。清政府被迫簽訂《天津條約》，沙面成為英法兩國的租界?；粲|希望在白鵝潭邊的沙面建造一座高級酒店，“能長民族志氣”。最初，雙方簽協(xié)議時稱“白鵝潭賓館”，后來改名“白天鵝賓館”。①

更重要的是，沙面聯(lián)結和傳承了廣州的“商都”傳統(tǒng)。在歷史上，明朝時期廣州已是中國對外通商口岸與文化交流的重要口岸，當時廣州海外貿易機構“懷遠驛”就設在沙面以北的十八甫附近，專供海外各國使節(jié)來華下榻，成為中外商人從事貿易的館所，1757年清政府實施“閉關鎖國”政策，但沙面以北的十三行是清政府特許的唯一合法對外通商的口岸，時間長達85年，集中管理外國人和對外貿易。許多外國人住在沙面，海關設在沙面的東面。新中國成立后，沙面是廣州外國使領館最為集中的地區(qū)，英美人士很熟悉。

廣東省委第一書記習仲勛要求廣州在1979年元旦即赴港談判。1月10日，廣州市副市長林西帶領“赴港考察旅游工程小組”一行7人赴港考察。1月23日，霍英東、彭國珍與林西在澳門葡京酒店簽訂《廣州沙面白鵝潭投資興建旅館計劃意向書草案》，明確投資總額與興建規(guī)模、貸款與利率、投資償還和設計問題。林西回來后，撰寫《關于赴港考察旅游工程的情況報告》提交廣州市委并報廣東省委。

2月22日，習仲勛專函致國務院副總理余秋里：引進外資發(fā)展旅游事業(yè)問題接談的不少，談成的不多;“霍英東先生是愛國商人，同我們商談了八次，親自奔赴廣州、北京商談了五次”，要求余秋里“幫助從速審批，以便早日施工”。①省委派旅游旅館工程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李世浩攜“計劃意向書”，赴北京向旅游總局匯報并報國務院審批。廖承志也給盧緒章寫信指出：廣州的霍英東一項，“無論如何爭取它能夠談成”。②

3月22日，廣東省政府（革委會）召開白天鵝賓館建設專題會議，關于向外國銀行貸款1億港元的問題，會議同意由省市計委出面以地方外匯向香港中國銀行擔保，香港中行再向外國銀行擔保?！盎ǔ绦虿荒芡耆瞻釃鴥鹊囊?guī)定（如報批手續(xù)等）”。4月5日，國務院利用僑資外資籌建旅游飯店小組辦公室批準該項目。4月10日，盧緒章與霍英東、彭國珍在北京簽署白天鵝賓館建設合作協(xié)議書。這是中國利用外資建賓館的第一個項目。③

籌建過程中，霍英東考慮到自己對酒店業(yè)不熟悉，曾提出捐贈半個賓館、500個房間。廣東省領導習仲勛、楊尚昆等認為捐贈的形式影響不好，堅持要合作興建白天鵝賓館建設。霍英東出資5000萬港元，彭國珍出資1250萬港元（1983年彭氏病逝后由霍英東買下），廣東省旅游局出資400萬人民幣。協(xié)議中的“銀行貸款”，1981年以賓館名義向中國銀行廣州分行貸了3631萬美元。

（二）工程建設與管理

在賓館建設管理過程中，霍英東提出了中國人自己設計、建造與管理的“三自方針”。這其中有愛國的因素，也有實際的考慮：外國人和當時的香港人不了解內地情況。

白天鵝賓館的設計，打算由內地建筑師和香港建筑師“競爭上崗”。廣州設計小組由建筑大師佘畯南、莫伯治兩人，借鑒外國設計，充分利用白鵝潭的優(yōu)美的風景，突出嶺南水鄉(xiāng)的“水”字，采用腰鼓形平面。1979年3月，在華僑大廈召開廣州方案的研討會，后又送到香港征求意見，形成最終的設計方案。4月4日，香港建筑師也帶著設計方案來廣州參加評比。經過兩天的論戰(zhàn)，廣州的腰鼓形設計方案勝出。5月28日，在新加坡的丹麥建筑師也帶來方案，因其交通路線要穿過沙面才能到達賓館，而且布局混亂，未被采用。這樣，廣州方案勝出。隨之而來的是國內例行的“審查”，在沙面國際俱樂部舉行，全國各地專家應邀到會。會上提出不少有益建議。因為參與評審者大多數(shù)未見過五星級酒店，只見過圖紙和方案，大家對于是否符合國務院提出的五星級要求意見不多。但有人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鑒于省革委已明文規(guī)定“內外有別”，楊尚昆最后表態(tài)，大意是：“我受省委委托，將保證建成符合標準的五星級旅館，并無條件移交給廣東省旅游局。設計審查結束，即可動工?！?979年6月10日，廣東省計委下達《關于霍英東等人合資貸款在穗建造鵝潭賓館設計任務書的批復》（“粵計基字

