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嚴定憲在上海的家中接受《環(huán)球人物》記者專訪。（本刊記者 楊學義 / 攝）

嚴定憲的家中，裝滿了幾代人的童年。在客廳最顯著的位置，掛著一幅色彩繽紛的畫作，囊括了整整80個卡通形象。孫悟空、哪吒、三個和尚、沒頭腦和不高興、邋遢大王、黑貓警長、葫蘆娃、舒克和貝塔……無論出生在新中國哪個時代，都會對不止一個動畫形象印象深刻。望著這些鮮艷的形象，童年的記憶仿佛被重新著色。

這幅畫是嚴定憲和同為動畫導演的老伴林文肖在2001年共同創(chuàng)作完成的。當時為了慶祝建黨80周年，上海美術(shù)電影制片廠（以下簡稱美影廠）組織離退休人員題字，嚴定憲和林文肖夫婦不知道該題點什么好，于是拿起畫筆，將與他們相關(guān)的80個卡通形象一一繪出。后來，這幅畫作的復印件就掛在了家里。

在《環(huán)球人物》記者采訪的前一天，嚴定憲還和林文肖講起自己的童年。林文肖說，每當嚴定憲說起這些往事，就興奮得像一個孩子。而記者走進他家，看著墻上的畫時，也變成了一個孩子。和他聊著聊著，記者就走神了，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悸動總會讓注意力游離到那幅畫。逝去的童年??！美好的時光??！都在這幅畫作中閃現(xiàn)……記者自責走神，但回過頭來一想，這不正是嚴定憲的成功所在嗎？因此，他并不介意這樣的走神，繼續(xù)快樂地講述著自己的故事。在他家的客廳中，我們都在釋放著彼此的童心。

純粹的“神仙眷侶”

拜訪嚴定憲之前，《環(huán)球人物》記者和美影廠廠長速達女士見了一面，聊了聊現(xiàn)在動畫界的一個現(xiàn)象級作品《哪吒之魔童降世》?！斑@部電影的確抓住了當下一些人群的心，并精準地抓住了他們心中所想，觀眾會跟著這個戲走?！薄靶履倪浮钡臒嵊匙屢恍┤藨涯钇鹈烙皬S力作《哪吒鬧海》。速達說，有豐富歷史和優(yōu)秀傳統(tǒng)的美影廠與民營動畫公司有很大區(qū)別，肩負著更重的社會責任，“不模仿別人，不重復自己。美影廠的片子要有引領(lǐng)作用，出來一部就是一部，我們要做在中國乃至世界動畫史上留得下來的作品。”

一系列項目正在美影廠醞釀。在上海電影博物館的美影廠展區(qū)可以看到，美影廠有大量經(jīng)典動畫片IP，“這是我們的優(yōu)勢，要好好珍惜這些寶貴資源。”速達說，開發(fā)這些老一輩動畫人留下的財產(chǎn)，是美影廠今后要走的路之一。“美影廠有眾多經(jīng)典IP，我們計劃將美影廠的一些經(jīng)典IP角色整合到一個新的空間中，形成多部新的作品?！睆?018年開始修復的經(jīng)典動畫《天書奇譚》不久就要上映了，可以說是美影廠喚起大眾記憶、挖掘經(jīng)典IP的再次嘗試。

除了修舊，還有創(chuàng)新，美影廠計劃開發(fā)一大批藝術(shù)短片，“像木偶動畫、剪紙動畫的團隊要逐漸恢復起來”。他們還在做一件對民營動畫公司來說很奢侈的事情——水墨動畫。記者在美影廠觀看了水墨動畫《斑羚飛渡》測試片，已經(jīng)可以從中看到驚人的水墨效果和磅礴氣勢。

一個國產(chǎn)動畫的春天即將到來。速達認為，國產(chǎn)動畫正處在一個向上發(fā)展的階段，越來越注重民族化，“之前國產(chǎn)動畫有很多黃頭發(fā)的人物形象，而這些年很多票房高的動畫片都是民族題材。這和國力增強有關(guān)，我們對民族文化越來越自信了?！睆慕陙碓谑袌錾鲜斋@巨大成功的一系列動畫作品上，美影廠得到不少啟發(fā)。“怎樣把故事講好，把人物塑造好，一直是美影廠努力做好的，以后要更加重視這些?！?/p>

