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志軍 李智

揚州地區(qū)自古以來人杰地靈，文脈興盛，從考古資料來看，揚州地區(qū)博物館的硯臺收藏豐富，自漢、隋唐、宋元直至明清，都有值得一提之處總體來看，揚州地區(qū)古硯的形制變化與中國硯臺發(fā)展的主要趨向是一致的，主要圍繞著實用性與藝術(shù)性兩個方面，其紋飾雕刻與其他藝術(sh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故而有時代風格，也有其獨特風貌，揚州地區(qū)早期古硯以實用為主，晚期以藝術(shù)鑒賞為主，這是總的發(fā)展脈絡(luò)。

漢代揚州地區(qū)的硯臺以石硯及漆硯為主，一為石板硯盒，常稱之為“黛板”，由上下兩片蓋合而成，底片鑲長方形的薄石硯板，并附研磨石（圖1）。該石硯分為上下兩片，下片呈圓形，直徑約13.7、厚2.3厘米。石質(zhì)堅硬，較為壓手，呈淡黃色，上部經(jīng)過打磨，極為光滑，細看有使用痕跡：石研上片為一鵝卵石打磨改制而成，石長6.2、寬4.7、高4厘米。這類硯臺還不能稱之為藝術(shù)品，只是原始社會研磨器的延伸，當時社會生活所需要它的只是實用，研石粗陋而原始，只能算硯臺的雛形。這類硯臺在揚州地區(qū)的漢墓中出土普遍，出土位置多為棺內(nèi)及邊廂，出土時均附著墨跡。另一種形式為漆砂硯，如1994年6月楊廟鄉(xiāng)王廟102號西漢墓出土的西漢彩繪云氣紋漆硯（圖2），該硯長19、寬9.8、通高7厘米。為楠木胎，硯內(nèi)、外髹黑漆，盒四面及各盝頂斜面繪朱色卷云紋，各邊沿皆用朱漆勾邊。其前端為中空的盝頂硯盒，后端為8、深2.7厘米的硯池。盒底有小孔與池相通，拔去小孔的木塞，有細砂和水流出。

再如1985年江蘇邗江縣姚莊西漢墓出土的漢博山飾木硯臺（圖3），該硯長12、通寬7、高4.6厘米。硯呈“8”字形，硯池為桃形，長4.7、寬4.8厘米。硯盒作博山形，內(nèi)空可盛水，容積約65毫升，與硯池有一長方形孔相通。硯盒周圍刻有相互對稱的龍、虎、熊、獐、鹿、兔等獸共16只。兩只虎的身尾相繞組成硯池邊沿。正面端坐一羽人，體現(xiàn)了羽化登仙的神奇意境。整個硯盒造型規(guī)整，運用淺刻、浮雕手法，紋飾細致精美，反映了2000多年前的高度手工藝水平，是我國早期制硯的精品。

隋唐時期，揚州農(nóng)業(yè)、商業(yè)和手工業(yè)相當發(fā)達，出現(xiàn)了大量的工場和手工作坊，不僅富甲江淮，而且是中國東南第一大都會，時有“揚一益二”之稱（益州為成都古稱）。這一時期揚州所見硯臺常見者為瓷硯、陶硯以及石硯。瓷硯以辟雍硯為多，陶硯及石硯則以箕形硯為多。如揚州市郊林莊唐墓出土的唐箕形端硯（圖4），該硯長16、寬11厘米。色紫，造型呈簸箕形，后端寬而高，前端窄而低，硯面呈斜坡狀，后底置一對條狀足。此硯保存完好，造型簡樸，具有明顯的時代特征?；伪阌诰勰?，有較強的實用性.這種石硯在本地唐墓中并不多見，在生活區(qū)域卻常有出土，都為時人日常使用之物。陶硯可以算作是后世澄泥硯的前身，漢代已有出現(xiàn)，唐代常見者有兩種，一為墓葬中使用，淘洗不細，燒結(jié)溫度低，表面粗糙而幾乎不可研磨，多為黑色，表面常有剝落，撫之不爽。一為實用器，比較前者來說它的質(zhì)地細膩，燒結(jié)溫度較高，?？梢娫颇钙?，觸手細膩光滑，顏色多為灰色，亦有黑色，有光澤。2014年揚州市賈莊唐代遺址出土了一方陶硯，該硯長18.3、寬10.9、高3.5厘米。硯臺形制為唐代常見，背面平整，兩足間有刻劃銘文“江州金沙鐵粉”，較為罕見。2013年江西九江縣蕎麥嶺唐墓中出土一方陶硯，同樣位置刻有“江州絕上”，坊間曾見同樣殘硯銘文“江州流砂絕上”，三者相較，可以確定“江州”指其產(chǎn)地，可知唐代江州也可燒制澄泥硯，“金沙鐵粉”等可能為其燒制澄泥硯硯的品種，“金沙鐵粉”或意指其原料淘洗細致，如金沙鐵粉。而就辟雍硯來講，一般看來其造型相差不大，僅有蹄足多寡之分，如揚州博物館藏隋代青釉辟雍硯（圖5），該硯高6.4、口徑18.8厘米。圓形，直沿，硯面上凸，高于硯池沿。硯池環(huán)繞硯面，因其形如環(huán)水建筑辟雍而得名。壁飾一周粗凸棱紋，下附11只蹄形足。胎色灰紅細膩，硯面露胎，外壁施薄而不均勻的青綠色釉。再如1984年黃玨鄉(xiāng)七里唐墓出土的唐代獸足青瓷辟雍硯（圖6），該硯口徑16、高5.2厘米.硯圓形，硯面略下凹，硯池環(huán)繞硯面，下附12只蹄形足。胎色灰暗，硯底和硯面無釉，外壁施薄而不均勻的青釉。該器造型端莊、穩(wěn)重，具有鮮明的唐代風格。

