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旭東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又到了清明時節(jié)，約上弟弟妹妹，驅車回老家祭祖掃墓。出了城，一路上談論著孩子的學習。途經陽邏長江大橋，轉眼就到了鎮(zhèn)上，汽車拐入一條蜿蜒平整的水泥路，越過淙淙小溪，穿過芳香的田野，路的盡頭，就是父親生活了六十年的小村莊。父親的墓地就位于村頭的小路旁，這塊墓地是父親生前特別挑選的，他就是要葬在這條路邊，與它為伴，因為這條路傾注了他三十年的心血。

“1979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中華大地。這一年我六歲，邁出了人生的第一步，背上書包，與村里的小伙伴們一起高高興興地到鎮(zhèn)上去上學。那時的路是又窄又凸凹不平的土路。晴天時，走過這條路就是灰頭土臉，滿身是土;雨天時，到處是泥，根本沒辦法往前走，一不小心摔倒了，就是一身泥。也正是在這一年，父親被推選為村長，修路的重擔就落在了父親的肩上。

利用農閑時間，父親組織村民們到附近的山丘上挖石頭，用板車將過濾下來的小石子拖到山下鋪路，男女老少齊上陣，有使不完的勁。經過一年的時間，一條長五公里的石子路修好了，自從有了這條石子路，村里各家各戶便陸續(xù)買了自行車，我和同學們騎上自行車去上學，第一次感覺通往學堂的路格外平坦。

2008年，改革開放三十周年，黨中央、國務院為了改善農村地區(qū)的交通狀況，支持新農村建設，實施村村通工程，修路的費用主要由政府財政承擔，經費不足可以動員受益群眾捐資。得知這一惠民政策后，父親與村里的教書先生一起，迅速向當地政府遞交了修路的申請。修路的經費也很快就下?lián)芟聛怼?/p>

政府的修路專項經費到村后，為了彌補經費的不足，父親四處“化緣”，與從村里走出去經商或到城里工作的成功人士聯(lián)系，表達要修一條致富好路的迫切愿望，爭取成功人士捐資，支持村里的村村通建設。父親第一個給我打電話，說：你是我的兒子，不管多困難，都要帶頭捐。那時我參加工作不久，工資很低，還要租房，我還是積極響應父親的號召，捐資了兩千元。在父親的不懈努力下，籌集到了修路的所需資金。

第二次修路在村里熱火朝天地開始了，為了節(jié)省修路資金，除聘請專業(yè)的修路技術人員外，水泥和石子的搬運都是由父親組織村民肩挑背扛完成的。在村民們夜以繼日的努力下，一條平坦的水泥路很快就修好了。為了感謝黨和政府的惠民政策，以及為修路捐資的各界人士，父親和村民們在路邊豎立了一塊紀念碑。

在路修好后不久，父親生病了，到醫(yī)院檢查，確診為肺癌晚期，很快就離開了人世。我們按照父親的遺愿，將他葬在村頭的公路邊，讓他看著村里的孩子們從這條路走向遠方……

父親就這樣走了，他沒在他嘔心瀝血修好的路上面走幾天。但自從有了這條平整的水泥路，村里的農副產品就能及時運到鎮(zhèn)上和縣城里銷售，村民們也轉變觀念，適應改革步伐，除種植傳統(tǒng)的水稻、小麥、棉花外，還養(yǎng)殖雞、鴨、魚等特色農副產品，村民們也陸續(xù)致富。外出的交通工具也換成了摩托車、小汽車。要是父親看到路上車來車往，看到村里發(fā)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心里一定會樂開了花。

2018年，改革開放四十周年了，父親已經離我們而去十年了，但這條路還完好無損。當我再次肅立在父親的墓前時，父親修路時忘我的工作狀態(tài)仍歷歷在目。我心潮澎湃，感慨萬千。四十多年來，家鄉(xiāng)的路從土路到石子路再到水泥路，村民從步行到騎自行車、摩托車再到乘坐小汽車，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所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意味著近代以來久經磨難的中華民族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迎來了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光明前景?！?/p>

（作者單位：湖北省群眾藝術館）

（責任編輯? 肖英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