速達的思考很“接地氣”，與之相比，嚴定憲則表現(xiàn)得“仙氣十足”。 從《大鬧天宮》孫悟空形象的設(shè)計者，到《哪吒鬧?！返膶а荩瑖蓝☉椧娮C了國產(chǎn)動畫片的兩座最高峰。面對最近中國動畫的熱潮，嚴定憲很平靜，他還沒來得及和老伴去看“新哪吒”，而是將時間全部花在圖書館里，翻閱美術(shù)期刊中的最新畫作。

嚴定憲的家在上海一個彎彎繞繞的弄堂里。這是一棟沒有電梯的六層居民樓，而且老兩口住在頂層，房子并不寬敞。盡管已年過八旬，但老兩口一直不肯搬走，就是因為這里距離上海圖書館非常近。每天，他們像大學情侶一樣，到圖書館“上自習”。

就在《環(huán)球人物》記者來訪的前幾天，林文肖在圖書館中興奮地捧著一本繪畫期刊，拿給嚴定憲看：“這個《八女投江》畫得多好！我真有將這幅畫拍成動畫片的沖動！”嚴定憲和林文肖如今生活中的所有激動都來自繪畫，而這些瞬間大部分發(fā)生在圖書館。

嚴定憲家的客廳里，還掛著一幅他剛剛完成的孫悟空畫像。這是他應(yīng)人之約所作，共畫了三天時間。多年來，很多人找他求畫，他大多一一應(yīng)允。有人對此不解：以《大鬧天宮》孫悟空形象設(shè)計者的身份畫一張孫悟空，放到市場上必定價格不菲。但嚴定憲沒有這樣想過，或者明知如此也不計較，只是單純地應(yīng)允。甚至有不認識的陌生人登門求畫，只要態(tài)度誠懇，他也會欣然作畫。林文肖看到嚴定憲自得其樂，也隨了他的意。

這種純粹，如今少見。陪同《環(huán)球人物》記者同行的美影廠工作人員感嘆，他們是動畫界的“神仙眷侶”，老兩口聽后，開心地笑了。嚴定憲說：“動畫人身上好像真的有這種特點，《大鬧天宮》的萬籟鳴導演當時就和年輕人一起搞創(chuàng)作，談?wù)搶O悟空時，說著說著就比劃起它的動作來，毫無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h3>為法國小學生一口氣畫了500 多個孫悟空

1953年，嚴定憲即將在北京電影學校動畫系畢業(yè)，面臨分配。上海電影制片廠美術(shù)片組組長特偉將他選走。

那時，上海電影制片廠美術(shù)片組成立才3年，面向社會公開招收動畫人才。如果現(xiàn)在回望，會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群星閃耀的年代，嚴定憲生逢其時。到1955年，年僅19歲的他就已經(jīng)參與制作過3部動畫片了。這時，一個機會來了，已是廠長的特偉親自籌備導演《驕傲的將軍》，嚴定憲和林文肖由于出色的表現(xiàn)，被選拔到籌備組。

這部動畫片講述了一位凱旋的將軍逐步驕傲自滿，不再練習武藝，最后敵人攻城時臨陣磨槍，終于兵敗如山倒。一開始，特偉向美國的《白雪公主》和蘇聯(lián)的《漁夫和金魚》學習，先讓真人扮演，然后動畫摹寫。樣片拍出來后，大家不滿意，覺得沒有一點動畫片的樣子，完全就是一部諷刺喜劇片。特偉開始尋求改變，提出“探民族風格之路，敲喜劇樣式之門”，以此作為《驕傲的將軍》拍攝的座右銘。

順著這個思路，特偉請來京劇演員為籌備組講課。嚴定憲回憶：“我們研究京劇動作以后，覺得很多東西可以吸收到動畫片中。京劇舞臺上的這些動作，也是經(jīng)過演員的努力，逐步典型化，才讓觀眾覺得好。”特偉還帶領(lǐng)劇組奔赴北京、山東、河北等地采風，在古代繪畫、雕塑、建筑中間汲取了很多素材和靈感。