〔1979〕第182號”），正式批準賓館設計方案。④

白天鵝賓館工程由廣州珠江外資建筑公司承建。1979年7月，賓館工程開始填江造地、圍筑堤岸。廣州市第二建筑工程公司只用3個多月就完成造陸工程。到10月填成主樓基地，開始打樁。負責打樁的省水利廳機械大隊，開動多臺打樁機，到1980年6月完成任務，轉入土建工程。①當時，中國還處于計劃經濟時代，國內物資奇缺，更沒有現(xiàn)代化酒店所需要的配套設施，很多建筑材料要從國外購買，設備、建材、家具，幾乎全是進口，大到空調、電梯、燈飾，小到杯、碗、盤、碟、牙膏、牙刷、拖鞋，大大小小物品不少于十萬種。酒店的施工由內地建筑公司負責，一律采取承包的方式，把工程批給各個工程隊。那時，“承包”對不少中國人來說，仍是新生事物。環(huán)保問題也受到重視。白天鵝與對岸的江灣新村臨江而建，是否影響江流和景觀？賓館承建單位和市規(guī)劃局，作充分的論證和說明，并提出一些改進措施。1981年底，白天鵝賓館主體工程接近封頂。1982年8月，主樓外部工程提前完成，轉入內部裝修。為了配合廣州秋交會，“白天鵝”在1982年10月試開業(yè)。整個賓館由主樓和附屬建筑組合而成，主要建筑高99米（至圓塔頂高102.75米），共34層，大廳中央是個有中國傳統(tǒng)格調的室內庭院，后院有一組“鵝潭夜月”園林風景。那時，不少人還看不到改革開放的好處，反對聲浪很大。外省說廣東是在搞“資本主義”，引來很多議論。工程隊在沙面搭起工棚，就有人開罵：抱怨沒地方拍拖（談戀愛）、沒地方晨練。有一次霍英東在打網球，有人在沙面街上放揚聲筒，大吵大鬧。下面有阻力，上頭也有不同意見?；粲|到北京參加全國政協(xié)會議也聽到議論。茶話會上有人講相聲“精衛(wèi)填?！保褐v一個打領帶的人，怎樣擔沙填海。正在填白鵝潭建賓館的霍英東覺得：“茶話會上打領帶的就是我一個人……很清楚是罵我，說我們是異想天開?！雹?/p>

白天鵝賓館建成后，經營管理有兩種選擇，一是交給外國管理集團管理，一是由完全沒有干過賓館行業(yè)的國內人士管理。在香港，高級酒店均實行外國管理模式。事實上，霍英東曾在香港找過某外國酒店管理集團亞洲區(qū)總裁。那個總裁十分傲慢地說：“我只見你兩個小時，我的價值是3000美金兩個小時。”這對霍英東的刺激太大了：我們中國人并不蠢，你見我一小時價值3000塊錢，我作為中國人已經有一兩百個億的身價，我還沒有像你們那樣算賬。③而且由于內地情況特殊，外國管理集團組織客源不易，無法安排旅客參觀，必須自己管理。白天鵝賓館堅持將國際先進的酒店管理經驗與中國的國情相結合，既代表國際先進一流酒店管理水平又具中國特色的酒店管理模式。④1982年2月，廣東省委派省旅游局副局長朱一明兼任白天鵝賓館總經理，各級管理機構陸續(xù)建立，人員也調配到位。9月16日，朱一明代表白天鵝賓館與霍英東的香港維昌公司簽訂《合作經營白天鵝賓館協(xié)議書》。賓館2000多個員工包括總經理在內，沒有一個干過酒店行業(yè)。為了讓工作人員盡快熟悉業(yè)務，賓館請來美國的酒店專家授課，還派人去香港和東南亞的高級酒店學習、培訓。

