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嫣語
站臺
從蛇口港走向新碼頭,需要明月相伴。你守著彼岸的潮水,空闊無邊。一頁穹頂經(jīng)過的灘涂,在莊嚴的八月啟程。
你有唇齒吐香的年華,在聲色犬馬的都市,穿行于海島家族,從高處遺落的月光已不能點亮故鄉(xiāng)的燈塔。但你仍像水手一樣奉命海上。多少次風(fēng)大浪高,水路顛簸,你依舊對月當歌,把盞言歡。有時濤聲止步,把臨幸的海水一飲而盡后,也只能一再抬高視線。
我經(jīng)過沒有炊煙的城市,經(jīng)過茫然的路口,在下一個站臺,誰會與我細訴未盡的相知?就在封閉的船艙內(nèi),逼仄的空間不能容納一個人的寂寥,孤單的窗外還有什么值得懷念?在艙門的頂端,天空是多么空曠,成人的喧囂和嬰兒的哭聲都不能喚醒我。
我承認自己是一個失敗的游民。在無從抵達的渡口,沒有誰愿意改變我的行程。而就在我們對望的2號地鐵上,是誰把關(guān)內(nèi)的夜晚又一次送往碼頭?
在行如螻蟻的站臺,每個搬運自己的人是否搬運著相同的河流?
炊煙
這是五月,窗外的光照進來。囚禁的潮水被眼中的湖澤翻新。我不斷想到你,置身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平靜的只有陳舊的房舍,在對面公園里,你到底看見了什么?
通過辨認,我來到通風(fēng)口,在雨水的音節(jié)里,平原是一只停歇的大鳥。矗立的煙囪仿佛就是它巨大的出口。
雨水停歇時,在光線升起和下落的站臺,我抑制激情,接近夏日的完美,在傷口長成硬殼的午后,只要一伸手,光線就能抓住你向下的枝條,密布于心的長而明亮的枝條,在密實而潤澤的光線中很快長成繁茂的叢林。
即使走在礁石和花崗巖的縫隙里,都能找到折疊的綠色在雨水和光焰交替的棧道里探測光線的秘密。
我們還是要經(jīng)過暗河的渡口。在軌道縱切面,一朵薔薇搖晃在玻璃的倒影里。在疾風(fēng)高唱的五月,我重復(fù)一種聲音,拉開了柵欄門。我用手指觸疼溫暖的白晝,強迫自己走出潮濕的藍海中心。
還有十日的炊煙要燃起。你會再次離開一條溪流,走向烏有之地。萬物在榴火中舉起燈籠,你還要踏著明天的浮力迎接新的正午。
秩序
我踩在巨大的邊緣結(jié)著時間的網(wǎng)。心在低處,不打破一朵云的沉默。也不能在荒蕪中尋找安身之所。四面多么繁華啊,陷入這樣的城池,再沒有什么力量能帶走我。
猶如夢境,我不知道自己在恒河沙數(shù)的歲月中,是否會一直保存清光一鑒的信念。
就在南方的某個碼頭,海潮退位時,手持利劍的水手獨自漂流。偌大的空曠地帶,不確定風(fēng)從哪個方向來。濁浪一層層推進著遠方,最后的沉寂,是黑夜拉近了生活。
一個人迎風(fēng)而立時,突然的落雨聲沙沙疾走。我沒有帶傘,也不準備突圍。當波光懷想夜幕,起飛的鷗鳥在尋找什么。
柵欄外,我看到兩枚砂礫在靠近,在懸浮的和音中,從大海深處穿透巖石。有人升起藍色的火焰。在飛落的珠簾里,你將夜色推向窗外,月亮隱為天空的傷口。
在夢幻平原,不斷消逝的事物接近某個站臺。卷發(fā)水手把風(fēng)和海水一飲而盡后,你再次進入孤島,而我仍留在原地,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新海港像涉世未深的孩子,好奇地打量我。
八月的柵欄
島嶼是闊大的對立面。幾片水洼圍在灌木周圍諦聽鐵軌留下的笑聲,淡紫色的水花一點點長大。那些曾經(jīng)衰微沉落的事物,一瞬間越過柵欄后又在拱形門前升起來。
緩慢的是你,沉寂的還是你。黎明的水滴,最初降落在紫色的島嶼,困頓的桅桿卸下了濤聲,小窗關(guān)閉了一整夜。窗外的紫蘿在振翅,淡藍的曙光也從一束衍生出許多束。
我坐在你留下的藤椅上,高腳杯迎著薄暮盛開。
你看見紫發(fā)少女經(jīng)過木柵欄走向夢中。夢中的落日瞬間成長為一頭獅子。
崖頂上,落日的光芒噴灑在它豎起的鬃毛上。
在遙遠而陌生的莊園,一個聲音正指向前方:一朵花,還是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