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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餞(外一章)

        2019-09-10 07:22:44韋漢權(quán)
        散文詩世界 2019年5期

        韋漢權(quán)

        多少次想拷問村莊,為什么總是要在兩三棵板栗樹和闊葉桐之間,裹挾著野百合花香的風(fēng),并帶來蜜餞,一絲一扣,像你當(dāng)年諾言的糖衣。這是最近來自故鄉(xiāng)的一幕。那夜晚,我和我的族人一起圍著火塘取暖。那夜晚,附近的木槿樹張開,果實(shí)豐滿。夜風(fēng)傳遞著白天蜜汁的濃香,我們此刻的笑聲,爽朗無羈得終于找到插向土地的線。

        篝火在不遠(yuǎn)處,黑暗籠罩著群山。

        邊歌邊舞的嫂子們的腰身的確粗了一些,但也耐看。幾個回鄉(xiāng)者酒碗沿上的眼睛有點(diǎn)甜,一碗酒就醉的人啊,除了今夜,實(shí)在是少見。

        那漢子好像是四十多歲,帽子上鑲一朵花,像是來自北彊。低矮的綠葉長在一些樹影里,晚風(fēng)為他折回。村里的頭狗,在村東呼朋引伴,吠聲此起彼伏。個子稍小的羔羊,在近處,用吃奶的聲音為自己壯膽。

        另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操著異鄉(xiāng)的口音混進(jìn)來,喝了酒,吃了肉,又撩了妹,然后在花間躺下來。

        似乎是有一些雨,從后半夜一直淅瀝到天明。

        這是1990年的許多個難忘夜晚中的一個。

        那時我最后一次從粵地回來。見到鄉(xiāng)親和故人,像風(fēng)箏找到飛翔的路線。

        見到闊別多年的故鄉(xiāng),和我的青梅竹馬,那多么單純的初戀啊,和年輕美麗得終生難忘的你。

        記得那雨是從后半夜開始淅瀝的。木槿葉低垂著,一些花瓣應(yīng)聲而落,掠過老屋的飛檐。村東的那些狗和不遠(yuǎn)處的蛙鳴,用此起彼伏的節(jié)奏壯膽。

        我那時回來,深藏體內(nèi)的疼痛,像沒頂?shù)睦C花針,卡在血液深處。我越是懷想,越是感覺靈魂剝離了原體。

        從那以后,我知道我注定會終生遺憾的。

        所以這些年來,我從不因我沒落的歌聲,陡峭的人生,或日漸憔悴的妝容,而記恨于你。

        更不記恨當(dāng)年你手執(zhí)密鑰,最終將我拒之門外。

        濃霾中

        于是,你決定此生不再帶有更多的顧忌,你天生有一雙可以飛翔的翅膀,你就要嘗試盈盈而飛。你首先不急于尋找目標(biāo),不在乎形式,更不必驚惶。

        先從一些低矮的草叢,深陷的溝壑。接著是掛滿夕陽的歪斜的老樹,縱橫的泥濘的田埂。

        汗水會從后頸的凹處一直蔓延,流過前額的漬跡最明顯,豆大的,并且毫不掩飾地往下砸。

        這之于鳥類,是既偉大又另類的事件。所以你也許會擯棄黃昏的夕照,或者尊嚴(yán)。甚至沒有哪一座禱告的廟宇,伸出手,愿意收留你。即使你最后的征程是一米墳塋,一方墓碑,那時那刻,除了呼嘯的凄涼山風(fēng),飛揚(yáng)的白幡,還有那一片為你墜下的天空。

        這一副自以為挺直的肋骨啊,曾說是永恒,終將是永生。在你被鳥瞰的天空和大地,在渾濁又清澈的每一條河流,你和他們糾纏著,掙扎著。遠(yuǎn)遠(yuǎn)看去,似乎是一小塊濃霾中的綴滿陽光的小町——那就是傳說中碎玻中的愛嗎?

        你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歌詠,可以愛撫或親昵,并且佯裝著略顯拘謹(jǐn),甚至十指相扣,這都無傷大雅。哪怕這時候還有人將之贊美為美麗初戀,而且允許,當(dāng)然我也愿意,至少在那些失眠的夜晚,為你掌燈,因?yàn)槟菚r我真的膜拜于你的圣潔靈魂。

        你出現(xiàn)的身姿,將會在我過去和未來漫長的日子里泥濘,模糊,然后清晰。

        這些春來的小鳥,那一個黎明,又重新飛越我漏雨的屋檐。我預(yù)計(jì),縱然嚴(yán)寒,縱然酷暑,它們在和我的路途中,所有的不經(jīng)意,在過完了這一季之后,就會都變得意義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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