1982年10月14日，白天鵝賓館試行部分營業(yè)?；粲|邀請了省委第一書記任仲夷參加晚宴，任仲夷不僅欣然赴宴，還與劉田夫、梁靈光等省、市有關方面負責人100多人前往，一來為霍英東和賓館開張打氣支持，二來讓干部們開開眼界，擴展對外搞活的思路。任仲夷對白天鵝賓館非常滿意，欣然題詞：“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边@不僅表達了他對霍英東、白天鵝賓館的支持，還表達了對中國和廣東改革開放的樂觀態(tài)度。

1983年2月6日，白天鵝賓館在農歷前夕舉行開業(yè)典禮?；粲|提出“四門大開”的要求。此舉幾乎遭到酒店上下的一致反對：涉外酒店接待的大多是外國的政要、商人。雖然是國際友人，可他們都還是資產階級?。〗浝韨兿肴裾f霍英東， 卻又不好明說。于是想出一個理由：“那么多人進來設備弄壞怎么辦？這么多人進來一踩，地毯壞了怎么辦？”不料，霍英東回答：“壞了我給錢?！彪p方爭執(zhí)不下，霍英東的聯(lián)絡員柯小麒直接打電話給已升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楊尚昆，楊尚昆明確表態(tài)說：“中國的酒店越高檔就越森嚴，不給人家進來?，F(xiàn)在改革開放了，我們把工作中心轉為經濟工作。我們搞一些酒店，干什么不讓人家進來？讓老百姓看看什么是改革開放、什么是高檔酒店。”但大家的擔心還是沒有放下。為保護地毯不被踩壞，酒店內的東西不被碰壞，工作人員拿來紅桌布鋪在地上，或者用障礙物把一些物品攔住。有人還想出賣門票的策略：一塊錢一張門票，以沖抵茶資?；粲|知道后很生氣，他說服員工：“‘白天鵝地處沙面這個地方，本來就是租界、是‘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地方。如果再建個賓館，不讓老百姓進來，說不過去?！彼J為，做生意要有“人氣”才能有“財氣”，賓館里不能弄得冷冷清清。結果門票只收了一天。①

三、白天鵝賓館對改革開放的推動

正如霍英東說，賓館是一個小社會，包羅萬象，是社會的一個縮影，反映了國家的發(fā)展水平和面貌。世界各國人士匯集于此，讓市民日常到此活動，有利于大家認識國家的改革開放政策。②從白天鵝賓館的個案看，大型現(xiàn)代化酒店對改革開放的推動可從兩方面進行觀察。

（一）酒店業(yè)改革與創(chuàng)新

白天鵝賓館是一座由中國人自行設計、建筑和管理的大型現(xiàn)代化涉外賓館。開業(yè)后取得了很好的經濟和社會效益，并逐步摸索形成了一套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酒店的管理模式，躋身世界一流酒店行列，形成了享譽國內外的“白天鵝”民族品牌。業(yè)界人士認為，白天鵝“一飛沖天”，其風頭不僅在國內無人能比，在世界上也打出了影響力。③

1. 打響中國建筑設計品牌

白天鵝賓館的建筑設計廣受人們贊許。特別是賓館大廳中庭曲徑回廊，小橋流水，石山瀑布的“故鄉(xiāng)水”景區(qū)，令許多回國下榻于白天鵝賓館的海外僑胞思鄉(xiāng)之情得以慰藉。④最初，霍英東打算由內地建筑師和香港建筑師合作設計。后由廣州的建筑大師佘畯南、莫伯治兩人全面負責。總設計師佘逡南在深入研究后確定了基本設計思想：借鑒外國設計，充分利用白鵝潭的優(yōu)美的風景，填江取地，突出嶺南水鄉(xiāng)的“水”字。設計人員集思廣益，最后決定采用腰鼓形平面。為了讓他們多了解一些新事物，霍英東設計組到香港，參觀一些著名的建筑物，與香港著名建筑師座談，了解香港建筑設計工作的運作情況。他們從香港回廣州后，很快就把藍圖設計出來。

