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恒金

提起年初全家遭遇的那場史無前例的災難，我至今仍心有余悸。

一月十一日，小女兒和女婿攜兩個活潑可愛的外孫女在西班牙度完假回到上海，我和老伴兒也從揚州老家返滬，當回了孩子的“保姆”。誰知道，就在四口人慢慢消除旅途疲勞，努力倒著時差的過程中，一場災難正悄悄襲來。

為了給四口人接風洗塵，另一個中外結(jié)合的家庭熱情相邀，后天晚上聚會。這個家庭，媽媽是上海人，爸爸是西班牙人，亦是我們女婿的好朋友，生有一雙兒女，十分可愛。兩家人小別重逢，大人們談天說地，小孩們游戲逗趣，熱鬧非常?？鞓氛勑﹂g，主人不經(jīng)意流露出兩個孩子被輪狀病毒感染，剛剛?cè)男畔?，女兒女婿聽后驚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地想：這次聚會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他們知道這種病毒最易在孩童間傳染，且潛伏期較長，兩個寶貝怕是難以躲避，要掉進苦海里了?？闪钊瞬唤獾氖牵o朋友家孩童診病的醫(yī)生說這種病毒不會傳染。女婿的朋友夫婦也因此而放松了對“次生災害”的警戒。事情到了這一步，女兒女婿只能默默地祈禱寶貝們能逃過一劫。

與上海的時差有七個多小時。每次從西班牙回來，兩個孩子倒時差都很費事，需一個多星期才能恢復常態(tài)?；貋磉@幾天，兩個孩子都是晝夜顛倒，凌晨兩三點入睡，到午后才慢慢醒來。無奈，女兒只得向幼兒園請假，等大寶時差倒好后再送去上學。

十五日零點十五分，兩個寶貝比前一天提前兩小時入睡，倒時差效果明顯?？晌覀兏吲d得似乎早了點，冷不防災難即將臨頭。下午，大寶醒覺后，打不起精神，說肚子痛，像貓咪一樣蜷縮在沙發(fā)上。傍晚，大寶突然嘔吐，之后又連吐兩次。次日上午，大寶上吐下瀉多次，不能進食，這可把全家人急壞了。下午，女兒女婿陪她去了兒童醫(yī)院。晚上，我去接他們時，只見醫(yī)院急診大廳內(nèi)人滿為患，一個病孩幾人陪護，掛號、候診、化驗、取藥……都得分別排起長長的隊伍，在大廳里繞上幾圈，像鞭炮盤似的。患兒大多是得了流感或被輪狀病毒感染。經(jīng)取便樣化驗，大寶被確診為輪狀病毒感染。醫(yī)生說感染上這種病毒沒有特效藥，只能服用益生菌之類的藥物和補充生理鹽水，緩解癥狀，慢慢自愈。大寶病情不算太重，醫(yī)生建議在家觀察隨診。自此，大寶成了我們?nèi)业闹攸c呵護對象。

禍不單行，被折騰了一個星期的大寶，精神狀態(tài)和胃口皆有所好轉(zhuǎn)，看書、畫畫、搭積木……她的“工作”開始忙碌起來，而身體結(jié)實的二寶這時卻也沒能抵擋得住病毒的侵襲，開始經(jīng)受與姐姐同樣的痛苦和折磨。大寶今年四歲多，到底大了點，能夠在大人們的哄勸下服用藥物?？山o一歲多的二寶喂藥就困難了，吃了一口苦藥，后面即使喂她甜的，她也把嘴巴閉得緊緊的，且撕心裂肺地哭叫，淚流滿面。沒辦法，我們只能捏住她的小嘴，用勺子灌下藥水。看著二寶那痛苦不堪的樣子，我和老伴十分揪心，數(shù)度哽咽，女兒女婿亦在背后偷偷落淚。女婿說這樣給二寶喂藥有點殘忍，喂了一半他就不忍心再喂了，甚至放棄了兩次喂藥。