在這些辟雍硯中，特殊的一種是在硯的外側(cè)設(shè)有管狀水槽，其中以2014年揚州曹莊與隋煬帝合葬的蕭后墓中所出最為特別，其兩側(cè)各設(shè)有一對水槽，世所罕見。水槽或說為水盂之用，筆者以為應是筆插，使用方式為倒裝。

箕形硯經(jīng)唐、五代至來代已演變成長方抄手硯。所謂抄手硯是硯底挖空，可以手抄底，有人說這種硯式是宋代蘇軾所創(chuàng)，實際在揚廾0地區(qū)五代墓中就有出土。1975年楊廟鄉(xiāng)尋陽公主墓出土五代抄手端硯（圖7），該硯長12.9、寬8.3厘米。黑紫色，整體呈長方形，硯面呈斜坡狀，后高前低，后寬前窄，硯的底部透空為抄手。此硯造型規(guī)整，石質(zhì)光滑細膩，線條挺拔簡練，為廣東肇慶產(chǎn)端石硯。

北宋時期，揚州再度成為中國東南部的經(jīng)濟、文化中心，與都城開封相差無幾。每年商業(yè)稅收約8萬貫，居全國第二位。1127年，宋高宗趙構(gòu)迫于金人進逼，在遷都過程中以揚州為“行在”一年，促進了揚州的繁榮。

宋元時期揚州地區(qū)硯形基本為唐硯形的延續(xù)及演變，總的趨勢仍以實用為主。宋米芾《硯史》云：“器以用為功，玉不為鼎，陶不為柱。文錦之美，方暑則不先于表，出之給。楮葉雖工，而無輔于宋人之用。夫如是則石理發(fā)墨為上，色次之，形制工拙又其次，文藻緣飾雖天然失硯之用?！睂τ谶@些終日與文房用具相伴的書畫家來講，覺得硯還是以實用為上。

宋代揚州出土硯臺常見者仍以石硯為多，澄泥硯也不乏精品，如lgg8年揚州市郊城北三星村宋墓出土的北宋“仲舉澄泥”銘硯（圖8），該硯高3.2、硯面17厘米。硯澄泥質(zhì)，極細膩。近正方倒梯形，中心設(shè)邊長8.5厘米的正方形硯面，殘留墨跡，邊圍回形硯池。底微內(nèi)凹，中鈐“仲舉澄泥”方形陰文印，是宋代澄泥硯的佳作。石硯以1993年儀征化纖白沙二村出土的北宋銘文端硯為最（圖9），該硯長23、寬19厘米。長方形，硯池為斜坡硯面，前高后低。硯體端莊，做工規(guī)整，石質(zhì)細膩溫潤，呵氣成水，發(fā)墨如油。硯面上有兩個金黃“石眼”，起畫龍點晴作用。硯背亦呈前高后低形，上有行書刻銘12字：“圣宋庚寅歲高陽子春書府記”，硯銘鐫刻遒勁有力，舒展奔放，佳硯佳銘，相得益彰，此硯給人以超凡脫俗、雅致古樸之感。該墓墓主為宋人許元，官至尚書工部郎中充天章閣待制，范仲淹、歐陽修、梅堯臣與許元為同時代的人，并交往頻繁，許元以此硯陪葬，可見宋代文人愛硯之風。而從石質(zhì)上看，這一時期揚州地區(qū)常見硯臺仍以歙硯為多，端硯較少，因端州較遠之故。形制上馬蹄式、雙池、單池、蟬式、金蟾式等都有發(fā)現(xiàn)，可謂品種豐富。1951年揚州市在拆除南城門之時，曾發(fā)現(xiàn)一尺寸較大的雙池硯，略有殘缺，應為官府用硯。

