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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我想對您說

        2019-09-04 20:59:20素心極簡
        西部散文選刊 2019年7期
        關(guān)鍵詞:贍養(yǎng)費汁水大娘

        素心極簡

        今年的冬月十三,奶奶離開我就要快三十二年了,但奶奶的音容笑貌和心疼我的往事,并沒有因時光的流逝而消失,而是在我的記憶深處越來越清晰。

        小時候約有六七歲的樣子,奶奶帶我去趕場賣雞蛋,奶奶賣完雞蛋,牽著我的手說道:“瓊瓊,走,奶奶帶你去吃羊肉?!?/p>

        “吃羊肉?”聽奶奶這么一說,我好驚訝。

        “嗯,你長么大還沒有吃過羊肉”,奶奶說著就把我?guī)нM了一家叫“徐羊肉”的羊肉館子,在一張有些油膩陳舊的方桌旁邊的條凳上坐了下來。不多一會兒,奶奶就從賣羊肉的灶臺上,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一碟擱有芫荽的汁水,奶奶說:“快趁熱吃,蘸著汁水好吃!”

        當(dāng)我把羊肉往汁水里一蘸,放進嘴里的時候,哇,好鮮好香呀!那時,我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么好吃的食物,我忙叫奶奶吃,奶奶卻只嘗了一小塊就放下了筷子去付錢了。只見奶奶從衣襟的懷包里,掏出用手帕包裹著剛從集市上賣雞蛋換來的兩塊多錢,拿出了兩角錢。

        回家的路上,奶奶還特意囑咐我說:“回去后,別對哥哥和妹妹說你吃過羊肉”。

        “好!”我答應(yīng)道。果然那時的我還真會保密,直至現(xiàn)在他們也不曾知道有過這件事。

        四十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生活好了,吃羊肉的機會也多了??擅慨?dāng)我走進羊肉館子的那一刻,聞著那熟悉的特有的氣味,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奶奶第一次帶我吃羊肉的情形,也更加明白奶奶當(dāng)年為什么只買一碗羊肉而又只嘗一口的那份濃濃的愛意。

        記得上四年級的時候,那時我讀書成績好,年年都是三好生。我大伯家女兒和我同班的三姐的經(jīng)常欺負(fù)我,仗著我大伯是生產(chǎn)隊長,就伙同差不多和她一樣大的娃娃,在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墻壁上、廁所里到處寫我的名字。為此,我好難過,實在憋不住了就告訴了奶奶,奶奶沒有說話,沉思良久就帶我去班主任家里反映情況。從此,那屈辱的陰影才遠(yuǎn)離于我。

        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的奶奶是多么為難呀,兩個都是她的孫女!

        高中畢業(yè)后,沒有考上大學(xué),這讓對我滿懷期望的父親很是失望?;丶覄?wù)農(nóng)后,我唯一的愛好就是農(nóng)閑時喜歡看看小說雜志之類的。

        那時候,八十年代初的農(nóng)村經(jīng)常停電,晚上大多時間都用煤油燈,我父親怕花錢,不讓點燈看書,說是又不讀書了,看再多的書又有啥用。于是,奶奶就給我當(dāng)起了通訊員,只要聽見我父親在外面回來的腳步聲或咳嗽聲,奶奶就悄悄告訴我:“你爸回來了!”,我一聽就趕緊把燈吹滅。

        奶奶給我的愛太多太多,此時,我最想說的是:

        一九八零年冬天的一個下午,我在菜地薅草,薅著薅著就見奶奶躬著很駝的背,蹣跚著向我走來。奶奶戴一頂黑色的針織的留有軟邊的毛線帽子,穿一件深黑色的大門襟棉襖,拴一張圍腰,圍腰下面烤著取暖的火提子,只是一向和藹的奶奶滿臉凝重。

        “奶奶,”我喊了聲,奶奶沒有答應(yīng),過了半響才對我說:“你們還不聽話,往天我向你們大伯大娘他們要贍養(yǎng)費,你大伯大娘說了,要贍養(yǎng)的話,就叫我單獨生活,和你們分開過;不然的話,那錢就在樹巔上掛得高!”,奶奶說到這里聲音里含著悲憤,頓了頓又接著說:“你爸的脾氣又不好,我好擔(dān)心,到時候你們一個個都像那落棍棍的瞎子一樣!”

        盡管當(dāng)時我已十七歲,但聽奶奶這么一說,我的眼淚就嗒嗒地往下掉,我無法想象沒有奶奶的日子將會是什么樣子。

        “瓊,你別氣,”我抬頭一看,原來奶奶那雙渾濁的眼眶里早已噙滿了淚水,說話的喉嚨有些發(fā)硬,“我不會丟下你們不管,一個人去生活,我也不要你大伯他們贍養(yǎng)我了。只要我在一天,我就看你們一天,守著你們一天!”這時奶奶沙啞的聲音里充滿了堅定,蒼桑的臉上寫滿了堅毅!這年,奶奶已經(jīng)七十歲了。

        聽了奶奶的話,我剛才茫然無助的心頓時有了歸依!

        自小我們幾姊妹都是在奶奶的呵護下長大的,我媽身體不好,又有心臟病,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妹妹才七歲,哥哥姐姐也大不了多少,是奶奶逆水行舟,承擔(dān)起了屬于我媽遺留下來的全部責(zé)任…

        也正因為這樣,我大伯大娘他們才心里不平衡,說我奶奶沒有給他們帶過孩子,做過家務(wù),才會對奶奶早年守寡,靠佃田紡線織布的養(yǎng)育之恩而不顧,竟連每月叁元錢的贍養(yǎng)費也不給。

        為了養(yǎng)育守護我們,奶奶歷盡艱辛忍著年老帶來的病痛,把所有的心酸和委屈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毅然決然地繼續(xù)和我們在一起,讓我們沒媽的孩子從不缺愛。在我媽去世后的日子里,又為我們遮風(fēng)擋雨苦苦堅守了十一年,陪著我們長大,看著我們成家,然后“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告別了這個世界,不舎地丟下了她愛的和愛她的孫子孫女們。

        直至去世,奶奶也沒有用過大伯一分錢的贍養(yǎng)費!

        也就在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了我的奶奶。夢境里,我在壩上割豬草,像是油菜小麥快要成熟的季節(jié)。奶奶在不遠(yuǎn)處望著我,穿了件灰色的大門襟單衣,挽著發(fā)髻的頭發(fā)雪白雪白,額頭和兩鬢的幾縷發(fā)絲在和風(fēng)中翻飛,笑得好開心好開心,那笑容我從未見過。

        夢里醒來,我好高興好高興,我已好久好久沒有夢見過我的奶奶了。難道是奶奶在天有靈知道她最疼愛的孫女在想她,特意入夢而來?我分明感到一股強勁的暖流流遍我的全身和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

        奶奶,您知道嗎,我想對您說,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這個世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天堂找您,和您團聚!

        ——選自《花水灣》201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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