合作港商起初對祖國內地自行設計現(xiàn)代化旅館的能力缺乏信息，決定雙方各設計一個方案，擇優(yōu)選用。廣州設計組的腰鼓形設計，使港商大為震驚，香港的設計小組也不得不承認是一個了不起的突破。這次設計的成功，轟動了國內外建筑界。歐美許多國家的設計人員紛紛前來參觀，并在如何適應歐美旅客特點方面出點子、想辦法，幫助修改設計方案。

1984年7月，白天鵝賓館榮獲全國城鄉(xiāng)建設與環(huán)境保護部評選的“最佳設計獎”。當代世界最著名的建筑師之一、華裔美籍人貝聿銘說：“在江邊建筑這樣宏偉旅館在世界上是很罕見的，中國有許多天才的設計人才。”廣州設計院的建筑設計強勢進軍國際市場?、莅滋禊Z賓館設計者沒有照搬外國的哥特式、羅馬風建筑式、仿巴洛克式、摩天大樓式的風格和特征，而是從本國本地的實際出發(fā)，充分運用中國造型和園林藝術的特點，凝成自己的獨特創(chuàng)造。①

2. 創(chuàng)造良好的經濟與社會效益

改革開放之初，中國的旅游業(yè)完成了從“事業(yè)接待型”向“經濟創(chuàng)匯型”的轉變和跨越，白天鵝賓館率先完成了這種轉型。作為一座大型現(xiàn)代化賓館，白天鵝賓館開業(yè)后就取得了良好的經濟效益，建成當年開始盈利，當年總結算時獲得純利潤1282萬元，是招商引資的成功典范。白天鵝賓館的成功，帶動大批港資進入廣州酒店業(yè)。中國大酒店、花園酒店隨后開業(yè)，形成三強鼎立之勢，各具特色，極大提升了廣州酒店業(yè)的整體水平。

白天鵝賓館房租貴、費用高，大家擔心住不起。但據(jù)《人民日報》報道：“白天鵝”開張營業(yè)不到半年，客房利用率就超過了70%;到了8月，不光客房利用率穩(wěn)步提高，而且餐廳、商場的營業(yè)額也跟了上去。該報道總結了白天鵝的成功經驗：首先是高質量的服務，使賓館贏得了聲譽;其次，有優(yōu)待辦法，對港澳同胞有優(yōu)待，長期包房的比臨時住宿房租要低;再次，室內陳設盡量“中國化”，使西方旅客感到“真的來到了中國”，海外華僑則感到“真的回到了家啦！”。②

1984年1月31日，鄧小平和楊尚昆、王震一行，專程視察白天鵝賓館。鄧小平在28樓俯瞰浩蕩珠江景色時，高興地對霍英東說：“‘白天鵝好！比美國的還要好！”當時，一些人對白天鵝賓館的經營方法持不同意見，認為這是搞“資本主義”。鄧小平來到“絲綢之路”高級西餐廳——扒房進餐，這里的法式面包很對他的胃口。鄧小平還主動邀請在場服務員和廚師合影留念。鄧小平的肯定，不僅僅是對白天鵝賓館的鼓勵，也是對改革開放政策的肯定。③

1991年2月6日，白天鵝賓館舉行慶祝開業(yè)8周年亮燈儀式。國家主席楊尚昆為賓館題詞：“奮發(fā)八年，光耀中華”。《人民日報》報道說：8年來，白天鵝賓館的經營一年比一年好，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均為國內的佼佼者，8年累計營業(yè)總收入達9.2億多元，上繳國家稅金4200多萬元;償還投資本息8120多萬美元、人民幣7239萬元;平均開房率達76%;接待國內外賓客315萬多人次，其中包括美國總統(tǒng)布什、前總統(tǒng)尼克松、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新加坡總理李光耀等30多個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受到中外人士的贊譽。④

1993年2月6日，白天鵝賓館舉行開業(yè)十周年。黨和國家領導人江澤民、楊尚昆、李鵬等為白天鵝賓館題詞，出席慶典的楊尚昆贊揚霍英東投資建設、由國內自行設計、自行建造、自行管理的白天鵝賓館是一家管理成功的企業(yè)。《人民日報》稱它：擁有的固定資產總值已相當于原投資總額的3倍，還為全國培訓現(xiàn)代酒店管理人員達3萬人次。⑤