《驕傲的將軍》被視為中國美術(shù)電影民族化的標志性作品，國產(chǎn)動畫片開始自覺走上了探索民族風格之路?！皠赢嬈緛砭褪遣皝砥?，中國人應(yīng)該怎么搞？我們不應(yīng)該像美國人一樣，單純把這個當成一種娛樂趣味，一味搞笑。而是應(yīng)當把一個作品搞出藝術(shù)性，搞出意境?！眹蓝☉棇Α董h(huán)球人物》記者說。此后，“探民族風格之路”成為中國動畫導演的一個重要傳統(tǒng)，被發(fā)揚開來。

1959年12月，《大鬧天宮》攝制組正式成立，由動畫界大名鼎鼎的萬氏兄弟之一的萬籟鳴擔任導演，23歲的嚴定憲脫穎而出，成為原畫組的組長。所謂原畫，是指動畫創(chuàng)作中一個場景動作之始與終點的畫面，也就是物體在運動過程中的關(guān)鍵動作。擔任這個組長，意味著嚴定憲要和人物造型師一起，設(shè)計孫悟空的形象。

擔任該片形象設(shè)計的張光宇在20世紀40年代便創(chuàng)作過漫畫《西游漫記》。這回，他到上海閉關(guān)一個月，創(chuàng)作了《大鬧天宮》中將近20個主要角色形象。他告訴嚴定憲，自己設(shè)計的玉皇大帝主要根據(jù)民間灶王爺造型而來，托塔李天王的盔甲則吸收了青銅器造型。嚴定憲受到啟發(fā)，逐漸摸索出怎樣將人物線條、形象和民族特點進行藝術(shù)結(jié)合，對原畫設(shè)計幫助很大。

對于孫悟空的形象，萬籟鳴有非常嚴苛的要求，既要充分吸收京劇的臉譜化，要有裝飾性，同時又不能太強。張光宇最初設(shè)計了三個版本，各有千秋。第一個版本是《西游漫記》中的孫悟空形象，全身橘黃色衣服，過于漫畫化;第二個版本的孫悟空呈倒三角臉，方帽子、尖下巴，有些呆板;第三個版本的孫悟空頭上插滿野雞毛，充滿野趣，但線條太多，容易造成繪制時的線條抖動問題。

萬籟鳴看過張光宇的設(shè)計后，結(jié)合各個版本的優(yōu)劣點，提出了修改意見：孫悟空要“形象生動，線條簡練，顏色鮮明”。他將重新設(shè)計的任務(wù)交給了嚴定憲，要求他在張光宇的基礎(chǔ)上，再創(chuàng)作一版孫悟空的形象。

最終定稿版孫悟空形象。

張光宇起初設(shè)計的三個版本孫悟空形象。

嚴定憲在創(chuàng)作《大鬧天宮》孫悟空形象時，對著鏡子揣摩孫悟空的表情動作。

《哪吒鬧?！分?，哪吒拔劍自刎的一幕。

《邋遢大王》劇照。

《驕傲的將軍》劇照?！妒婵撕拓愃穭≌铡?/p>

嚴定憲首先臨摹了張光宇《西游漫記》中的孫悟空，對他創(chuàng)作設(shè)計孫悟空的線條思路有了深刻了解;同時，嚴定憲反復閱讀原著，發(fā)現(xiàn)孫悟空不光是一個猴子、神仙，還具備人的情感。最終，嚴定憲設(shè)計出了這個國人家喻戶曉的經(jīng)典孫悟空形象。臉是心形設(shè)計，一看就知道脫胎于中國京劇，同時拉伸了孫悟空的頭部和身長比例，使之更接近于真人。嚴定憲還為美猴王穿上了黃色上衣和虎皮短裙，下身著大紅褲子，黑色長靴。形象一出，讓人眼前一亮，這個孫悟空的形象，一看就是中國的，和美國的卡通形象截然不同！萬籟鳴稱贊這個最終版本的孫悟空：“神采奕奕，勇猛矯?。　?/p>

有了形象，下一步就是讓它動起來。萬籟鳴找到擁有“南猴王”美稱的戲曲演員鄭法祥來傳授經(jīng)驗。在戲曲演員看來，孫悟空是個猴子，不像常人一樣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孫悟空的神性、人性和猴性都要把握準確。他一邊說一邊用金箍棒為創(chuàng)作人員表演，告訴他們：孫悟空不能像一般的武生那樣昂首挺胸，而是要聳著肩、端著手、縮著脖子;跟天兵打斗時，要抓癢癢、眨眼睛。

