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禾
簡介:程夭夭的追愛之路有點兒曲折,自己的生意賠了不說,還有情敵找上門。她打定主意忘記慕霖豐,他偏又出現(xiàn)動搖了她脆弱的決心。唉,怪只怪她一不小心踏上了他的這條“賊船”。好吧,誰讓她還喜歡他呢?
01
程夭夭把手機移開了一點兒,為了更清晰地拍到慕霖豐的臉。在這過程中,他一直專注地看著她。凌亂的衣衫,英俊的五官,他在昏黃的光影里好看得一塌糊涂。
沒想到下一秒,仿佛為了配合她一般,慕霖豐微微偏了偏頭,目光又從另一個角度向鏡頭方向掃過來。
這一眼的殺傷力是很大的,程夭夭的心跳驟然加速,趕緊掩飾地咳嗽了一聲。
顯然,慕霖豐也注意到了,英氣的眉毛一挑,忽然對著她笑了笑。
“程夭夭?!彼_口叫她的名字,嗓音低沉又魅惑。
“怎……怎么了?”
怎么回事,她竟然還結(jié)巴了?她承認慕霖豐長得好看,也承認自己喜歡他,可是她也太沒出息了吧!他的一個眼神就差點兒讓她繳械投降。
絕對不行!還好她又想起了“正事”,握著手機的手用力攥了兩下,仿佛是在給自己加油鼓勁兒。
與她糾結(jié)而豐富的面部表情變化相比,此刻,慕霖豐的神情看起來就坦蕩多了,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一點,朝她示意:“你過來?!?/p>
程夭夭站著沒動,眼中卻漸漸浮起一絲警惕之色,道:“你……不許動!”
不過很可惜,這句話并沒有多少威懾力,慕霖豐用戲謔的目光掃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你別動,我不會動的?!?/p>
“也不許說話!”程夭夭提高音量,瞇起眼睛。
那些電視劇里都是怎么演的來著?程夭夭竭力做出個絕望的表情,想要讓氣氛感染到他,結(jié)果卻適得其反,徹底把慕霖豐逗樂了。
“程夭夭,你在電話里威脅我的時候,那種囂張氣焰去哪兒了?”
程夭夭一噎,整個晚上強裝出來的鎮(zhèn)定和厚臉皮到這一刻都像是皮球泄了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叫什么事兒!都怪今夜月色太美,她的心被蒙蔽了,才會聽信了不靠譜的助理阿七的建議,不擇手段地出此下策。
是的,慕霖豐是被程夭夭以“自殺”作為“威脅”騙過來的,為了達成她的目的。
“誰讓慕總裁油鹽不進,沒有一點兒幫扶弱小的同情心呢?”阿七如是說,程夭夭當時深以為然??墒钦娴搅爽F(xiàn)場,她卻忽然退縮了,因為有那么一件事,天知、地知、她知,阿七卻不知——她喜歡慕霖豐。要對著自己喜歡的人擺出這么一副潑皮無賴的樣子,她就是臉皮再厚,也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空氣陷入了安靜,程夭夭正兀自糾結(jié),下一秒,忽然見到了讓人震驚的一幕。只見原本應(yīng)該被離她三四米距離的慕霖豐轉(zhuǎn)眼便瀟灑利落地站在了她面前。
他低下頭在程夭夭耳邊用誘惑而危險的語氣道:“想要簽西風(fēng)集團下半年的項目,你用這種方式怎么行得通呢?你如果有更好的辦法讓我動心,我就答應(yīng)你。”
02
月亮作證,設(shè)計劇本的時候,所有可能出現(xiàn)的情景程夭夭都想到了,可千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是這種結(jié)果,事情的變化讓她猝不及防。
第二天,當她懷著極其復(fù)雜的心情出現(xiàn)在自家公司辦公室里的時候,聽垂著眉、耷拉著頭的倒霉助理阿七無奈地道:“我說老大啊,你早上在電話里不是說這事兒十拿九穩(wěn)了嗎?可是就在剛剛,西風(fēng)集團的項目還是簽給了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啊?!?/p>
程夭夭幾乎是蒙了足足十秒鐘才理解了他的話中之意,明白過來后差點兒原地爆炸,她咬牙切齒地說:“慕霖豐!你……你這個渾蛋!”
