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克紅

在西岳廟

坐在西岳廟里

我看不出華山像什么

我也不愿妄加比喻

這堆沒有被埋入地平線的石頭

骨子里一定有什么不愿屈服的東西

細想想? 其實它們與我身后的放生池

也沒什么兩樣

不過是心里的一個念頭

變得越來越具體

又比如廟堂的柏木柱中間空了

一陣風在里面用力

神靈沉默不語? 始終

在某片云朵的后面隱身

帝王的一場場拜山儀式

不過是為自己虛張聲勢

而我們一直在史書和想象中

還原石刻模糊和殘損的部分

細想想

那滿山的松柏每一棵都懷著不朽的意志

華山作為它們的基石

已經(jīng)足夠牢固

石廬

幾塊石頭壘起來

就可以

橫一條幾案

容一方墨

煮一壺茶

在一張紙上

留住一座古寺

豢養(yǎng)幾聲鳥鳴

幾塊石頭

壘起來

木窗格子里的陰影淡了

一個人收起一截龍泉

寂靜彎腰

抬高了一支花瓶里的春色？

陽光？

從東方升起的這個太陽

雖然還是昨天的模樣

但肯定是新的一輪

他登髙的山脈

雖然沒有再長髙

但肯定會墊髙新的豪氣和力量

他一定又扶起了大片新拔節(jié)的麥子

溫暖了所有鳥兒辛勤搭建的鳥巢

一定像與自己對奕一般

又在荒地上擺出一片樓盤的影子

他一定又收獲了一群舞者的熱情

收獲了一臺卡車的堅忍以及

一張判詞里的正義公平

和更多靈魂里的安靜與善良

他的胸懷更加開闊

擁抱大山? 森林? 鐵路

擁抱江河的每一個細小的支流

包括我思念的無名小村? 我與陌生人

每天經(jīng)過的繁華街頭

這多好讓陽光撫摸著身體

我對今天

心生溫暖? 幸福？

黑暗的光？

在列車穿過隧道時

我看見了那些光? 隱含在黑暗里

就像沉默下來的聲音

它們總是躲藏像是在奔走中疲倦了的

時光蒼老了的時光

仿佛是我旅途中提前到來的一截一百多米長的黑夜

我必須全神貫注地通過它們

這些低垂眼簾? 倒伏的光? 逝去了體溫和尊嚴

寄身于陰影下的世界

它們一直生活在那里? 而我們

一直忽視它們

它們安靜沉默收攏了翅膀

甘愿被黑色銹蝕身體

它們身單力薄好像不曾存在

只有搬開白晝這塊巨石

才能看見它們

飛來石

它把一個巨大的疑問

從天外移來? 放置在天池山上

一片懸著的幻覺

突然就有了定力

看到它

世間就有了一顆最安寧的心

我在蒼茫的春山中

一個人便頂起了整個大地凝結的空

紅豆樹下

我猶豫著

遲遲不敢伸手采摘

那一粒粒如鮮血凝成的紅豆

是一個人從心窩深處咳出來的

雖然

此物最相思

雖然此刻我多么想帶給你

整個美麗的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