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宗

在歌劇的世界里，每個《尼伯龍根的指環(huán)》制作都是大事，有的是名留青史，有的是“臭名昭著”。而很不幸的是，大都會歌劇院的《指環(huán)》，恰巧屬于后者。

對于這個制作最直截了當?shù)脑u價，是《紐約客》所說的，“按斤論兩計，這是最大的浪費”。在首輪演出結(jié)束后，紐約音樂界都在揣測，這個制作會不會再出現(xiàn)7重新體驗觀眾會不會改變原來的看法？再次上演觀眾會不會捧場？

今年演出季的三套《指環(huán)》，及單場的《萊茵的黃金》和《女武神》，都賣到滿座，這至少回答了最后一個問題——不管他們喜不喜歡這個制作，《指環(huán)》演出畢竟是大事，尤其是在大都會，因此不容錯過。這個制作最主要的布景，是一個所謂的“機器”（ the Machine） ——24塊巨大的金屬板由中軸串聯(lián)在一起成為一個可以移動的平臺。首輪演出時，這個“機器”發(fā)出許多噪聲，且多次故障，更有一次讓演女武神的黛博拉沃伊特（ DeborahVoigt）跌了一跤。因此，本次演出前，劇院大肆宣傳“機器”已經(jīng)經(jīng)過調(diào)整，該上油的上油，螺絲該旋緊的旋緊，不會再有問題。果然，噪聲的確小了點，且只有一次故障（《萊茵的黃金》臨近結(jié)尾時埃爾達沒有及時從地底升起，音樂停止了十幾秒鐘），演員在“機器”上走動似乎也比較平穩(wěn)。

但“機器”最受人詬病的，不是這些個別技術(shù)的瑕疵，而是導演觀念的貧乏。羅伯特·勒帕吉（ Robert Lepage）想以“機器”給予“指環(huán)”四部曲統(tǒng)一的視覺感，但又能高低交叉變換出不同的場景?！皺C器”在前兩部里，確實創(chuàng)造出一些讓人眼前一亮的效果，像是潛行入尼伯龍根的地底世界時，金屬板轉(zhuǎn)成波浪形狀升上半空，或是《女武神》“冬天暴風雨已過去”場景中金屬板一翻轉(zhuǎn)便表示場景從室內(nèi)變成室外，以及在女武神騎行時若干金屬板參差上下如蹺蹺板般擺動。但“機器”不管怎么用，都占了舞臺很大的空間，把演員可以施展的空間壓縮得很小，只剩舞臺前方的一小塊，演員走位只能左右平移，不能前后走動，失去了三度空間的深度。更有甚者，這四部戲是分四年推出的，這些“機器”的挪動變換，都集中在前兩部，后兩部只是把“機器”當巨大的投影銀幕用，讓人不免懷疑，是勒帕吉一開始時就沒考慮到很遠，還是因為廣受批評而使得勒帕吉失去了再去構(gòu)想的興致。

好在這個制作有好的歌手，這可能是大都會這20年來最佳的陣容，幾乎沒有一個角色是弱者。女高音克里斯汀·格爾克（Christine Goerke）是近年來唱布倫希爾德的首選，她對這個角色的喜愛，從一出場就看得出來。這個讓許多女高音卻步的“呼喊聲”（ Hoyotoho！），對她來說卻是欣喜異常，完全是一副年輕的女兒要向父親報喜訊的表情。而當她從齊格琳德和齊格蒙德的身上了解到世界上有比英雄之死更為崇高的情感時，她聲音里的激動也正表現(xiàn)了她情緒的蕩漾，也使得她的布倫希爾德被齊格弗里德背叛時的心痛更為感人。她連唱三套《指環(huán)》外加兩個單獨的《女武神》，這也是其他人不敢嘗試的。但她在中音區(qū)似乎有一塊音域稍嫌薄弱，或許她應(yīng)該讓“這個角色”休息一下。

同樣，邁克爾·沃勒爾（ Michael Volle）的沃坦，也是眾所期待。他厚重雄渾的聲音，傳達的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眾神之主，但他并不是一味神氣到底。這個在《黃金》里氣勢宣軒昂給人斷指奪環(huán)面不改色的沃坦，到了《女武神》里開始不再那么自信滿滿，等到《齊格弗里德》時他的疲累顯示了他已經(jīng)準備接受不可改變的命運。

與他們演對手戲、飾演齊格弗里德的是在大都會首秀的安德列亞斯沙格爾（ Andreas Schager），他詮釋的這個角色確實是“不知恐懼為何物”，不管做什么（恐嚇米梅或是殺龍）都沒有一點點先思而后行的顧慮。到了第三幕還能跟剛開口的格爾克唱得勢均力敵，甚至一起飆高音，叫人不得不犯下許多瓦格納迷的大忌：在音樂未完前鼓掌。

唱阿爾貝里希的托馬什·科尼茨尼（ TomaszKonieczny）是另一個給人驚喜的歌手.從一開始他飽滿的聲音就顯示了這個阿爾貝里希不是一個弱者，托馬什·科尼茨尼給了這個角色怨毒之氣，但也讓觀眾看到阿爾貝里希被所有人嘲笑輕視的悲哀。

指揮菲利浦-約丹（Philippe Jordan）走的是輕盈路線，他指揮棒下的樂隊重點在于突出不同獨奏樂器的聲音，并體貼地配合歌手，但有時未免嫌少了點恢宏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