嚴定憲和其他創(chuàng)作人員茅塞頓開，到京劇院系統(tǒng)學習猴戲的經(jīng)典動作。嚴定憲在桌子上放了一面鏡子，到了創(chuàng)作階段就邊畫邊對著鏡子做表情。認真模仿猴子的喜怒哀樂，觀察面部肌肉的變化。最終，一只靈動的猴子在銀幕上躥了起來。

1961年，《大鬧天宮》上集問世，好評如潮，下集的籌拍馬上開始，并在1964年制作完成。但是當時中止了這部影片的播放，直到1978年，《大鬧天宮》才得以重新問世。這一上映，就在國內(nèi)外引發(fā)轟動。孫悟空的形象最終享譽世界，成為嚴定憲一生引以為傲的作品。

1988年，嚴定憲隨中國兒童代表團一行10人前往法國訪問。一天，主辦方組織他們到巴黎近郊的一所小學參觀。小學生們請求代表團成員在黑板上簽下他們的中文名字，知名的中國演員欣然簽下名字。嚴定憲心想，這些孩子還不認識中文，于是就對孩子們說：“我給你們畫一個孫悟空吧！”他就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很大的孫悟空頭像，并寫下“中國美猴王向大家問好”。

幾天后，這所學校的校長來到中國代表團駐地，對團長說，嚴定憲畫的孫悟空占了半個黑板，老師只要一擦，學生就會抗議、吵鬧。他請求代表團再過去一次，給孩子們再畫一個孫悟空。嚴定憲再次來到學校，在紙上給孩子們畫了一個，并畫上了中法兩國國旗。這次，校長可以將這個孫悟空的形象掛到教室里了。但是，校長依然不讓他離去，而是用手指了指窗外。那一幕讓嚴定憲終生難忘：全校高、低年級的小學生自覺排起了長隊，每人手中拿著一個小本子，想讓他畫孫悟空。

嚴定憲讓校長把本子收起來，一個一個地畫，那天他一口氣畫了500多個孫悟空。“我感覺特別高興，國外的小朋友們通過孫悟空認識了中國，認識了中國文化。”

哪吒就應(yīng)該是白白胖胖的

1978年，嚴定憲迎來《大鬧天宮》之后的第二個創(chuàng)作高峰，開始和王樹忱、徐景達聯(lián)合執(zhí)導我國首部寬銀幕動畫片《哪吒鬧?！?，計劃1979年作為國慶30周年獻禮片上映。三位導演各有分工，嚴定憲負責原畫和表演。

嚴定憲邀請了著名美術(shù)家張仃擔任美術(shù)設(shè)計。張仃吸收了中國門神畫、壁畫等傳統(tǒng)元素，設(shè)計的人物形象有著鮮明的民族特色和性格特點。不過，他的設(shè)計剛一出來，就出現(xiàn)了反對的聲音。當時“左”的思想依然沒有徹底清除，有人說，哪吒應(yīng)該是漁民的兒子，形象是黑黑瘦瘦的。但嚴定憲堅持認為，哪吒是陳塘關(guān)總兵之子，生活富足，就應(yīng)該是白白胖胖的！最終，嚴定憲頂住了壓力，哪吒的形象依然是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樣子。后來不少評論認為，只有將哪吒塑造成一個惹人憐愛的靈童形象，才能讓觀眾愛上這個角色，才能在哪吒自刎時為他傷心，在哪吒復活時為他欣喜。

既然是“鬧海”，那么大海的元素就必不可少。攝制組成立之初，一行十多人便奔赴青島、煙臺、蓬萊等地觀察海浪、島嶼以及海邊歷史遺跡。在蓬萊閣，主創(chuàng)人員受到水城關(guān)隘口大門的啟發(fā)，將哪吒出生地陳塘關(guān)設(shè)計得更加雄偉壯觀。他們還去了青島水族館，觀察各種海洋魚群。在采風的基礎(chǔ)上，嚴定憲將海浪作為一個專題來研究。他堅持認為這部影片中的大海應(yīng)當具有中國特色，千挑萬選后發(fā)現(xiàn)，南宋畫家馬遠用白描勾畫的浪花、水紋和海面技法十分高超，適合拿來進行藝術(shù)加工。最后，影片中的100多個大海的鏡頭，全部采用了國畫手法繪制，“我們讓世界看到了中國的海水”。