用了半天的時間來勉強消化了招標失敗這個噩耗,傍晚時分,程夭夭又一次將車停進了西風(fēng)集團的停車場。
不過,與前幾次來時雄赳赳、氣昂昂的心情不同,她這次絕對是悲憤交加,被這不講信用的萬惡的奸商給氣的。盡管她反復(fù)自我催眠,自己絕不是感覺到被始亂終棄才忍不住要上門討個說法的,但那想法始終在她的腦海中隱隱徘徊。
偏偏副駕駛座上狀況外的阿七還一直偷偷地打量她,還不知死活地開口問道:“我說老大,昨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咦?”阿七目光定格,音量猛然拔高,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件了不得的事,“你昨天是不是就穿這身上班的?”
程夭夭聞言頓時僵住。還好面對阿七,她尚有一點兒老板的威嚴,不由得假裝強硬地警告:“不該問的別亂問,小心扣你工資!”
這招屢試不爽,阿七聞言立刻做縫起嘴巴噤聲狀。不過,如果他冒著被炒魷魚的風(fēng)險繼續(xù)盯著他的老板看,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老板那張一向美得飛揚明媚的臉上,此刻神情僵硬得非常不自然。
要不怎么說他倒霉呢?實在是開口就踩到老板的痛點。程夭夭被說得心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就這個當口,前一晚慕霖豐的表情忽然又不合時宜地從她的腦海中跑出來。
彼時,他似笑非笑,嘴角微微有點兒弧度,意味不明地說:“你可以考慮,我不會勉強?!?/p>
程夭夭不傻,她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的世界,話說到這種程度,自然是聽懂了。
那一刻程夭夭的心情說不清是震驚還是窘迫,總之實在難以形容。尤其當她面對的這個人還是她的心上人時,她真想找條地縫自己鉆進去,或者把慕霖豐埋進去也行。
可是屬于她的機會畢竟只有一次啊,即便是這樣還是她使盡渾身解數(shù)才換來的,如果就這么失去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別的機會。
天知道程夭夭是做了幾次深呼吸,才終于下了很大的決心,從齒縫中擠出了那句:“我勉強答應(yīng)你?!?/p>
可誰知,聽完這句話,慕霖豐眼中的笑意卻逐漸消失了,看向她的神情瞬間變得嚴肅,甚至生氣地道:“你說什么?”
算了,死就死吧。程夭夭沒再回答,這次她直接用行動表達了想法。
如果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話,那么世界上一定會少許許多多的欺騙。
程夭夭憤憤地想著,就聽到“?!钡囊宦?,眼前電梯的門打開,兩道極為亮眼的身影相伴走出,其中一人,正是早上才與她分開的慕霖豐。她真不想承認,自己那點兒強裝出來的氣勢在見到挽著他手臂的那個女生時瞬間消散。
03
其實,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要從幾個月前說起。
為了打消自家公司的白胡子董事們對自己這個空降總經(jīng)理的質(zhì)疑,本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態(tài),程夭夭指燈立誓,放出大話說要為公司談下一筆前所未有的生意??墒侨f萬沒想到,接手的第一單,就遇到了慕霖豐這個大鐵板。
論美貌程夭夭有,論金錢她也有。
程夭夭很小的時候她的爸爸就成了暴發(fā)戶,她是家中獨女,愛女如命的老爸更是一早就放話可以養(yǎng)她一輩子。她被自家爸媽寵上了天,帶著點兒小驕傲的她,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里,都將“喜歡一個人就應(yīng)該勇敢地去追”奉為人生信條。雖然她暫時還沒喜歡過人,也沒在感情上受過挫,但“自卑”這個詞跟她是絕對不沾邊的,直到她遇到慕霖豐。
第一次見到慕霖豐,程夭夭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舉手投足間都散發(fā)著魅力,仿佛有頂追光燈一直跟著他,他總是人群中的亮點,讓人移不開眼精??匆娝麑τ诠ぷ髻┵┒?,她承認,她淪陷了。面對他,她一直是自卑的,盡管她一直偽裝成沒心沒肺的樣子,但還是會一邊追著他,一邊估量著自己與他的差距。喜歡的人太優(yōu)秀,追起來真的好難??!
