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川次郎,日本推理小說作家,他善于運(yùn)用細(xì)膩的筆觸描寫人物內(nèi)心世界,深受廣大讀者的歡迎。其代表作有《幽靈列車》《三姐妹偵探團(tuán)》等。本文改編自他的小說。
佑子今年二十七歲,容貌出眾,聰明能干。母親去世后,她和父親相依為命。父親大里退休前在警視廳工作多年,是一名出色的警司。最近,從來不寫文章的父親突然提出,想寫一部回憶錄,佑子覺得有點(diǎn)可笑,也沒太在意。
這天晚上,佑子下班回家,快到家門口時,突然看見一個年輕男人從里面走了出來,扭著頭大聲說:“我絕不讓你寫那種東西!要是你敢寫,我會干擾你,甚至殺了你!”
佑子嚇了一大跳,待走近一看,那男人長相清秀,只是因?yàn)榧樱槤q得通紅,看著倒不像個壞人。男子轉(zhuǎn)頭看了佑子一眼,就離開了。
佑子趕忙進(jìn)屋,只見父親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臉色相當(dāng)難看。佑子問:“剛才那個人是誰?”可父親不愿意多談。
到了半夜,佑子發(fā)現(xiàn)向來滴酒不沾的父親,竟然喝起了威士忌。佑子再三追問,父親這才開了口:“還記得我以前有個自殺的同事嗎?”佑子想了想說:“草田?”
父親點(diǎn)點(diǎn)頭說:“剛才那人是草田的兒子,名叫草田俊一?!?/p>
“他為什么那么生氣?”
父親嘆了口氣說:“當(dāng)年他父親被指控受賄,之后憤而自殺了,他太太也跟著自殺了。我想寫部回憶錄,將真相公之于眾,可草田俊一不想重提舊事?!?/p>
然而,父親鐵了心要寫回憶錄。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在院子里造了一間裝配式小屋,當(dāng)作寫回憶錄的地方。由于是裝配式的建筑,一天之內(nèi)就造好了。父親在小屋內(nèi)的三面墻上,都安上了直通天花板的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然后日夜鉆在小屋里寫作。佑子只得提醒父親注意身體,不要熬夜。
這天,佑子下班回到家,進(jìn)了院子,前去叩小屋的門,沒有回音。佑子轉(zhuǎn)動門把手,竟然上鎖了。
佑子急了,邊敲門邊喊:“爸爸!怎么啦?快開門!”
就在此時,草田俊一突然來了,說是想找佑子的父親。佑子著急地指著小屋說:“他在里面,只是門打不開!”草田俊一撿起一塊石頭,砸破了玻璃窗,爬進(jìn)屋內(nèi),開了門。
佑子急忙沖進(jìn)去,只見父親趴在書桌上,閉著眼睛,臉色灰白,早已沒氣了。佑子失聲痛哭起來??蘖艘粫?,她的視線落在父親手邊的稿紙上,那里一片空白,一個字也沒有。
接下來,草田俊一幫助佑子一起料理了她父親的后事。草田俊一的細(xì)心關(guān)懷和真情告白,讓佑子漸漸對他產(chǎn)生了好感,但她心里總有個疙瘩,不知道父親的死和他有沒有關(guān)系。于是,佑子來到了一家私人偵探所,尋求幫助。
偵探所里負(fù)責(zé)接待佑子的,是個名叫福爾摩斯的男人和他的年輕女助手鈴木。他們跟著佑子,來到她父親生前寫作的小屋,尋找線索。
福爾摩斯看著小屋問:“這屋子是怎么造的?” 佑子說:“墻壁和屋頂都是事先造好的,父親只是用螺絲和螺栓鑲緊而已?!?/p>
福爾摩斯仔細(xì)看了看四周,只見這小屋稍稍離地,四個角下面堆著磚頭,跟地面有著三十厘米的間距,三面墻壁全是直通天花板的書架,書本排得密密麻麻的,幾乎毫無空隙。
佑子又說:“造這間小屋時,家父提出,一定要營造一個書房的氛圍。出版社的人得知后,特意送來了許多書,還幫忙擺滿了書架。”
福爾摩斯點(diǎn)點(diǎn)頭,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說:“打理得很仔細(xì)嘛!這么多書,居然都沒有灰塵。”
佑子搖搖頭說:“那正是不可思議的地方!家父從來不看這些書,而且他是個從不做家務(wù)的人,這個房間是我每天進(jìn)來打掃的,灰塵很多,可只有書本不積塵,我也搞不懂為什么。”
福爾摩斯若有所思,走到書桌旁問:“他死去時,桌上有些什么?”
佑子想了想說:“他伏在稿紙上,一支鋼筆掉在地上,我想是在他撲倒的時候,從書桌上掉下,滾到左邊書架那里去的?!?/p>
“滾到書架那里?這么說,滾得相當(dāng)快了?!备柲λ褂謫枺傲钭鸬男呐K本來就不好嗎?”
佑子說:“是的,醫(yī)生給他開過藥,但不至于嚴(yán)重到馬上暴斃的地步……”
福爾摩斯和鈴木又看了一會兒,就走了。
第二天,福爾摩斯帶著鈴木來到一個高爾夫球場打球。在那里,他們意外地遇到了大里的前同事——井上警司。兩人向井上打聽,大里生前是否因?yàn)楣ぷ?,得罪過什么人。井上告訴他們,那個自殺的同事草田與大里有過很深的矛盾,因此他的兒子草田俊一十分憎恨大里,也不希望大里寫回憶錄。
福爾摩斯謝過井上,正打算和鈴木離開球場時,突然從背后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劃破天際,緊接著有一樣?xùn)|西重重地砸在他們身邊。福爾摩斯轉(zhuǎn)頭一看,那是一顆高爾夫球。
福爾摩斯彎腰把球撿起來,那球突然在手中“啪”地一分為二,里面居然裝了火藥!福爾摩斯笑著對鈴木說:“看來有人想狙擊我們啊,兇手是高爾夫球高手!”
