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宓宓,這些名字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余光中的詩文中。她原是同一人,本名范我存,余光中的一位遠房表妹??箲?zhàn)勝利后,17歲的余光中跟隨父母回南京,在范我存的一位姨媽家中兩人巧遇。此前,范我存常聽姨媽提起這位表兄,夸贊他書讀得好,中英文俱佳,又有繪畫天分。范我存不免多瞄了余光中幾眼,不過當時兩人都很害羞,沒說上幾句話。
1949年初,范我存隨一位表姐夫飛去臺灣。到了臺北,范我存才念了兩年半書,學(xué)校為學(xué)生進行健康檢查時發(fā)現(xiàn)她的肺部有問題。于是,年輕蒼白的歲月,就在休學(xué)養(yǎng)病中寂寞度過。
1950年6月,余光中一家也從香港來臺。不久,余范兩家就聯(lián)絡(luò)上了。后來余光中在《四月,在古戰(zhàn)場》一文中,對當年的表妹有這樣的描述:“一朵瘦瘦的水仙,婀娜飄逸,羞赧而閃爍,蒼白而疲弱,抵抗著令人早熟的肺病,夢想著文學(xué)與愛情,無依無助,孤注一擲地向我走來……”
然而,一開始,兩邊家長都不太贊成他們來往。余家顧慮范我存身體不好,范家看余光中這個臺大的高材生有點書呆子氣,但是兩個年輕人很快就從知己發(fā)展成情侶。
1955年,余光中開始翻譯《凡·高傳》。他在白紙的正面寫譯文,反面寫情書,然后寄給范我存,由她謄寫后再寄回給他。前后11個月,全文30多萬字全由范我存陸續(xù)謄寫在有格稿紙上,之后才由余光中送往《大華晚報》發(fā)表。
1956年,余光中終于和表妹結(jié)婚。結(jié)婚之為女人一生的分界線,對于范我存來說,婚前的嬌柔羞澀,在婚后不久就磨煉成自信堅強。從1958年到1965年,7年之間,她生下了5胎(其中唯一的男嬰出生后3天不幸早夭)。范我存回憶當年,經(jīng)常是門鈴、電話鈴齊響,她一手挾著孩子,一邊先搶接電話,要對方等一下,再奔下玄關(guān)去開大門;要不就是在廚房,把孩子放在推車里,忙著做飯。余家全盛時期,大小共有八口,食量驚人,還得兼顧營養(yǎng)可口。這對范我存是一大考驗,但漸漸她也從中學(xué)到了講求實際,而婚前的浪漫幻想也得暫放一邊。
不過丈夫的文學(xué)活動,范我存始終堅持參與。藍星詩社的成員把余宅當作總部,眾詩人經(jīng)常進出。后來余光中在師大教書,交游更廣。“她幫我摒擋出一片天地,讓我在后方從容寫作,我真的很感謝她!”余光中不止一次這樣說。
寫給妻子的情詩
夫妻60年,兩人鮮少吵架。余光中脾氣雖急,但從不遷怒,而且脾氣發(fā)過就放下了,心胸非常開闊?!凹沂侵v情的地方,不是講理的地方,夫妻相處是靠妥協(xié)?;橐鍪且环N妥協(xié)的藝術(shù),是一對一的民主,一加一的自由?!边@是余光中的“婚姻之道”。
余光中的情詩又多又動人,其中寫給妻子的歷歷可數(shù)。范我存淡褐色的雙眸和象牙白的肌膚,早年在《咪咪的眼睛》《靈魂的觸須》《當寂寞來襲時》等詩中,都一再浮現(xiàn),那是年輕時期的熾熱戀情。晚年的《珍珠項鏈》《三生石》《東京新宿驛》《停電夜》《私語》《削蘋果》《風箏怨》等,已轉(zhuǎn)化成相依相偎的不渝之情。
(摘自《人生與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