程夭夭厚著臉皮出現(xiàn)在每一個能見到慕霖豐的地方,用盡辦法跟他搭話,還送上各種小點心、小禮物,她從網(wǎng)上學(xué)習(xí)的一套追人辦法都用完了,他還是對她不冷不熱。別人都以為她是為了合作案才對他死纏爛打,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從一開始就喜歡上了他。
這種自卑,在程夭夭今天見到林獻的時候達到了有生以來的最高點。
旁邊的阿七不合時宜的感慨再一次鉆入她的耳膜,開口就再次打擊了她原本已搖搖欲墜的自信心:“這容貌,嘖嘖……這氣場,嘖嘖……也只有她能配得上慕霖豐了?!?/p>
程夭夭用力地合上車門,實在不想再聽阿七多說一句實話。
此刻如果眼前的男人不是慕霖豐的話,她大概也會忍不住想感慨:“好一對璧人!”可問題是站在她面前的是慕霖豐啊,她實在是笑不出來,也贊不出來。
一陣官方而客氣的寒暄過后,林小姐主動回避,對慕霖豐說:“我去車上等你?!?/p>
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可程夭夭就永遠不會有這種自覺。她聽著這話,心中怎么都不是滋味。
還是慕霖豐先打破僵局,若無其事地開口問:“什么事?”
失策,質(zhì)問人這種事,失了先機就顯得底氣不足。程夭夭一句話憋在心口,好半天才說:“慕霖豐,你什么意思?”
四目相對,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玩味的笑意,他問道:“你指什么,合作案還是昨晚?”
顯然,他對她的來意再清楚不過了。
程夭夭驚呆了。她沒想到總裁大人這么卑鄙,她太悲哀了,前一晚發(fā)生的所有事加起來都不及眼前的難堪。也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經(jīng)過了昨天,她好像再也沒法正常地面對他了。
“我簡單的暗示,便讓你動了走捷徑的歪心思?!蹦搅刎S低下頭看著她,眼神里帶著點兒好笑,又有點兒悲憫,“且不說西風(fēng)集團考察合作伙伴的嚴格要求,就說昨晚的事,怎么?要我負責(zé)?程夭夭,你是小孩子嗎?成年人應(yīng)該為自己做的事情承擔(dān)后果?!?/p>
她感覺頭頂是總裁大人丟下最后一枚“重型炮彈”,他卻接著說:“程夭夭,難道你的人生里就只有這些死纏爛打和不學(xué)無術(shù)的這些小聰明?”
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傷人了,饒是程夭夭這種沒心沒肺的人,也被氣得發(fā)抖。她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我就算再不學(xué)無術(shù)也好過你言而無信,背叛我!”
話一出口,她就泄氣了。
因為到現(xiàn)在為止,她終于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她來找他,完全就是在自取其辱。
盡管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慕霖豐原來已經(jīng)有了相伴的人,但無論過程如何,她主動投懷送抱是事實。此刻如果他開口回懟,都不用冷嘲熱諷,大概也能直接噎死她。
可這回,等了很久都沒有聽見慕霖豐的回應(yīng)。程夭夭深吸了一口氣,賭氣一樣猛地抬起頭,就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又是這樣!每次他要使壞,就是這個表情,在這一點兒上,程夭夭已經(jīng)深有體會。
但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樣,好像他真的是在強忍笑意,要笑不笑的,面部肌肉都繃得不自然了。
可是,這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程夭夭悲憤地想,笑吧,他就使勁兒嘲笑她吧,反正從今天以后,她再也不要來見他了!