3. 領航酒店業(yè)發(fā)展雁行陣

白天鵝賓館是中國第一家自行設計、建造和管理的現(xiàn)代大型中外合作酒店，創(chuàng)造了許多全國“第一”：中國第一家外商投資的五星級賓館，第一家自行設計、建設和管理的現(xiàn)代化酒店，第一家營業(yè)第一年就盈利的酒店，第一家在酒店內實行與日本、香港地區(qū)三方合作經營日本餐廳的酒店，第一家四門大開對群眾開放的高級酒店，第一家全面實施電腦化管理的酒店，第一家使用信用卡結賬及實行8種外匯付款方式的酒店。白天鵝賓館不僅僅是一個酒店，更是中國酒店管理的一個學堂、一個培訓中心，也是中國酒店業(yè)發(fā)展的一面旗幟。

1983年12月，福建省委第一書記項南等在廣州考察廣東開放政策和引進外資的成就，東方賓館和白天鵝賓館介紹了各自賓館設施、經營管理和服務員素質等情況。項南等認為，東方賓館和白天鵝賓館是中國第一流的賓館，有很多好的經驗值得福建學習。①

1985年7月1日，廣州白天鵝賓館成為“世界一流酒店組織”成員。1987年4月份，該組織派出了兩名視察員到白天鵝賓館了解情況。根據(jù)該賓館近3年來在經營管理、服務質量、環(huán)境衛(wèi)生、經濟效益方面所取得的成績和賓客的好評等情況，提出報告，經該組織在美國紐約召開的一次執(zhí)行委員會會議上討論通過，正式接納白天鵝賓館為該組織的成員。《人民日報》作了頭版報道，介紹了“世界一流酒店組織”：歷史悠久，享有盛名。其宗旨是要向世界上的旅客提供優(yōu)雅的環(huán)

境，現(xiàn)代的技術設備，一流的服務和優(yōu)秀的傳統(tǒng)風格。②1985年度，白天鵝賓館被評為“全國十大先進企業(yè)”，是其中唯一入選的賓館。

1987年，廣東省旅游局總結了白天鵝賓館管理成功的5條經驗，向全省推廣：一是有一個良好的條件和進取的管理班子;二是嚴格的制度同思考教育相結合，創(chuàng)造出中國式的管理體制;三是抓好“軟件”建設，建立一支管理意識強、服務素質好的隊伍;四是立足國內，注重世界客源市場，逐步形成自己的客源渠道和網絡;五是加強維修保養(yǎng)工作，保持高格調、高質量管理服

務。③1990年，白天鵝賓館被國家旅游局評為全國首批3家五星級酒店之一，1996年，榮列國家旅游局首次舉辦“全國百優(yōu)五十佳飯店”之榜首。此外，白天鵝賓館還連續(xù)多年來被國際旅游指南等國際知名媒體評為國際商務人士到廣州的首選酒店。④

（二）推動經濟社會發(fā)展

國家實行改革開放政策，要引進外資、先進技術、設備和經營管理方法。作為最早與國際接軌的行業(yè)之一，酒店業(yè)見證了中國改革開放歷史進程。白天鵝賓館是酒店業(yè)的一面旗幟，更是改革開放的一面旗幟。白天鵝賓館對廣州的改革、發(fā)展和社會轉型，都有巨大的促進作用。

1. 提升旅游接待能力

首先、解決了廣交會期間廣州的住房難問題。為解決住宿難問題，有關部門嚴格控制各地人員在廣交會期間來廣州，減少邀請客戶數(shù)量以壓縮廣交會規(guī)模，對國內人員和歐美、日本和港澳客商給予不同的住宿安排，弄得怨聲載道。白天鵝賓館建設的目標主要是解決廣州的住房問題。1982年10月15日，秋交會在廣州開幕。白天鵝賓館在設施尚未完善的情況下，決定先行營業(yè)。白天鵝賓館的建成開業(yè)，有效緩解了廣交會期間廣州的住宿難問題。到1984年春交會，廣交會住房安排和緩，未出現(xiàn)要將來賓送往市外住宿的情況。

