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昌業(yè)
2019年的暑期檔(6—8月)大半程已過,在經(jīng)歷了初期一系列的檔期風(fēng)波后,終于迎來這一季的爆款——《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簡稱《哪吒》)。
從《大圣歸來》(2015)、《大魚海棠》(2016),再到《大護法》(2017)、《白蛇:緣起》(2018)、《哪吒》(2019),國產(chǎn)動畫電影雖然是暌違四年才又見一部驚喜又賣座的爆款,但行業(yè)確實在穩(wěn)健地一步一個臺階地成長。
動畫制作的技術(shù)層面向來不是我們與好萊塢巨大差距之所在,即便在動畫電影《獅子王》(1994)、《玩具總動員》(1995)刷新80后對動畫電影的感官體驗之后,《寶蓮燈》(1999)仍然是當(dāng)時的驚喜,成就一代人對于國產(chǎn)動畫電影的美好記憶。
以今年的《獅子王》(2019)為例,其于技術(shù)上可謂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已經(jīng)很難讓普通觀眾意識到這是一部動畫電影。然而,它也反響平平——故事雖保留了原作的全部感動,卻沒有驚喜。動畫是一種藝術(shù)載體,是一種表達形式。對于觀眾來說即便有更喜歡的某一動畫類型,卻很少有排斥和討厭的某一動畫類型,因此對動畫電影的評價與其他電影類型其實沒有本質(zhì)不同,“好故事”才是核心價值。
什么是“好故事”?每每談及于此總是叫人百爪撓心——對于觀眾來說,這幾乎是難以言說的,很多時候普通觀眾的反饋并不能解決在方法論意義上的“什么是好故事”。對于專業(yè)人士而言則又見仁見智,個人審美旨趣和商業(yè)技法也并非屢試不爽的“成功學(xué)”。因此,筆者也只能以某個截面去簡單說明“好故事”的一個方面——不要讓“雞湯”去代替故事表達。
《哪吒》有“雞湯”,簡單地說就是逆天改命,但這個“雞湯”實際上一直到最后高潮戲才迸發(fā)出來。劇作上一直壓著這個“大道理”沒有喊出來,即便是哪吒父母在高潮戲之前有過這個意思的“教誨”,但劇情上仍能感受到這不過是一種家長對孩子也是對自己的心理疏導(dǎo):三年的大限不可逆轉(zhuǎn),成人其實早已認輸。在“大道理”之前,劇情做的是推動角色彌合主要人物情感的裂隙——父子母子情、友誼(與敖丙)等,而這些都是一個頑劣少年放在今天仍然能夠充分與觀眾共情的戲劇張力。他在成人眼中的“惡”,不過是少年時期我們周遭常見的叛逆。哪吒在與天劫抗爭之前的“改命”實際上只是想有個正常的童年,這甚至可以說是個有些“卑微”的心愿。這就很不雞湯了,因為不偉大、不崇高——關(guān)鍵是簡單,因此容易讓創(chuàng)作者通過情節(jié)、動作去駕馭這樣的情感,形成敘事,完成敘事。
過去四年的國產(chǎn)動畫電影,有些制作技術(shù)堪比好萊塢,卻在劇作上連連跌跟頭,觀感上比較不舒服的地方也在于常常令人備感“說教”。觀眾從銀幕上能夠感受到作者的表達意圖,急于把自己的生命感悟倒給觀眾,而非通過人物、通過敘事去讓觀眾感受到。如果以此觀照同檔期的某部真人電影,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后者擁有“爆款”氣質(zhì)的宣傳,卻最終遭遇市場與評論的滑鐵盧。其不只是宣傳上滿屏的“雞湯”PPT,在劇作上更是只有 “政治正確”的“大道理”。
人物是好故事的核心,是敘事的目的。好故事的核心不是“雞湯”,不是小學(xué)生作文的中心思想。不在人物上下功夫,只在“雞湯”上較勁,電影就很難動人,也只能在宣傳上以“雞湯”PPT為主要形式了。
讓電影承載得輕些,它才能飛得更高,讓更多的人看見它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