程夭夭這樣想著,氣呼呼地扭頭就走。
在愛情還是尊嚴的問題里,她選尊嚴。
并不長的一段路不知為何卻顯得那么漫長。終于,程夭夭的腳像灌了鉛,步子越邁越沉,在過轉(zhuǎn)角的時候停了下來。
她覺得心好疼。
04
程夭夭說到做到,從那天起,再也沒有去找過慕霖豐。
西風(fēng)集團的項目泡湯了,程夭夭自然是受到了董事們的群嘲,但也僅止于此。她不無自嘲地想,工作上的挫折,只要臉皮夠厚,熬過去就好了。
可是,失戀就很難熬了。
因為并沒有人告訴過她,要怎樣才能忘記一個人。
程夭夭消沉了一段時間,每天上班、下班,兩點一線,其余時間她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閉門謝客,任朋友們怎么邀約也不出家門。
林小姐就是在這個時候找上門的。
最初在見到林小姐的時候,程夭夭是心虛的,畢竟以她和慕霖豐那層令人難以啟齒的關(guān)系,在面對林小姐時,她實在是問心有愧。
可當程夭夭做好了被林小姐羞辱的準備,將林小姐請進家門的時候,對方施施然落座,開口第一句話竟然對她說:“霖豐不止一次提起過你?!?/p>
這樣云淡風(fēng)輕的語氣和神態(tài)讓程夭夭不由得愣住了,尚未分辨清她的來意,程夭夭的心跳卻已經(jīng)因為某個名字而沒骨氣地快了兩拍。
“他說,他這么多年來從沒有見過比你給他的項目書更糟糕的。”
激動的心情戛然而止,程夭夭剛剛飛起來的心,“砰”的一聲掉在地上。她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想確認一遍:“什么?!”
林小姐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道:“你喜歡他?”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程夭夭挫敗地想,可是她喜歡他這件事,真有那么明顯嗎?虧她還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你放心,我以后絕不會再去見他?!?/p>
“要做我的情敵,你根本不夠格。”
兩人同時開口,程夭夭徹底呆住了,到了這一刻,她總算弄明白了林小姐的來意。
林小姐的打擊還在繼續(xù),笑眼微彎,透出狡黠和得意的神色:“想與我競爭,起碼要在某件事情上能與我比肩。至于你……”
她說到這里停住了,往后的話無須言明,因為她的目光在程夭夭的臉上短暫停留一秒,輕視和挑釁的含義已經(jīng)盡顯。
就這一眼,程夭夭心底微弱搖曳的小火苗終于“噌”地一下徹底被點燃了。
要不怎么說“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呢,太過分了,實在是看不起人了!被慕霖豐羞辱也就算了,連她的情敵也要專程跑過來踩她兩腳!
程夭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受不了,氣勢洶洶地道:“你說!比什么?”
眼前一花,程夭夭的手中驟然被塞了一本磚頭厚的膠裝書。她定睛一看,只見封皮上一串清秀俊逸的手字體,寫著書名:論一份合格的項目書是如何養(yǎng)成的,以及括弧,上篇。
說來也怪,程夭夭自己都說不清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答應(yīng)林獻小姐的賭約的。也許是看到嘲諷、打擊她時林小姐挑釁的神色,讓她受了刺激;也許是她看到封皮上熟悉的字跡,不經(jīng)意想起的人;又或者她只是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很孤獨。
程夭夭剛看完資料,正感覺頭暈眼花想打開窗想透透氣,那熟悉的一人一車便映入眼簾。
所以說,生活還是愛和她開玩笑,程夭夭瞪圓眼睛憤憤地腹誹,往日里為了見他一面絞盡腦汁,如今倒好,她才發(fā)誓說過再也不見他,可他居然自己主動跑到她家門口來給她的心里添堵。
原因不言而喻。程夭夭恨恨地對慕霖豐的背影進行目光掃射,抑制不住酸意,不就是分開幾個小時,用得著這么迫不及待地親自開車來接嗎?
