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鵬
我小的時候母親工資不高,持家很嚴。兄弟三人平時衣裳鞋子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不了老三接茬兒。只有過年時母親才自己動手量紙樣、裁布料、踏縫紉機給做套新衣。一年夏天,小學放假后下河玩水,河水把一只涼鞋沖走,回家不敢跟母親說。第二天早上起床時假模假樣地在床下亂翻亂找,結(jié)果還是沒有瞞過小學教師出身的母親“火眼金睛”,終因私自下河、撒謊的“罪名”并處一頓胖揍。
上中學后少年有了“臭美”之心,兄長穿不了的帆布籃球鞋,讓母親將破洞補上,洗干凈用白粉筆將汗?jié)n涂白,曬干后每周體育課穿上,倍感足底生風,自我感覺與那年流行12塊5的回力鞋、三十多塊錢的火炬牌旅游鞋不遑多讓。
考上湖北公安高等??茖W校(現(xiàn)為湖北警官學院),第一次離家到省城,家里才給我買了人生第一雙皮鞋:漢正街出品,二十塊錢,黃牛皮、牛筋底。周末同寢室七八個同學穿著警服,戴著大檐帽,蹬上新鞋,著裝整齊列隊游黃鶴樓,寄回家的照片上一臉的小嘚瑟。那時學校教學還沒有警察禮儀內(nèi)容,但某位教犯罪心理學的副教授課堂上一段“漢味”教學印象深刻:“你(nià)莫要以為穿上警服就是警察撒,上面穿警服下面穿球鞋,才極(jī)丑、極(jī)掉底子?!倍鲙熃陶d、陰影猶存,從此以后穿警服只認黑皮鞋。乃至學校標配的“三接頭”皮鞋,每日先鞋油后鞋蠟,抹布反復打磨、擦得锃亮。每天上課前整隊集合,誰的鞋擦得亮能照出人影成為預備警官們的熱門話題。
剛參加工作時跟師傅出差到縣里抓逃犯,犯罪嫌疑人躲在山上一個茶場里。天黑上山前師傅找當?shù)乩厦窬璨菪?,自己嫌丑嫌臟不愿穿。結(jié)果抓人時偏逢下雨,山路泥濘,連摔了幾個屁股蹲兒不說,新買的皮鞋泥巴都裹了三四斤。下山后在派出所院里一邊就著水龍頭刷鞋,一邊心疼,算是補上了初涉警途的新技能。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從警一路走來,逐漸明白工作其實就是修行,不要因為道路崎嶇泥濘,一味抱怨鞋臟腳痛。走什么路穿什么鞋,有多大的能耐穿多大的鞋,鞋合腳才能走得遠。守得住從警行路的信念初心,方能得到人生心境圓滿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