其次，為發(fā)展旅游觀光創(chuàng)造了基礎性條件。廣交會客流與旅游觀光流交織，特別是秋交會會期恰逢旅游旺季。為確保廣交會客商的住宿，旅游外賓曾被限制進入廣州。例如1979年秋交會，各種途經廣州的旅行團體，“盡量做到當天來當天疏散出去”。⑤1980年春交會，除中旅、國旅已簽訂的合同外，“各地區(qū)、各市縣自行組織的旅游團一律不得進入廣州。”⑥白天鵝建成后，廣州對旅游外賓的限制逐漸解除。白天鵝還想方設法吸引消費能力強的港澳和外國旅行團，如對港澳同胞實行九折優(yōu)惠，與日商、港商合作經營“平田日本料理”。

大型現(xiàn)代化酒店的興建，住宿難問題解決，為招商引資創(chuàng)造了條件。其中最顯著的例子是南海油田的開發(fā)利用。1983年，為配合南海油田的開發(fā)，廣州白天鵝賓館將部分客房改為公寓和寫字樓，出租給外資公司人員及專家長期使用。到1984年初已有7間外國石油公司在白天鵝賓館開設辦事處。①美國的埃索公司租了兩層樓房后，又看中了白天鵝主樓西側的職工宿舍。于是，白天鵝賓館將它裝修成高級公寓樓，租給美國埃索石油公司。②

2. 推動區(qū)域經濟發(fā)展

旅游業(yè)的發(fā)展帶動建筑業(yè)、商業(yè)、飲食業(yè)、工藝品制造業(yè)、客運和其他公用事業(yè)的發(fā)展。一業(yè)帶動百業(yè)興。“白天鵝”雖然只是一家酒店，但從其規(guī)模來說，實際相當于一個小市鎮(zhèn)，客人和職工人數(shù)，經常不少于5000人，如果把為“白天鵝”服務的有關人員加起來，可能要超過1萬人。要保證高標準地供應5000多人的衣食住行及水、電等等，是極不容易的，物資需求量很大，品種繁多。這些需要改變了市場，市場的需求也促進了生產，結果生產和市場漸漸活躍起來?！雹蹖㈤g接為“白天鵝”服務的人員算在內，拉動效應更為可觀。

白天鵝賓館促進廣州特別是荔灣區(qū)的建設和發(fā)展。白天鵝賓館開辦后，最明顯的變化是帶旺了禮品商場，出現(xiàn)很多賣小工藝品的商鋪。1979年，幾乎在白天鵝賓館開工興建的同時，一個占地6000多平方米農副產品市場在鄰近的清平路開張了。賓館開業(yè)后，霍英東捐錢，請廣州市在沙面和清平市場之間建一個天橋。清平街成為廣州最大的沒有圍墻的超級市場，全國各地乃至世界一些國家、地區(qū)的商品源源運到這里，銷往各地。清平市場成了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個窗口，引起世界的關注。入住白天鵝賓館的尼克松、基辛格等40多國政要也慕名前來這個市場參觀、訪問。④

廣州市特別是荔灣區(qū)，充分利用白天鵝賓館開業(yè)這個契機，積極加快改革發(fā)展步伐。據(jù)知情人回憶，原來沙面街道工作相對輕松。白天鵝賓館興建后，管理事務突然多了起來，且涉及外交和港澳臺僑工作，政治性很強，管理要求越來越高。為適應這種新形勢，荔灣區(qū)委區(qū)政府把沙面街主要領導由原正科改為副處級別，同時加強荔灣區(qū)干部隊伍建設。⑤

3. 試水經濟體制改革

探索放開物價，是白天鵝賓館在改革開放大潮中邁出的一步。20世紀80年代初，東方賓館、白云賓館，一杯咖啡5毛錢，白天鵝賓館賣5塊。為什么這么貴？白天鵝賓館曾這樣解釋：“不放開價格又怎樣辦呢？‘白天鵝的售價成本，不能與街邊的攤檔相比，建筑的投資、空調、照明、職工工資、管理費用……這些都要計算在內，不然何以經營？”⑥因為白天鵝賓館有服務，高級賓館就應該這么貴?？腿艘怖斫?，所以都接受。

其次是住房制度改革。1979年1月，廣州市副市長林西率領旅游工程考察小組到香港考察?；粲|等建議，“在港籌集資金，進口材料，在廣州興建房屋，然后在港出售。”1988年初，全國人大剛通過土地有償使用期70年的決定，霍英東開會回來后就組織研究“房改”，談怎樣把商品房推向市場、取消福利分房等。賓館把這個討論方案報給廣州市房改小組。市里的人說：“你們這個方案比廣州市討論得還要細、還要好”。⑦1989年初，霍英東表示要將投資白天鵝賓館的收益全部用于員工福利基金和員工商品房的興建，以“響應中國房屋改革計劃解決職工之住房問題”，他“深信此舉將有利于白天鵝之長期發(fā)展?！雹?/p>