不過這回,程夭夭真想錯了。
幾分鐘后,當程夭夭懷著極其復(fù)雜的心情從家中的第二位不速之客——總裁大人手中接過那本嶄新的、全球獨一份的手寫膠裝書《論一份合格的項目書是如何養(yǎng)成的(下篇)》時,腦海中剛剛才在窗前迎風(fēng)默念過的決心又亂成了一團。
05
作為沒有經(jīng)歷過考核就直接上崗的“地主”老爸的關(guān)系戶,程夭夭的人生中沒有接受過這么正式的商業(yè)培訓(xùn),高強度的課程安排下,記筆記的時候很輕易就困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夢里居然夢到了慕霖豐這個渾蛋。程夭夭掙扎著醒來,甫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片刻前的夢中人正端坐在她身旁,一邊翻看她的筆記,一邊露出嫌棄的表情。
“醒了?”他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目光定格一秒,饒有興致地問:“夢見什么了,高興成這樣?!?/p>
這樣近的距離,可以看清他眼中閃爍的細微光影,哪怕在她決意與他劃清界限的現(xiàn)在,還是讓她心跳加快。
程夭夭飛快地說:“反正沒夢見你。”
此地?zé)o銀三百兩,大概程夭夭從來都是后知后覺。她懊惱地低下頭,可是拜托,他能不能也有點兒長得好看的人的自覺?她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徹底對他的一切免疫了呀。
好在他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似笑非笑地抬頭擦掉她唇邊睡夢中殘留的口水,話鋒一轉(zhuǎn),忽然開口叫她的名字:“程夭夭?!?/p>
“干嗎?”她下意識地回答。
經(jīng)驗教訓(xùn)證明,當慕霖豐連名帶姓這樣叫她時,一定沒有好事,雖然他的語氣聽起來還是悠然平穩(wěn):“這就是你寫的作業(yè)筆記?”
“對……對啊?!?/p>
有什么問題?程夭夭噎了一下,覺得自己沒道理地心虛。畢竟她寫了那么久,幾乎消耗了她所有的想象力和腦細胞。
可是,是她的錯覺嗎?莫名覺得房間里的氣壓變得有點兒低是怎么回事?
他們對視的那一刻,慕霖豐的表情顯得那么復(fù)雜,像是在生氣、又像是好笑又有點兒無奈的樣子,程夭夭從沒在總裁大人的臉上見過這樣復(fù)雜而生動的神情,不由得愣了愣。
“從今天開始,我親自教你?!?/p>
宣告的語氣,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總裁大人的一句話卻讓程夭夭徹底愣住了,她往日的伶俐刁鉆在他面前再一次消失。
面對這個往日里一再打擊她的男子,程夭夭卻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呆呆地看著他,人生中第一次覺得大腦當機。
不過顯然,他也并未打算給她思考的時間,輕嘆一聲,把教材攤到她面前,敲敲紙頁示意:“別發(fā)呆了,過來看?!?/p>
和慕霖豐獨處的心情,很微妙。
最初程夭夭心里別扭,不肯靜不下心來認真地聽他講解。但很快,她打消了這種念頭,因為總裁大人的課程安排之緊、難度之大比之林小姐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直令“聞?wù)邆?,聽者流淚”。
呃,總裁大人上課的時候,真的很嚴肅。
這是程夭夭沒有見過的一面。聽著慕霖豐侃侃而談,深入淺出的透過商業(yè)案例剖析本質(zhì),她一邊覺得陌生,一邊忍不住感嘆。
是的,雖然她真不想承認,在專業(yè)程度上,她與他之間有著天上地下的云泥之別。
她怎么會忘了呢?她喜歡的慕霖豐在傳聞中是怎樣的年輕有為。
這樣回憶起來,她交給他的那份項目書,真的很糟糕。
“哎喲!”程夭夭嘀咕了一聲,迅速從神游中回過神來。
慕霖豐嚴肅也就算了,關(guān)鍵是,他還體罰!她稍微走神他就拿筆敲她的腦門。
疼倒是不疼的,他根本沒用力,問題是丟臉啊。
程夭夭敢怒不敢言,過了好半天才悶悶地說:“你剛剛講的,我沒聽懂。”
06
西風(fēng)集團新一季的項目招商開始前,總裁大人來上了最后一節(jié)課。
程夭夭在慕霖豐開口前就主動說:“為了避嫌,招商結(jié)束之前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p>
這可不是她矯情,她是為他好。有了前車之鑒,她可不想無意中從他這里得到什么內(nèi)幕消息,有違商業(yè)道德不說,還要被他看不起。