兩人再次來到了佑子家,向佑子了解井上的情況。佑子告訴他們,井上和她父親很熟,時常來家里做客,福爾摩斯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這時,門鈴?fù)蝗豁懥恕S幼尤ラ_門,帶進(jìn)來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佑子介紹說,他就是原本打算替她父親出書的出版社的人,名叫安本。
福爾摩斯頓時來了興致:“我正好有事向你請教。你有沒有收到大里先生的任何一張?jiān)??”安本說沒有,他曾找遍那間小屋的每個角落,一張?jiān)逡舱也恢?/p>
佑子插嘴問道:“安本先生,那今天有何貴干?”
“其實(shí)——因私人理由而來?!卑脖緭蠐项^說,“你……可以跟我交往嗎?”
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佑子斷然拒絕,安本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很快,福爾摩斯和鈴木也回到了偵探所。兩人研究了半天,覺得安本很可疑,大里寫回憶錄的事,并沒有媒體對外報(bào)道過,可是井上和草田俊一都知道了,能把話傳出去的就只有安本了。兩人決定以看似柔弱的鈴木為誘餌,對外散播謠言說,在大里寫作的那間小屋里發(fā)現(xiàn)了原稿,借以引誘兇手現(xiàn)身。
轉(zhuǎn)過天來,鈴木再次來到了佑子的家。兩個女孩子來到那間小屋閑聊著,突然覺得屋子有點(diǎn)不太對勁,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音。“房子歪了!”鈴木驚叫道。
“出去吧!”佑子伸手想去開門,不料房子傾斜得更厲害了,厚重的書本“嘩啦啦”地從書架跌落下來,眼看就要砸到佑子了,鈴木見狀,一把將佑子推開,自己卻沒能躲過像雪崩一樣砸過來的書,當(dāng)場失去了知覺……
等鈴木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大里家的客廳沙發(fā)上。所幸并無大礙,她慢慢坐了起來。
“是他干的好事!”福爾摩斯用手一指。鈴木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安本癱坐在地,滿臉沮喪。
“我一直覺得那些書有點(diǎn)古怪。”福爾摩斯說,“為何書本上面沒有積塵?因?yàn)樵诖罄锼篮?,那些書被人調(diào)換過了。其實(shí),當(dāng)大里在這間小屋里寫作的時候,那些書只有外皮,里面卻是空的。”
鈴木問:“為什么要這樣做?”
福爾摩斯說:“當(dāng)屋子剛開始有一點(diǎn)傾斜時,大里就感覺到了,可那些只有外皮的書因?yàn)楸还潭ㄔ跁苌?,沒掉下來??匆娔欠N情形,大里就開始懷疑自己的感覺了。他本來就有幽閉恐懼癥,隨著時間的推移,房子越來越傾斜,漸漸地,他被一種房子總有一天會塌下來的感覺嚇到了?!?/p>
鈴木疑惑道:“房子為何會傾斜呢?”福爾摩斯指了指安本,安本垂頭喪氣地說:“用汽車的千斤頂做到的。我每天慢慢地不露痕跡地做,讓大里成天生活在恐懼中。”
福爾摩斯冷笑道:“他越是恐懼,越是邁不開步子。這是一種微妙的心理吧!到了那天,他的心臟終于負(fù)荷不起了?!?/p>
安本低著頭說:“那天是個意外,千斤頂突然松了,‘砰地掉了下去。鋼筆受到震蕩,滾到地上去了。他分辨不清究竟是房子快倒了,還是自己的錯覺,于是心臟病發(fā)……”
福爾摩斯又問:“那原稿也是被你拿走的?”安本點(diǎn)點(diǎn)頭。
一旁的佑子忍不住問:“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福爾摩斯說:“他只是受雇于人。想知道真兇的話,跟我來?!?/p>
說完,他帶著佑子,來到了先前去過的那個高爾夫球場,只見井上警司正興致勃勃地打著球。福爾摩斯告訴佑子:“當(dāng)年草田先生的自殺事件,背后的黑手其實(shí)是井上。草田是為了替他頂罪而死的。大里先生知道那件事,并打算在回憶錄中揭發(fā)真相?!?/p>
“于是,井上把家父……”佑子吃驚道。
福爾摩斯接著說:“安本曾得到井上的照顧,當(dāng)他從大里先生口中得知回憶錄的內(nèi)容后,就立刻通知了井上。于是井上用錢收買他,叫他想辦法解決大里先生。但安本又看上了你,這才和井上商量,想嫁禍給草田俊一。而我們調(diào)查的事被安本和井上知道后,井上就用警方從黑社會沒收來的高爾夫球形炸藥,來對付我們。”
“就這樣放過他嗎?”佑子很不甘心。福爾摩斯哼了一聲,說:“會有天譴的。”
兩人轉(zhuǎn)身正欲離開,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從井上那邊傳來了爆炸聲和慘叫聲。佑子驚恐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福爾摩斯微微一笑說:“是不是球太舊了?聽說高爾夫球舊了也會爆炸?!?/p>
(推薦者:辰 辰) (發(fā)稿編輯:朱 虹)
(題圖、插圖: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