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夏天,寧靜的夜晚,行走在遠離故鄉(xiāng)的小溪旁,童年的記憶,就會落入水中,像魚一樣游著,偶爾撲騰出幾朵浪花來。夜在唏噓,驚起小鳥的幾聲埋怨。明亮的月光,像一塊塊記憶深處的補丁,被樹枝搖曳得破綻百出。
兒時的老家,是一片風(fēng)景,天邊的云,猶如揮之不去的炊煙。老家是一縷鄉(xiāng)情,一絲牽掛,是記憶深處的母親。
我永遠忘不了兒時的記憶,在大山深處每年的端午節(jié)的景象。在我們家,端午節(jié)不像別人家那樣包粽子,熱鬧非凡。但母親每年都不會忘記,親手為我們這群孩子做包子。奶奶會忙著灑掃庭除,以菖蒲、艾條插于門楣,懸于堂中。多少年來這種溫馨的畫面時常在腦海里閃現(xiàn)出來……古詩云:唯有兒時不可忘,持艾簪蒲額頭王……詩中景象,極為形象地描繪了我們兒時的那分記憶。
母親做的包子,看起來比人家的包子顏色深得多,個兒頭大得多,吃起來,那種純粹的麥香味,至今讓人難忘。做包子的小麥粉,都是自家地里種的。每年耕種紅薯的地,父親決不會讓它閑下來。紅薯一進倉,父親就忙著種小麥了。種小麥時,父親要先挑糞水去地里。接著,父親就揮舞著他那不知疲倦的鋤頭,牽溝,母親緊跟著,拿著南竹做的長把的大糞瓢子,均勻地向麥溝上倒糞水,我忙著丟柴灰與小麥種子。一行下來,父親隨即又掉轉(zhuǎn)頭,牽溝蓋土,如此反復(fù),一塊塊、一壟壟的紅薯地就成了麥地,來年的收成就全依靠它了。
那年頭,我們家人多,缺衣少糧的,小麥就成了我們家的主要輔助糧了。母親時常背著一小口袋小麥去鄰村打粉做成面條,或拿去糧油店換取油鹽醬醋。我們鄰村那時有打米機與做面條的機子,母親打粉時,都要求人家多過兩次機子,最后剩的粉渣少了,后來做的包子就沒有那么凈白了。有時,家里沒有米下鍋,餓急了,父親就直接倒上小麥粉,用清水一和,扒拉幾下就捏成各種形狀的小麥坨子,丟進沸騰的水里,拌上半鍋青菜葉子,那種可口的美味,是任何食物都無法比擬的。在此后二十多年里,再也沒嘗過父親弄的佳肴了。那時油水又少,一年到頭,都沒見上幾回肉沫星子。家庭越是困難的孩子,越是吃得多,個兒頭硬是按不住,不停地瘋長著。
瑞雪兆豐年。當(dāng)年麥地里的雪像棉被,蓋得越厚,等到春天一來,大雪融化后,小麥苗就爭先恐后地露臉了,綠茵茵的一個勁兒地往上躥。
開春后,父親會給小麥松松土,鋤鋤草。轉(zhuǎn)眼端午節(jié)就要到了,麥子也成熟了。我們?nèi)掖笮【蜁χ崭钚←?。母親望著一塊塊豐厚的小麥穗,心里美滋滋的,勤快的小鐮刀也跟著樂開了嘴,笑彎了腰。我們這群孩子想著那香噴噴的包子,就有著使不完的勁挑麥穗。收完麥子,空閑之余,我們就拿著小麥稈纏著奶奶學(xué)織各種玩具,奶奶靈巧的手能編織出許多種花樣來,最拿手的有:小草帽、小花籃、大花轎、太師椅、龍床及各種漂亮的房子,還有奔跑的小汽車、雞、牛、羊、大象等等,個個被奶奶弄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的。
童年的畫面是迷人的,它猶如一首婉轉(zhuǎn)悠揚的短笛,奏出了我們兒時的幻想,兒時的歡笑,是一個個美好的回憶,不知有多少趣事,至今讓人難以忘懷。
后來奶奶走了,就安葬在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上。多少年了,都沒顧得上回去看看,那日思夜想故土里的人。舉頭望天,一輪彎彎的月牙,猶如奶奶盈盈的笑臉,霎時間,思念的淚花紛飛而下,淋濕了回鄉(xiāng)的路……
作者簡介:朱鐘昕,男,系中華詩詞學(xué)會會員,通山縣作家協(xié)會會員。
(責(zé)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