這話倒令慕霖豐一怔,轉(zhuǎn)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故意說:“這樣也好。不過太遺憾了,我原本還打算,給你圈一圈考試范圍。”
結(jié)果,不等程夭夭開口,總裁大人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程夭夭暗暗地撇嘴,她當然知道他是在逗她,他是最有原則的商人。只不過,她跟著他學(xué)了這么久,這么多努力學(xué)習(xí)的日子,就算再輸一次,她不會連一次公平參與的勇氣都沒有。
簽約成功那天,天氣晴朗。
程夭夭懷著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激動心情,在象征著與西風(fēng)集團開啟合作的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著電梯飛奔而去。
她現(xiàn)在迫切地需要見到一個人,迫切地需要由他證實一件事。
盡管沒有預(yù)約,她卻一路暢通無阻,就像他早已預(yù)知到她會來找他。
“恭喜你?!笨偛么笕苏幵诒姸辔募陌鼑校劼暤挂渤榭栈亓怂齻€字。
“慕霖豐,我有事情要問你。”
程夭夭也知道從慕霖豐手中抽走他正在看的文件是她今年做的最粗魯?shù)氖虑?,于是趕在他生氣之前,她又心虛地補了一句:“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問完我就走。”
其實除了在批改程夭夭的作業(yè)筆記的時候,慕霖豐面對她連眉頭都沒皺過。
果然,面對程夭夭的來勢洶洶,慕霖豐也只是微微挑眉,抬起頭看著她,似乎全然不以為意:“你說?!?/p>
“我們的合作案最后能通過,你有沒有開綠燈?”程夭夭吸了口氣,對總裁大人講話,單刀直入或許是最好的方式。
她也知道這樣問很奇怪,而且搞不好會被嘲笑自作多情,可是,為了這段時間的努力,她想要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哪怕這答案是來源于他的嘲諷。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多想。除了這幾個月以來他親自來教她做項目書不說,之前發(fā)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她實在覺得他根本沒理由這么做。說到底,面對他,她再怎么虛張聲勢,也只是為了掩飾她的底氣不足。
好在在她徹底喪失底氣之前,她聽到慕霖豐笑了,他的兩句話就給她吃了定心丸。
“你怎么會這么想?程夭夭,你要對我有信心?!?/p>
就是說沒有了。而且聽這話,還有言外之意,她心里暗暗地想:別自我感覺良好了,他怎么可能幫我作弊呢?
程夭夭聞言幾乎是長出了一口氣,不過對于“氣死人不償命”這件事,總裁大人總是很擅長。好好的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一定要附加打擊效果。
還好程夭夭已經(jīng)決定要放過自己,她用了幾秒來說服自己釋然,而后對他點了點頭:“沒有就好?!?/p>
不過,大概人一放松下來,就容易感傷。程夭夭只覺得心口沒來由地酸,于是趕緊說:“我走了?!?/p>
也許是這段時間的工作太辛苦,程夭夭不愿深想,反正從今往后他們再也不會有工作以外的交集了!
她在走神中,慕霖豐不知何時站在了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俯下身看著她。這目光她看不懂,更從未在他的眼睛里見過。
“也要對你自己有信心?!蹦搅刎S又補充了后半句。
程夭夭一時間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什……什么?嗯……”
那一瞬間,感覺時間停止了,世界很安靜。
以至于程夭夭徹底愣在原地,忘記了推開他。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并不是他們的初吻,早在那個她威脅他失敗的夜晚,他們就有了那樣親密的關(guān)系,但她還是被吻得臉紅心跳。
慕霖豐的吻那么溫柔,忽然就勾起她心里所有的酸澀和委屈。
回過神來,慕霖豐已經(jīng)將她放開,在看清她臉上的水痕時似乎愣了愣,垂下頭在她耳邊說了句:“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我??!你想要跟我在一起試試嗎?那天晚上……”
程夭夭頓時愣住了,此刻臉上的表情完美地詮釋了什么叫悲憤欲絕。
假的!全都是假的!什么課程輔導(dǎo),什么私人定制教科書,什么溫柔耐心,全都是假的!他大概從一開始就在耍她!