明清時期，揚州地區(qū)文房內(nèi)的設(shè)施講究藝術(shù)性、工藝性、觀賞性，反映著知識階層的情趣、愛好及審美意識，明未清初，江南地區(qū)出現(xiàn)了一批制硯高手，他們或門里出身，或從藝多年，有較高的藝術(shù)素養(yǎng)，所制硯品清新典雅，雕刻精湛，帶有濃厚的書卷氣及江南地方特色，這些技藝卓絕的能工巧匠，推助著制硯工藝的美化進程。如揚州博物館所藏清阮元摹補《西岳華山廟碑》缺字巨型端硯（圖10）。1975年邗江區(qū)公道鎮(zhèn)南湖祠樓阮氏住所征集，為清代著名學者阮元的家藏遺物。巨硯通體呈紫色，質(zhì)地細膩滋潤，通長95、寬55.5、厚4.5厘米。硯池呈條狀，長36.5、寬4厘米。硯堂寬36、高32厘米。從硯中所鐫題記可知，此硯材購自廣東，道光三年（1823），其子阮福覓良工，雕琢而成。造型之碩大，實為罕見。此硯之右側(cè)正中，鐫有隸書一行：“端州七十三歲老工梁振馨刻”。73歲老工梁振馨雖已年逾古稀，然其刀法甚為精湛，所鐫之干余文字，仿書體之逼真，令人贊嘆。從設(shè)計造型到刻工技藝都相當?shù)募兪欤}記書法的工整，選石的優(yōu)良，堪稱完美。巨硯正面有硯池，硯額上鐫刻阮福道光三年恭錄的阮元《文選樓詩》和成親王《詒晉齋詩》。詩文727字，28行。巨硯背面上部是阮元“摹漢華山碑缺字于端溪石版”，其下為20行，190字的阮元題記。從刻銘可知，道光三年（1823）阮元先在廣州地區(qū)購得這塊端州巨硯版，而后在硯版背面，摹補丁華山碑的缺字。其子阮福完成了硯額、硯池及詩文題記的雕刻?？梢哉f此硯乃阮元與其三子阮福兩人分別制作而成的巨型端硯，世所罕見。再如揚州博物館藏清雕阮元小像方形端硯（圖11），該硯長19.5、寬13.2厘米。硯端石質(zhì)，呈長方形。硯作窄邊淺池，池左右兩邊各有一只浮雕夔鳳。硯臺底部浮雕阮元小像，阮元雙頰消瘦，身著小團花長袍，右手自然下垂，左手拈花于胸前，雙目凝神，不怒自威。硯底左上角刻“雷塘葊主小像”，下鈐“張峑之印”“夕庵”章。硯臺左側(cè)題有“戊辰冬曰為雷塘主寫照，畦山王學浩。下鈐“王學浩印”“椒畦”章。此象是根據(jù)18。8年王學浩為阮元45歲時所繪“雷塘葊主小像”所刻。再如揚州博物館藏的清鴝鵒眼神仙圖端硯（圖12），該硯長36.2、寬23、高6厘米。為端石質(zhì)，圓角長方形。硯堂寬大，硯池小巧，池內(nèi)淺刻水波紋，硯緣浮雕云紋。硯池周圍高浮雕八仙人物，刻畫細膩，每個人面部表情都不同，神態(tài)也不同，硯臺的設(shè)計者匠心獨運，巧妙的使用了多處鴝鵒眼。用巧雕的手法呈現(xiàn)出一幅八仙過海的場景，如鐵拐李的葫蘆噴出仙氣，噴出一處鴝鵒眼，這一巧妙的設(shè)計將硯池左半邊上下的圖案聯(lián)系在了一起，使得下面的鴝鵒眼并不孤立，而是與上面的圖案渾然一體。而何仙姑手持蓮花，蓮花的花心剛好點綴一處石眼，甚為巧妙。此硯石質(zhì)溫澗細膩，雕刻手法多樣。紋飾繁密，實為難得的精品。

（責任編輯：李紅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