在當下《哪吒之魔童降世》熱映之際，不少人回憶起這部影片。在《環(huán)球人物》記者的追問下，嚴定憲和林文肖給當代動畫人提了一些中肯的建議：“如果非要說，我們覺得學習很重要?！比绻洞篝[天宮》《哪吒鬧?！啡鄙偾捌谙蚓﹦⊙輪T、古代繪畫、古代建筑的學習，恐怕很難取得后來的成就。他們希望中國的年輕動畫人能夠更加正確地、深入地挖掘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做出更具民族化色彩的影片。

美影廠的系列片王國

1984年，嚴定憲成為美影廠的第二任廠長。在改革開放的洪流下，他面臨著一個挑戰(zhàn)。此前，全國影院往往在正片前播放一段10—20分鐘的紀錄片、科教片或動畫片。隨著轉(zhuǎn)向市場，電影院紛紛將這些短片砍掉，以增加正片的播放場次和票房收入。動畫短片轉(zhuǎn)向電視臺，而電視臺也希望開創(chuàng)新模式。

嚴定憲的一位老朋友給了他靈感，他就是日本漫畫家手冢治蟲，《鐵臂阿童木》就出自他的動畫公司。嚴定憲在1981年隨特偉訪問日本時，見到了手冢治蟲。此前手冢治蟲訪華，還特別提到想見萬氏兄弟。他對嚴定憲說，自己本來是外科醫(yī)生，看了1942年萬氏兄弟執(zhí)導的《鐵扇公主》才決定投身動畫行業(yè)。

20世紀80年代，日本動畫產(chǎn)業(yè)處在黃金時代?！惰F臂阿童木》開創(chuàng)了日本產(chǎn)業(yè)化制作動畫系列片先河，嚴定憲虛心請教曾被中國動畫深刻影響的手冢治蟲。手冢治蟲問嚴定憲有沒有拍過系列動畫片，還說系列片能夠吸引電視觀眾，看過一集就想知道下一集的發(fā)展。嚴定憲還從手冢治蟲那里得知，系列片最重要的是連續(xù)性，不僅要有連續(xù)的劇情，還要在拍攝中有連續(xù)的原畫操作和背景繪制。

1981年，嚴定憲（右）訪問日本時和手冢治蟲合影，并共同創(chuàng)作孫悟空握手阿童木的漫畫作品。

嚴定憲回國后下決心制作系列片?！跺邋荽笸跗嬗鲇洝肥撬滞茝V的第一部，播出后取得巨大成功。此后，在嚴定憲的主持下，美影廠又一口氣推出《葫蘆兄弟》《黑貓警長》等系列片，為“80后”留下經(jīng)典回憶。

嚴定憲作為廠長取得了讓人矚目的成績，但他卻萌生了退意。“做廠長還未滿一個任期，我就打了辭職報告。對我來說，千萬不要做行政領(lǐng)導，自己的業(yè)務(wù)都搞不上去了，我還是要做導演。”嚴定憲現(xiàn)在談起這件事，還是那樣果斷?！董h(huán)球人物》記者問一旁的林文肖：“您支持他嗎？”“我支持他，隨著他，不勉強。”

辭去廠長后，嚴定憲重回闊別4年的導演工作室，和林文肖一道開始籌劃拍攝《舒克和貝塔》，再次延續(xù)了美影廠系列片的輝煌，為“80后”“90后”留下了又一部經(jīng)典回憶。

隨著年紀增長，嚴定憲越來越愛回憶小時候了。解放前夕，在江蘇無錫的外公家，他是當?shù)赜忻摹昂⒆油酢??！澳且荒臧l(fā)洪水很厲害，我的媽媽是當?shù)亟處?，全村的人都讓小朋友來找我，在外公家的大院子里，教他們學畫畫?！痹谡麄€采訪過程中，嚴定憲說起這段經(jīng)歷時最快樂，“畫完以后，我們又做了簡陋的幻燈片，用手電筒照在墻上看，開心極了！”

嚴定憲這樣自述一生：小時候看動畫，長大了學動畫，成年了搞動畫，退休了寫動畫，現(xiàn)在經(jīng)常說動畫。他的身上沒有“新哪吒”的叛逆，卻有一顆“老哪吒”的童心。

嚴定憲1936年9月出生于江蘇省無錫市。當代著名動畫藝術(shù)家、國家一級導演、上海美術(shù)電影制片廠第二任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