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昌
城南市場有個賣豆腐的老頭。高矮胖瘦沒啥特點,和普通人沒有區(qū)別。你賣我買,就這么回事,沒必要打聽他姓甚名誰。日子久了,人們就口耳相傳,城南有個豆腐老頭,豆腐不錯,鹵水點的,又嫩又滑,沒夾雜米粉什么的,貨真價實。
我一家子都喜歡吃豆腐,尤其喜歡鹵水做的??图胰讼矚g釀豆腐,釀的時候把豆腐兩面煎一煎,金黃金黃的,外焦里嫩,釀起來也不會把豆腐塊擠碎,肉餡塞進豆腐里,扁平的豆腐立馬變成了一個個圓鼓鼓的小公仔,憨憨的可愛。而石膏點的豆腐卻不行,煎時容易脫皮,脫皮了就變成斑臉了,不好看。
要開同學(xué)會了,我被分配了一個任務(wù),找一個叫胡東的同學(xué),聯(lián)系他參會。同學(xué)會的牽頭人說,據(jù)說他住在縣城,是貝墩鎮(zhèn)人,別的信息沒有。你得好找。還真是好找?。?0年了,我依稀記得這名字,可他的形象一點印記也沒有。雖說是三年高中同窗,可彼此沒說過一句話。那年代,男女有別,不光我一個,別的女生也大都這樣。想想,這不能不說是個極大的遺憾。
問了幾個在縣城有聯(lián)系的同學(xué),他們也說不知道,幾十年沒聯(lián)系,沒見過面。
這天清晨,我又去城南市場買豆腐。豆腐老頭見我來了,不等我開口,就開始撿豆腐了。有一塊裂了個小角,他撿起又放在一邊,不裝進塑料袋里,自言自語說,這塊裂了個角,不給你了。我忽然感覺,他是貝墩鎮(zhèn)人,客家話與客家話很相近,但又有細微區(qū)分,不是本地人很難區(qū)別開來。我問:你是貝墩人?他說,是呀,買了我豆腐幾年了,還不知道啊?我說知道,就是沒得閑聊。向你打聽個人,你認識一個叫胡東的人嗎?就是貝墩人呀。他說你打聽他干啥?我把開同學(xué)會的意思說了。他說,我就是胡東呀。你是?我說我是謝彩蓮。啊,你是謝彩蓮?一時間,我們同時無語,又同時慨嘆,我的天??!
我們閑聊了一上午。說是閑聊,其實并不閑,他的豆腐很好賣,做手腳不贏,我?guī)椭u豆腐。閑聊中得知他高中畢業(yè)后做了一名民辦老師,教數(shù)學(xué),從小學(xué)教到初中,從民辦教到公辦。退休后撿起祖?zhèn)鞯哪ザ垢?、賣豆腐。沒辦法啊,他說,房價那么貴,全部積蓄才交了首付。孩子沒能耐,掙不到錢,只好靠這營生來交按揭貨款了。
走的時候我叮囑,同學(xué)會一定要參加啊,他說一定一定。末了,死活不收我這豆腐錢。我推辭不過,只好依了。
沒想到,同學(xué)會他借故沒有來。
打這以后,他還是在磨豆腐賣豆腐,不過,我再也不曾去他那買過豆腐了。好像有個心結(jié)打不開,有點像高中時不曾說過一句話,似是,但又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