大概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兒就是趕在理智崩盤、眼淚決堤、他的手觸上她的臉之前,她竟然還記得要使出全身的力氣將他推開,并大聲痛斥:“慕霖豐,你這個渾蛋!”
身后沒有怪獸,程夭夭卻是哭著跑出大廈的,一路接受西風(fēng)集團所有員工的注目,丟人丟到總裁家。
她想不通,為什么她只是跑來他的辦公室里質(zhì)問,他就要以這樣的方式羞辱她??墒蔷退闳澜缍贾懒怂?jīng)喜歡過他這件事,他也不用拿這樣的方式來羞辱她吧?!
她好不容易才忘記了他,他怎么能又這樣來招惹她?他明明都有林小姐了。
07
鑒于與西風(fēng)集團項目的順利推進,程夭夭的事業(yè)逐漸步上正軌,再無精力兒女情長。別管她是不是真的忙,至少看起來,她是真的沒有什么時間去回憶過去,去矯情傷感。
可是,就有那么一件事始終令她耿耿于懷。
程夭夭眼看著倒戈的叛徒阿七在下班開溜之前對著慕霖豐連擠眼帶比手勢地加油打氣,又“體貼”無比地替他們把門關(guān)好,她只能憤憤地在心中決定要扣光他這個月的獎金。
所謂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吧?
曾經(jīng),她為了見慕霖豐一面絞盡腦汁,如今倒好,換成了他日日出現(xiàn)在她的公司,風(fēng)雨無阻,準時準點,哪里有大集團總裁的樣子?都快趕上她的員工打卡報到了。
程夭夭真想大聲告訴他,她已經(jīng)脫胎換骨,再也不是那個沒骨氣地喜歡他的程夭夭了,他別再想看她的笑話!
可惜晚了一步,在她開口前,聽到已經(jīng)自覺落座的不速之客悠悠開口:“商場如戰(zhàn)場,你拿那套辦法去對付那些老狐貍們,是會吃虧的。”
程夭夭尚沉浸在手底下的叛徒們竟然對他一路放行的氣憤中,聞言想也不想就回:“吃虧?我這二十三年吃過最大的虧就是遇見了你!”
慕霖豐該死的人格魅力早已滲透進她的員工內(nèi)部,他對她的行蹤一清二楚。
說起來全是眼淚,迷糊的暴發(fā)戶老爸手一揮將她空降進公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是被派去管理怎樣一群油鹽不進的老油條。這其中,以某董事為首的幾個老頭,最愛和她唱反調(diào),害她無論是商業(yè)決策還是日常管理都備受打擊,舉步維艱。
到如今,竟然還是慕霖豐一個外人先發(fā)現(xiàn)了她面臨的窘境。
“放心,這種虧,這一生都不會讓你再經(jīng)歷一次?!蹦搅刎S的聲音聽起來依然氣定神閑,沒有半點兒羞愧的意思,除了逐漸向她靠近時,眼睛里漸漸浮起的笑意,一瞬間就讓程夭夭想起在那些數(shù)不清的午后和黃昏時分,他看著她糟糕的作業(yè)筆記時那種好笑又有一點兒無奈的神情。
“如果有,也沒關(guān)系。那就只好讓你永遠待在我身邊,我來保護你?!?/p>
空氣陷入了短暫的靜謐,那一刻,她只聽到自己沒出息的心跳聲。
盡管反復(fù)確認自己只是習(xí)慣性無法對總裁大人免疫,程夭夭卻還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強壓下心頭驟起的慌亂,她暗暗咬牙,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盡量鎮(zhèn)定,沒好氣地說:“謝謝!我不需要保鏢!”
說實話,找保鏢,她也要能請得起總裁大人才行?。?/p>
慕霖豐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是因為林小姐?”