再次是工資制度改革。按激勵法則，不加工資就沒有積極性，服務質量就達不到要求。“白天鵝”員工的工資總是比社會上高，別的酒店也跟進;別的行業(yè)也跟進，涉及整個社會，對整體體制造成沖擊，有利于打破“鐵飯碗”，實行按勞分配制度。

4. 提升社會文明程度

引進外資興建白天鵝賓館，不但引進外來資金、先進設備，而且學習和引進了國外的科學技術和管理經驗、思維方式，人們的生活方式和思想面貌也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白天鵝賓館對草根百姓“開門”，凸顯廣州平民城市的氣質和樂于分享的精神，與草根市民分享社會發(fā)展的成果，在開放中建立互信，這是這家賓館對廣州城市精神文明建設的一個貢獻。1983年2月6日，白天鵝賓館開業(yè)前后實行“四門大開”，對普通群眾開放。賓館開放的第一天，廣州市民蜂擁而至，賓館里的許多東西，那時是老百姓生活中很難見到的，難免有人順手牽羊，把廁紙拿回家做“紀念”。以致公共衛(wèi)生間一天用掉兩百多卷進口廁紙。更有甚者，干脆卸下螺絲釘，把裝廁紙的不銹鋼盒也一并帶走。洗手間的手紙和小香皂浪費驚人。但兩周之后一切恢復正常。普通人進了白天鵝賓館參觀，一般都不會隨地吐口痰或高聲談論。這說明占小便宜的少了，市民的文明素質在提升。

白天鵝賓館不設防，就是要讓老百姓看一看，什么是改革開放，什么是敢為天下先。“賓館開放了，市民一進來看，覺得這是人間仙境。原來中國還有這樣的地方，生活一下有了希望。”在接下來的幾年里，“看白天鵝”是廣州人的一件大事，有些人特地打車過來，認為必須打車才配得上白天鵝。①白天鵝賓館為國人打開了一扇看世界的窗，也向外國友人展現(xiàn)了中國的新氣象。據(jù)白天鵝賓館統(tǒng)計，酒店營業(yè)30多年共接待過40多個國家的150位元首和王室成員，最為人樂道的要算1986年的英國女王訪問。那次是一般廣州人第一次見到嶄新的勞斯萊斯。透過“白天鵝”，普通市民看到了改革開放帶來的生活改變，外賓則看到了中國的進步。

四、結語

有學者注意到，改革開放初期中國首批外資賓館主要選擇了北京和廣州兩個城市，并認為“與當時的外資賓館的區(qū)域開放政策有關”。北京的政治經濟文化地位使其對賓館的需求迫切，而靠近中央政府也便于外商獲得政策扶持。選擇廣州的多為港商，一方面因為香港與廣東省的貿易來往密切;另一方面是因為港商與本地有著千絲萬縷的文化聯(lián)系。②

結合同批次大型現(xiàn)代化酒店興建的曲折經歷，分析白天鵝賓館與改革開放的關系可以得出如下經驗與啟示。第一，壓力就是動力。在改革開放初期，大型現(xiàn)代化賓館的歷史欠賬成為制約改革開放的瓶頸，引進外資修建現(xiàn)代化賓館是壓力“倒逼”的結果。第二，秉承對外開放傳統(tǒng)。相對于北京興建現(xiàn)代化酒店的艱辛，廣州除遠離政治中心的特點外，千年“商都”的對外開放傳統(tǒng)也是一大優(yōu)勢。第三，粵港澳共同體關系。廣東在改革開放初期“贏在起跑線上”，除中央賦予政策和省委領導銳意改革外，港澳是廣東的“近水樓臺”。廣東承接港澳產業(yè)轉移，實現(xiàn)了粵港澳經濟發(fā)展的“雙贏”良性合作。當前，粵港澳格局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偨Y粵港澳共同體發(fā)展的歷史經驗，對于當前的粵港澳大灣區(qū)建設不無借鑒價值。

（歐陽湘，歷史學博士，中共廣東省委黨校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