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

忘記密碼

我忘記了那個密碼

于是我的密碼有了密碼

我拼命地解鎖這個密碼

于是我的氣急敗壞有了密碼

我的無可奈何有了密碼

直到我的成敗得失有了密碼

我的喜怒哀樂有了密碼

我的話語和呼吸也有了密碼

我的一生，就成了一串兒

密碼的密碼的密碼

終 于

終于把那顆炸裂的漿果

安放在記憶中了

每一天

都有新生蓓蕾的日子

重又被享有

終于

每縷春風(fēng)

也不再是一棵樹

灼熱的疼痛了

連無風(fēng)時

那蟬的無病呻吟

也成了

一種果實

雪 后

雪花成團(tuán)地抱緊了一棵樹

這種美，讓我傻掉了

分不清是冷清

還是熱烈

想象力

只能是隨著這些大朵的雪

被風(fēng)吹落

或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

像生命里所遇見的一個個人

一件件事

和歲歲年年

像一個純良的祈愿，來時多花團(tuán)錦簇

去時多形銷骨立

描述數(shù)十年前的一種鄉(xiāng)村景象

老宅的墻頭有幼樹

房檐下，茅草里有鳥

一個少年很快登上了爬犁

在厚厚的冰層里

發(fā)現(xiàn)凍僵的大魚

一年四季

始于洗煉的青蛙

經(jīng)過飛速的長蛇，柔軟多毛的狐

和小河套里蛻殼的螃蟹

結(jié)尾于趕集歸來的雪路上

兩盞綠瑩瑩的燈

叼了一輩子旱煙袋的太奶奶

柴草垛上，有積雪和花白的落日

只是常常停電

月亮從天上照下來

好像是一戶戶人家在鑿壁偷光

麻雀開會

立冬后

一樹嘁嘁嚓嚓的麻雀在開會

可能也在研究如何過冬的問題

這是一早，路過此處的同事們

達(dá)成的一件共識

會上，生產(chǎn)部的與會代表說

辦公室里有空調(diào)

車間里，還沒有供暖

而這些一身羽毛的鳥們

看來永遠(yuǎn)不需要達(dá)成任何一致

有多少只嘰嘰喳喳的麻雀

就有多少種純良天真的鳥意見

有一種空洞感

中年以后

一棵樹和一棵樹之間

可以是，浩渺無際

風(fēng)在手指間爭食煙蒂

仿佛向一棵樹和一棵樹之間

索要鳥群

經(jīng)過一場大雪，鳥飛向了哪里

在一棵樹和一棵樹之間

無形的翅膀扇動

在一棵樹和一棵樹之間

一場彌天大霧

在某一剎那

有一種空洞感像群鳥那樣

“轟”地一下，在一棵樹和一棵樹之間

憑空出現(xiàn)