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到這扇雕花木窗。
那天,雪一直下,不巧的是,我家的紗窗破了個(gè)洞,奶奶讓我找東西補(bǔ)紗窗。在雜物間,我半天也沒有翻出一件像樣的東西?!芭尽钡囊宦?,無意間踢到了什么,我扭頭一看,呀,是那扇雕花木窗。一下子,我的記憶蘇醒了。
那年冬天,雪花飄飄,彌漫著整個(gè)院落。我興奮地在院里奔跑,旋起一串串歡笑。猛然間,“砰”的一聲,我絆倒在窗戶邊,隨后,嘩啦一大片玻璃掉了下來。我嚇得大哭,奶奶趕緊把我拉起,拍拍我身上的雪,把我緊緊摟在懷里,不停地說:“沒事了,沒事了,不怕。”隨后,奶奶就把玻璃窗換成了這個(gè)雕花木窗。
雕花木窗四四方方,是一個(gè)整塊兒,兩個(gè)轉(zhuǎn)軸在上方,夏天就向上撐起,春秋天落下;冬季時(shí),又貼了一層薄薄的窗紙。我自小跟奶奶長大,奶奶的房舍并不大,但很有詩意,低矮的籬笆院墻,低矮的屋檐,低矮的木門,再配上這個(gè)帶有雕花的低矮木窗,仿佛就是一個(gè)童話世界。
我特別喜歡坐在雕花木窗下,看外面的風(fēng)景。夏季,透過小窗向外望去,院子里的菜畦一片蔥綠。這時(shí),奶奶總是在挑水澆菜。奶奶看似瘦弱,但挑起水來卻很穩(wěn),不灑一點(diǎn)。奶奶挑水時(shí)總是不時(shí)地轉(zhuǎn)頭向我這邊看。我問:“奶奶,為什么老看我呀?”奶奶說:“看窗影下的孫女真漂亮?!笨刹皇菃?,那雕花,是奶奶用心設(shè)計(jì)的。靜靜的水面上盛開著兩朵并蒂蓮,似乎散發(fā)著縷縷清香,并蒂蓮的影子映在我臉上,好像給我戴了一頂美麗的花冠。難怪奶奶說我漂亮。有時(shí),我故意把頭藏在窗底下,挑水的奶奶會急促地呼喊著:“彤彤——彤彤——”
春秋季節(jié),我透過窗子,看院外池塘里的蓮藕。我從雕花的花蕊縫隙去看蓮花的花蕊,起初,是模模糊糊的,慢慢地,感受到那嫩黃的花蕊,那微微泛紅的花瓣無不沉浸在飄飄忽忽的霧中,給人朦朦朧朧的美。
秋天到了,奶奶采蓮藕的季節(jié)也到了。奶奶在干涸的池塘里采藕,我在木窗雕花根部摩挲,似乎能從并蒂蓮下揪出一段小藕來,嗅到了奶奶蒸糯米藕的清香。
冬天時(shí),木窗上貼了一層窗紙?!吧成成场毖┗h在窗紙上,又落了下去。透過窗紙,我看到奶奶在挑水時(shí),不再一臉輕松,她一踏一滑地在雪地上走著,前后的水桶總是搖晃不停。奶奶吃力的樣子,使我感到那水井到廚房的一段距離,極像奶奶辛勞的一生。
不知是什么原因,爸爸背著奶奶和我,把雕花木窗換成了紗窗。或許是木窗太古舊了,趕不上新潮了吧。新?lián)Q的紗窗雖說漂亮,卻沒有雕花木窗溫暖舒適的味道。
“嗒——嗒——嗒——”奶奶沉重的腳步聲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我轉(zhuǎn)頭望去:雪地中,她灰白的頭發(fā)上落滿了凌亂的雪花。她凝眸望著我,我也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奶奶臉上的皺紋多了,腰也彎了。歲月,讓她不得不沉靜下去,一如那老舊的雕花木窗。我上前抱住她,許久,開口道:“奶奶,我們把木窗換上吧?!?/p>
“好……”奶奶溫厚的聲音在小院里回蕩。
趙彤:安徽省五河縣臨北中學(xué)七(2)班學(xué)生
指導(dǎo)老師:夏玉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