兩個寶貝先后染上病毒，飲食不思，坐臥不寧，我和老伴兒晝夜相伴，哄抱安撫，喂水灌藥，累得快撐不住了，女兒女婿只得丟下繁忙的工作，輪流在家?guī)椭諔?/p>

在我們家，病毒感染像是一場“接力賽”。二十二日，向來體格健壯的女婿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被病毒擊倒，當天嘔吐腹瀉數(shù)次，幾乎不能離開衛(wèi)生間。兩天下來，人瘦了一圈，四肢無力。即使這樣，女婿還強打著笑容說：“這病毒太厲害了！看來我們家沒一個人能夠逃脫?！崩习閮荷鷼獾刎煿炙骸伴]上你的嘴巴，不要凈說些不吉利的話！”二十三日下午，老伴兒覺得身體不適，預感到病毒的魔爪伸向了自己。果不其然，老伴兒夜里發(fā)起高燒，繼而數(shù)次嘔吐。次日，老伴兒上吐下瀉，癱倒在床，病毒作惡到了頂點。女婿到房間看望時，老伴兒抱怨他：“都是給你這張嘴說壞了！”女婿紅著臉，連連道歉：“以后不說了，以后不說了。”其實，老伴兒也不是真的怪他，病毒兇險，怪他也沒用。

二十四日早晨，大寶在女兒的護送下要去幼兒園了，她特地推開外婆的房門，小大人似的對躺在床上的外婆說：“外婆，不要害怕，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已經(jīng)跟我一樣堅強了，我要買禮物送給你。”聽了大寶暖暖的話，外婆捂著肚子忍不住笑道：“好的，謝謝你！聽了寶貝的話，我的肚子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么疼了。”

屈指一算，病毒騷擾我們家已經(jīng)第十天了。我為我和女兒沒被感染而感到慶幸。誰知女兒卻說她已經(jīng)感染上病毒，幾天來每天都肚子痛并且腹瀉三四次，為了穩(wěn)定全家人的情緒，她沒有吭聲，硬是堅持了下來。可惡的病毒哪肯善罷甘休，終究沒放我過關(guān)。二十五日下午，我兩腿酸軟，肚子一陣陣絞痛。次日凌晨至中午，我連續(xù)腹瀉七八次，疲憊不堪。直到第三天，我的病情才得以緩解，精神慢慢地振作起來。

正值病毒肆虐之時，在大學工作的大女兒要來看望我們和兩個侄女。老伴兒接到電話連忙說：“女兒，這幾天千萬不要來，不能把病毒傳染給你們，讓你們遭受痛苦?！睉延衅兴_心腸的大女兒還為不能前來看望生病的一家老小而感到歉疚。

包容理解為知己，危難之時見真情。我們一家感染上病毒后，女婿的朋友夫婦一直感到愧疚，心神不安，除了不停地打招呼，還叫快遞哥送來水果，以示慰問。女兒女婿也給朋友送去寬慰：“此事不怨你們，只怪那位說‘不會傳染’的庸醫(yī)。你們?yōu)槲覀兘语L洗塵是好事，誰料到會給我們一家人帶來痛苦。希望你們不要過于自責，我們會慢慢好起來的?！迸畠号鐾ㄇ檫_理的話語，朋友夫婦聽了，如釋重負。

風雨過后，終見彩虹。一月三十日早晨，大寶穿著紅紅的唐裝，在女婿的陪護下，高高興興地去上幼兒園。二寶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拿著數(shù)字卡片，用西班牙語一張一張地高聲朗讀。望著從病毒侵襲的陰霾中走出來的兩個陽光寶貝，我們四個大人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說實在的，幫助女兒照顧兩個寶貝，苦點累點我們都能挺得過去，就怕她們生病。一旦她們病了，我們的心就如刀絞一般。但愿被猖狂病毒折磨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責任編輯 張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