程夭夭不說話了,盡管她不斷地在心中說服自己這并不是在賭氣。
答案很明顯。慕霖豐不由得失笑:“如果是因為這個,這周末你來我家,我讓她親自跟你解釋?!?/p>
抱著和他徹底一刀兩斷的決心,周末一早,程夭夭邁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步伐出現(xiàn)在了慕家別墅。
比眼前婚慶現(xiàn)場一樣的布置更讓她震驚的是與慕霖豐一道走下旋轉(zhuǎn)樓梯,徑直向程夭夭走來的優(yōu)雅身影。她氣呼呼地想,要不怎么說他是個渾蛋呢?都這份兒上了,還有什么好說的?今天叫她來是為了再羞辱她一次嗎?
總裁大人倒還很淡定,開口叫了林小姐的名字:“林獻。”
沒想到他立刻被斥責(zé):“臭小子,還不改回來?!?/p>
“好,姐——”他拉長調(diào)子,目光落在程夭夭的臉上,露出狡黠的笑。
哪有什么林小姐,那根本是慕氏財團的千金,慕霖豐的親姐姐——慕霖獻。被腹黑的總裁拉來友情客串,以此來激勵程夭夭上進。
知道真相的程夭夭頓覺上當受騙,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有人將程夭夭團團圍住,換裝打扮,攝影、司儀就位,慕霖豐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戒指和鮮花,緩緩地單膝跪地,期待地看著她:“知道你已經(jīng)等不及點頭了,但我還是想走完全部流程,讓你追了我這么久,很抱歉。夭夭,你愿意嫁給我嗎?”
一切發(fā)生得太過突然,程夭夭呆呆地望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眼前正在發(fā)生著什么。
程夭夭忍不住崩潰地大叫:“神經(jīng)病啊!誰說我同意嫁給你了?!慕霖豐,你這個渾蛋!”
過了這么久,她終于發(fā)現(xiàn),果然只有這個詞最適合他!
音樂聲傳來,掌聲如雷鳴般響起,將程夭夭的聲音徹底淹沒。她難以置信地看到主座上她的老爸、老媽正滿臉贊許地看著他們。
手上吃緊,程夭夭猶在掙扎,但整個現(xiàn)場的氛圍仿佛已經(jīng)是訂婚宴了。慕霖豐悶笑了一聲,用不會弄痛她的力道,更緊地握住她的手。
說起來他和慕霖獻長得有七分像,但凡稍微留心,就會露餡兒。還好她那么笨,只顧著吃飛醋生氣,壓根兒就沒有察覺到。
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她笨得那么可愛,他也不會一早就動了心,甚至,比她對他動心,還要再早一些。
其實,早在西風(fēng)集團第一次項目招商前,當他低調(diào)地便裝出席對候選企業(yè)的實地考察的時候,他就遠遠地見過她與員工打成一片。
與他所見過的所有清高刻板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不同,她看起來活潑又真實,雖然有一點兒張揚但并不跋扈,明媚得像一簇?zé)崃业臒熁?,燦爛的樣子直抵他的心里。
后來他為了要激勵她上進故意打擊她,看著她難過地轉(zhuǎn)身離去,他到底還是心疼了。當他從姐姐的口中了解到她失魂落魄的近況時,他再也無法忽視心中漸漸裝滿的想念,忍不住親自去見她。
那時他就知道,他從一開始就被她打敗了。
原來有一種愛情的降臨,是無意飄落在心上的一顆火種,星星點點,逐漸盛大。
當然,這些事腹黑的慕霖豐是絕對不打算讓她知道的!
08
三個月后,程夭夭還是在婚禮上從總裁大人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當時她感動得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到了晚上,她卻不知怎么福至心靈,忽然回過味兒來。她叉腰站在新婚之夜他們?nèi)彳浀拇蟠采?,指著慕霖獻那張過分英俊的臉得意地說:“原來你早就有意于我啊,那還是我比較厲害!快說你是不是我的裙下之臣?”
他對她的說法照單全收,除了勾唇靠近她時眼中流露出的濃濃危險:“程夭夭,希望你等會兒還能像現(xiàn)在一樣得意!”
他覺得她說得太對了,她那么可愛,他現(xiàn)在就想要臣服于她的裙下,從今往后,與她攜手,共度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